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頭打量着這個小男孩,他卻也剛好擡頭看向我這邊,看到他波瀾不驚的眼睛,我有些傷感,那麼小就看不見光明,恐怕很痛苦吧?那些牆上的花花綠綠的顏料也有了解釋,一個看不見的小男孩,又怎麼能知道顏色呢?
在我出神間,小男孩就轉過身子繼續坐在地上,我眯起眼睛一看,才發現地上鋪着一張白色畫紙,他在畫畫。
看着他認真的塗抹,我愣愣的,他看得見嗎?
任唯玉拉着我的手把我帶到外面,合上門後,她有些無奈的說:“看到了吧?他和其他孩子有些不同……”
“呃……任唯玉,沒事!現在醫術那麼發達,末末的眼睛一定可以治好的!”我忙不迭的安慰她,有這樣一個孩子,想必任唯玉生活的也很艱辛吧!
“眼……眼睛?!!”任唯玉愣住,下一瞬又有些無奈的拍了拍我的頭,“誰說是眼睛的。”
“不是嗎?”我回想起剛剛蘇言末空洞的眼睛,怎麼看也像是看不見光明的孩子。
“他只是有自閉症。”任唯玉輕嘆一聲,撫摸着門上的紋路,臉上帶着濃濃的憂傷。
那是我第一次聽說自閉症這種病,這個讓人無可奈何的症狀。聽任唯玉說,她至今都沒有聽過蘇言末說話,明明已經到了說話的年紀。
蘇言末從不哭鬧,就算把他放在家裡好幾天都沒有問題。
任唯玉說,她前幾天帶孩子去看了醫生,醫生說,前段時間保姆的虐待讓他病情又加重了,而讓孩子繼續單獨相處只會加深病情,所以她需要找個妥當的人來陪蘇言末。
於是她又找了個保姆來陪蘇言末,可沒想到,那個保姆竟然看蘇言末不說話,就不管蘇言末!一氣之下,她炒了那個保姆。於是,她不放心不認識的人來陪蘇言末。
而她認識的人也就只有那麼幾個,而且都很忙碌,還不如她自己。剛好,這個時候,我出現了。
於是,我就在那個陰天住進了任唯玉的家,有了個小我十四歲的有自閉症的弟弟。
“呦!鄉巴佬怎麼一個人吃飯?”剛往嘴裡扒了一口飯,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我頓了一下後繼續往嘴裡扒飯,只想快點吃完。
“你聽不見嗎?”桌子被人重重的踢了一腳,剛舀的湯因爲顫動撒在了我的手背,有些燙。
“鄉巴佬還真是鄉巴佬,髒死了!”簡具一臉嫌棄的瞥了眼我的手,說出的話依舊傷人。
我有些悵然,自己似乎好久沒有聽到鄉巴佬這個外號了。現在的班級裡的同學都很友好,況且我又是副班長,所以沒有人針對我,反而有個呂小布那個活寶一直纏着我,以至於讓我有些忘記了簡具那些人,她們前段時間安分很多。
“啊!顧念年!”遠處傳來聲響,我臉色一變,準備拿起盤子走人。
“真沒教養!我們還沒說完話呢!”金珠麗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把我摁了下去。我咬緊牙關,卻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坐着。
“唔?老同學見面?”接下來就出現了顧念年浸滿笑意的聲音,我擡眸看向站在簡具身後的顧念年。
他的嘴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卻沒有達到眼底。老實說,我很討厭這樣的笑容。不知是從哪裡看到的,說喜歡這樣笑的人,大多城府很深。
“哼!真是哪都有你!”簡具冷睥顧念年一眼,語氣不善。以前搞不大明白,爲什麼簡具會不喜歡顧念年,後來知道了顧念年的身世,對於他們倆的關係也有了大概瞭解。
“呵呵,是嘛!”顧念年毫不在意的笑着,周圍的人頻頻向我們瞥來目光,簡具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最後冷哼一聲挽着章愛她們離開。
我垂眸端着盤子起身,被她們這樣一耽擱,我已經沒有胃口吃東西了,況且,手背上油膩膩的溼意讓我很難受。
“你都不感謝我一下嗎?”手臂被他拉住,我皺緊眉頭,在公共場合下,他實在不應該和我走的那麼近,這樣只會給我添麻煩。
因爲和他一起排練的緣故,就已經有些他的愛慕者來威脅我們了。是的,是我們。不僅僅是我,那些一起排練的女生也收到了和我一樣的威脅。
對於被威脅的事情,我只覺得有些好笑,她們爲什麼總是覺得她們喜歡的別人也會喜歡?是對顧念年的魅力太有信心,還是對自己的魅力太沒信心?
“謝謝。”我帶着疏離朝他鞠了個躬,順帶掙開他的束縛。握着盤子的手帶着蒼白,我嚥了咽口水,只想快點逃離。
我站在鏡子前看着蒼白的自己,眼睛無神,頭髮凌亂,穿着又土……我實在搞不明白,顧念年到底喜歡我哪裡?
