和舒喬不辭而別地從那場晚宴幾乎落荒而逃的王筱筱,拒絕了岑頎相送的請求,雖然她並不聰明,可也算不上愚笨,前前後後聯繫起來,也能猜出個大概,舒喬在沒徵詢她同意的情況下便擅自把自己介紹給岑頎去爲他一個新上市的少女型洗髮水拍廣告。就因爲她這個當事人什麼都不知道,纔會遭遇剛纔那樣尷尬的場面。
臥室裡沒有開燈,27層的高度即使在晚上能見度仍然很好,微涼的夜風將落地紗簾一角高高掀起,朦朧的淺黃色月光鋪滿了臥室。躺在牀上輾轉反側的王筱筱突然開始怨恨起這個屋子來。她第一次覺得它實在是太大了。翻了個身背對着窗戶,王筱筱仍然握着手機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回那個陌生號碼的短信。
陌生號碼的短信是岑頎發來的,大意是請她不要生氣,十分抱歉云云。其實王筱筱並不生氣,她只是覺得不自在,女孩在她身上來回打量的異樣眼神和岑太太的那句“不過…..”讓她感覺自己就是一塊給人丟在案板上待宰的豬頭肉,還要讓人指指點點的說有了餿味。算了算了,她根本就不是能夠跟她們站在一個檯面上同唱一齣戲的人,這個晚上就當它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然而手機卻並不默契,不肯善罷甘休地響了起來,還是那個號碼,岑頎到底想幹什麼?
“不好意思,見你半天沒有回我就打了電話來,沒有打攪你休息吧?”電話那邊岑頎的聲音聽起來小心翼翼。
她像是那麼沒有肚量的人嗎?王筱筱儘量擺出一副輕鬆的口氣說:“沒什麼好生氣的,我只是不太習慣那樣的場合。”
“我不知道舒喬事先沒有給你打過招呼,真是對不起了。”岑頎仍然拼命地做着自我檢討。
“你問過舒喬了?她告訴你我號碼的吧。”
“她剛纔見你突然走了就問發生了什麼事,我以爲你生氣了所以向她要了你的號碼。”岑頎解釋完畢,仿似舒了口氣:“不過暮雲剛纔的話確實有些過分了,還好你沒生氣。”
暮雲想必就是那個高過王筱筱一頭之多,青春逼人的女孩了。想起剛纔的一幕王筱筱頓覺索然無味,一個早已對愛情死心的已婚女人半夜三更和一個陌生男人通着不痛不癢的電話,念頭一閃她便很想馬上就掛斷電話:“我真沒生氣,沒事了。時間晚了,我想休息了,就這樣吧,再見。”
王筱筱不容分說地合上電話之後,呆坐在牀上,很是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她要是生氣不就是承認她老了嗎。算了算了,說起老,那個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的林以生豈不是更老?這麼一比較她心裡馬上就舒坦起來,這一覺竟然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王筱筱幾乎已經把這事忘得差不多了,她哪裡是那麼經不起打擊的,這些年來還能有什麼比得上凌灝楠的離開帶給她的打擊。王筱筱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美文正坐在王筱筱的座位上,翹着二郎腿早已恭候多時了。
“呀!心不在焉的還在想着昨晚上的事呢?”美文陰陽怪氣地說。
“別提了,昨天晚上我就當是一頁白紙!”王筱筱把手袋甩在桌上,隨手將昨天的那頁日曆嘩地撕掉。
“怎麼了怎麼了?昨天發生什麼了?有沒有豔遇啊?”美文一下子八卦起來,跟着走到飲水機邊接水的王筱筱窮追不捨:“你,該不會是失身了吧?”
王筱筱噎了口水在脖子裡,大半個杯子擋着臉,只露出兩隻鋥亮的眼睛狠狠地翻了美文一眼。美文順着自己的猜測繼續發揮着想象:“真失身了?”緊接着狗皮膏藥似的寸步不離地又跟回到王筱筱的座位旁,眼光裡竟充滿了鄙夷:“別忘了你現在也是已婚婦女!”
“米路,來你的稿子我看過了,沒什麼問題,可以傳給客戶了。”王筱筱舉着一份稿子越過格子間擋板遞給了隔壁座的實習生米路。至於身旁的這個無賴,只有視她而不見才能叫她閉嘴。
“你吭個氣成嗎?”美文臉色一變,忍耐是有限度的,這狗脾氣絕對是結婚後讓老公和婆婆給慣出來的。
王筱筱叫她問得心煩意亂:“舒喬乾的好事她沒告訴你嗎?”
美文一聽有戲,立馬又堆上了笑臉:“一大清早的這不還沒來得及向我彙報嗎?你先給透露點行嗎?”
“美文你在這幹啥呢?”操着東北口的程立棟站在門口粗聲大嗓地嚷嚷:“一早上找你多少回了知道不?沒事瞎串啥崗啊?趕緊回去把我那彙報稿整出來啊,還愣着幹啥呢啊?”
送瘟神啊送瘟神,王筱筱用十分解恨地目光看着美文一溜小跑地出了辦公室,舒了口氣正想坐下來歇會,屁股還沒挨着椅子,程立棟的粗大嗓門再次響起:“那誰,王筱筱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王筱筱一路祈禱地跟着程立棟來到了總經理辦公室。每次程立棟叫她名字之前加上“那誰”兩字便準沒有什麼好事,都是那些本來應該美文幹卻沒幹好的擦屁股活兒,一會一個總結稿,一會一個彙報信,王筱筱氣憤不已,這也難怪她不愛崗敬業,這些事情是創意乾的嗎?最可恨的是美文不但沒有充滿感激還很同情起對她說,誰叫人怕出名豬怕壯呢?
“坐!”程立棟一指大班臺對面的轉椅,招呼王筱筱坐下:“緊張啥呀?沒喊你寫彙報,別緊張。是這麼個事兒,今天早上來了個急活兒,你可能要去趟上海。”
“出差啊?”方纔聽到不是寫彙報,王筱筱懸着的心纔剛剛落地,馬上又揪了起來,她可一點也不想出差。
“不是,程總我……”王筱筱正琢磨着編點什麼理由搪塞掉這個差事,程立棟眉頭已經擰了起來:“別琢磨了,啥理由也不行。必須去!”見王筱筱一副好死不死的樣子,程立棟橫眉一掃直面王筱筱:“委屈啥啊?人家指名道姓要你去呢。”
“啊?”
“說是前一期廣告週刊上看到那篇刊登你的專訪,慕名前來。”說着,程立棟自己也覺得倍感好笑,特意加重了音量:“慕你名前來!”
慕名前來?雖然這次出差王筱筱是老大不願意,可在這“慕名前來”的美麗光環下還是不免有點沾沾自喜,自視無慾無求的王筱筱在吹捧之下也不免有點暈頭轉向,喜憂參半地攥着程立棟遞到手裡的機票,立馬坐“飛的”趕回家裡收拾了幾件換洗衣服就急急忙忙地往機場奔去。
11點半的飛機,片刻都不給她喘息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