輕嘆一聲,我擰開水龍頭洗着自己的手,剛剛被濺到湯的位置,已經有了淡淡的紅痕。手裡的那種油膩膩的感覺一直清洗不了,我懊惱的搓着手,直到淡淡的紅痕變深。
門口傳來腳步聲,我眯起眼睛看過去,竟是許久未見的洛黎。我的心一震,洛黎看起來狀態很不好,滿臉的疲憊,臉也瘦了一整圈。
她看到我時也有些詫異,很快,她垂眸避開了我的視線,和我擦肩而過走進廁所。我僵硬的看着她的背影,竟是連招呼都懶得打了嗎?
“洛黎!”我不受控制的叫出口,她的身子一頓,就在我以爲她會轉過身來時,她又毫不猶豫的走進廁所,沒有回頭。
苦澀的扯扯嘴角自嘲的一笑,果然,我是註定一個人的啊!
只是……洛黎爲什麼看起來那麼憔悴,她到底怎麼了?我握緊拳頭往外走,我不能這樣放着洛黎不管,她一定有事!
距離下午上課還有兩個小時,我快速走出食堂。我想,自己是時候去找一下邊左了,他或許知道些什麼。
見到邊左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困難,他的學校就在隔壁,他的學校並沒有門禁,他是全年級第一,稍微一打聽就知道他的行蹤。
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看邊左,說來慚愧,一直在洛黎口裡聽到他的名字,可像這樣站在他面前卻是第一次,以前只在遠處看過他。
他冷漠的看着我,等着我開口。我想他應該是知道我是誰,不然應該不會和我一起坐在學校公園的小木凳上。
“有事嗎?”見我許久沒有說話,他推了推眼睛,
眼神變得銳利,“沒事的話,我要回去做題了。”
“洛黎最近來找過你嗎?”我趕緊問出口,生怕他丟下我走掉。
“沒有。”他的眉頭皺的更緊,毫不猶豫的就脫口而出。我愣住,洛黎竟然都沒來找過邊左嗎?心裡又開始不安了,那麼那天約洛黎出去的到底是誰?
邊左見我不再說話,便起身準備離開,在踏出第一步後,他又回頭看我,“那天……我沒有約她,發生什麼了嗎?”我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她宿夜未歸。”然後我聽見了自己冷漠的聲音,這本是洛黎的私事,可看着邊左冷漠的臉,我又有些不平,憑什麼洛黎對他掏心掏肺,他卻不在意?
最後我回到學校,一無所獲。
或者不該說一無所獲,我至少該確定:五月二十三號那天,洛黎去赴了場不存在的約,至此性情大變。那天,她一定發生了什麼。
五月二十三號啊……我輕嘆,真是一個令人難忘的日子啊!那天,我還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次表白,對方還是顧念年……
“嘿!小夏夏!運動會快來了,你們準備的怎麼樣了?”肩膀上搭着一隻手,尖細的聲音帶着些喜悅。
我惆悵的一笑,小夏夏?真是久違的稱呼,那個說這個稱呼是她的專屬的女生卻已經不在我身邊了。
“誒?沒準備好嗎?”呂小布顯然誤會了我剛剛的那抹笑,我搖搖頭,卻不準備長篇大論的解釋。
運動會就這樣看似漫不經心的到來,我和其餘同學一起待在那個搭起來舞臺後臺,我們的表演被排在了第三個。
聽着舞臺傳來的聲響,我緊張的提着裙子不停踱步。下意識的,我瞥向那個抱着吉他的身影,他看起來和往常無異,似乎一點也不緊張。
似是察覺到我的目光,他朝我看來,撞入我的眼中。我的呼吸一窒,因爲演出的原因,他穿着白色襯衫,頭髮被梳成中分,看起來就像一個王子。
他的眉宇間盡是笑意,向我挑了挑眉後就朝我走來。我勉強擡頭看他,我的頭髮已經被束起,沉甸甸的,還要防止頭髮散掉。
“你這副樣子倒是很好看。”他絲毫不吝嗇的誇獎我,全然不顧周圍其他的人。我的臉一紅,心又開始控制不住的快速跳動。
“快快快!準備一下!下個上場的《奔跑的人》”一個工作人員朝我們嚷着,我一時慌了神,下意識的要跑起來,一隻手扯住我,我撞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緊張什麼?”他戲謔的低頭看着我,我定了定神,趕快從他懷裡起來。摸了摸頭髮,發現它還是保持着原先的樣子後,我稍微定下了心。
我們很快就按彩排時的隊形站好,聽到外面主持人唸到我們的節目名字時,我們開始往外走。
我緊緊的攥緊裙子,手心溼溼的,大約有很多汗。心裡不斷安慰着自己,彩排時都可以做的很好,現在一定也可以的。
站在舞臺上之後,我才發現剛剛的安慰有多麼無力。彩排時可沒有那些密密麻麻的人頭!
音樂聲響起,我深吸一口氣跳着熟悉的步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