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集團一夜之間覆滅，首席董事長張國中風住院，彷彿張家上下處處都籠罩了一層揮之不散的陰霾。
張國中風，雖然已經醒了，但是口歪眼斜，嘴裡向外流口水，一接近，就有一股讓人無法形容的氣味。
這叫所有人都感覺到無法接近。
如果不是爲了拿到遺產，恐怕只有付了錢的護工肯接近去幫忙清洗了。
“媽，爸爸都已經成這樣兒了，難道你還不肯開口，告訴我們當初到底爸爸是因爲什麼嗎？”
張夫人坐在牀邊抹着眼淚。
偌大的家業，在頃刻間灰飛煙滅，也只叫人感覺到內心唏噓，卻沒有辦法做出任何可以彌補的舉措來。
一旁的一箇中年男人說：“你就別逼迫媽了！這還用問麼？我告訴你，就是程家！”
衆人一時間摸不到頭腦，“程家？”
“這關程傢什麼事兒？”
“程家老爺子不是老年癡呆了麼？現在全都是老夫人在暫代了。”
“對啊。”
“你們都不知道就別瞎起鬨，你們說，現在我們家成了這樣兒，歸根結底是在誰身上？賀西珏啊！”
“如果不是那個不成器的小少爺，去不知死活的起動賀西珏的女人，那怎麼可能叫賀西珏傾盡所有的力量來對付我們呢？”
“股東大會上，賀西珏帶着那個女人過來，不就是已經說明了一切了麼？”
“那你知道賀西珏的身份麼？賀西珏是程老爺子在外面的私生子！他去年回到安城，就是來複仇的！”
“那和咱們家有什麼關係？”
“咱們家和程家走的最近啊！難道這你還看不出來？你真的是豬腦……”
“都給我閉嘴！”
一直在偷偷地坐在牀邊抹眼淚的張老夫人忽然喝了一聲。
“你們都給我閉嘴，拿我的手機過來，我給程老夫人打電話。”
張老夫人沉沉的呼吸了一口氣，然後拿過手機來，撥通了那個電話。
………………
崔姍穿着一身長伴青燈古佛的青灰色的袈衣，腳上是一雙布鞋，頭髮盤起來，然後都遮掩在一頂青色的布帽之中。
接到張老夫人的電話，已經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就自從張氏集團的覆滅，她就想到，張老夫人會給她打電話的。
簡單和張老夫人說了幾句話之後，崔姍掛斷了電話，手中拿着一個佛珠，在轉動着，過了一會兒，才嚯的睜開了眼睛，叫身邊隨身服侍的蘇嫂，“你去幫我給張醫生傳一個話。”
蘇嫂急忙向前一步，“嗯，夫人您說。”
“告訴他，我要見喬莫晚，不管是他用什麼法子，叫我見到她。”
………………
夜晚七點半，張振豪開着車來接了喬莫晚。
喬莫晚打開車門，側身坐上去，微微頷首。
張振豪問：“喬小姐吃過飯了麼？”
“吃過了。”
張振豪也不在說什麼客氣話，直接就轉了方向盤，“那我就直接開車去程家了。”
“好的，您不用客氣的。”
喬莫晚覺得車內的氣氛有點逼仄，便將車窗降下一條縫來，任由外面的風吹進來，拂動着鬢邊的長髮。
她的手機握在手裡，本來在臨出門前，想要給賀西珏打個電話說明一下情況的，可是，想着賀西珏這段時間，因爲生意上的事情，實在是很累，所以就打消了這種念頭，還是將手機給放了下去。
一直到程家，張振豪先下了車，匆忙過來給喬莫晚開車門。
喬莫晚已經自己開車門下來車，“不用麻煩您的，張醫生。”
張振豪微笑着說：“其實，老夫人這十幾年來，一直都是在長伴青燈古佛，唸經誦經，一直到幾年前，才從山上的露華寺裡下來了，在這邊後面，獨獨的開闢出來一個院子，作爲自己的佛堂，遠離塵世，所以，喬小姐，你不用擔心，你既然是能夠叫程老爺子喜歡你，那麼程老夫人，也是一樣的。”
喬莫晚失笑的搖了搖頭。，
程老爺子喜歡她麼？
恐怕不吧，自從程老爺子看到那小諾的親子鑑定之後，那些曾經對她的好，就都恨不得直接收回去了吧。
歸根結底，程老爺子這次被氣的昏迷，現在又老年癡呆，有一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在她這裡的。
張振豪一邊和喬莫晚說話，一邊引領者她向前走。
“張醫生，這是誰啊？”
這麼一個聲音，從一旁斜刺過來，叫張振豪都忍不住眯起眼睛看過去。
走過來的人正是蘇美芸！
喬莫晚臉上的表情，依舊清雋疏離，並不想要和蘇美芸有任何的牽扯和瓜葛，她微笑的看向張振豪，“有人找你，張醫生，那我就先去了。”
張振豪點了點頭，“就在正前面，你看，已經能看見那邊的房頂了。”
喬莫晚擡步剛要向前走，就被蘇美芸給攔住了。
“怎麼，看見我，就急忙想要走？前婆婆都已經是不想認了麼？”
蘇美芸穿着高跟鞋站在喬莫晚的面前，一句話說的盛氣凌人，居高臨下的看着喬莫晚。
喬莫晚淡然一笑，“前婆婆……程夫人，我覺得您肯定是不想認的，這不是我說的，是您說的。您忘了麼？”
“我……”
蘇美芸差點忘了。
當時，在這個前兒媳和喬莫晚離婚的時候，自己口中說出去有多少難聽的話。
喬莫晚也不想和蘇美芸多說什麼，不和蘇美芸硬碰硬，就繞過蘇美芸想要走過去，只聽蘇美芸在她的身後不甘示弱的說：“我告訴你，喬莫晚，我兒子要跟露露結婚了！露露也已經找到了合適的腎源，你就摟着你的那野種兒子去自生自滅吧！”
喬莫晚聽見這話，腳步頓了頓。
她可以溫軟，可以嫺靜，可以與世無爭。
但是，那前提都是對方沒有踩到她的底線。
她轉過身來，又重新朝着蘇美芸走過來。
蘇美芸嚇了一跳，看着喬莫晚一步一步的向她走過來，竟然是有點膽怯的想要向後退，“你，你想要幹什麼？”
喬莫晚臉上已經是一點笑意都沒有了，冷笑着看着蘇美芸，“蘇美芸，我念在你比我大，是我長輩的份上，這一次，就不和你計較了，如果以後再叫我聽見這種類似的話，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蘇美芸氣的說不出話來，等到喬莫晚都已經走出去十米開外了，她才顫抖着手指，指着那一抹背影，“小賤蹄子！你聽聽，還想要撕爛我的嘴，這話也是你能說出來的麼？！你聽聽！”
張振豪冷笑了一聲，“大夫人，人都已經走了話說的差不多就行了。”
蘇美芸：“……”
她真的快要氣死了，現在她的地位真的是低下的，已經連張家的一個醫生都要看不起她了！
這日子真的是沒法過了！
………………
喬莫晚敲響了門板。
院門內，傳來一道聲音：“誰啊？”
隨即，院門就打開了，過來開門的是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婦女，從裸露在外面的粗壯手臂都可以看出來，這是一個十分壯實的中年婦女。
“您好，我是喬莫晚，是……”
“喬莫晚是吧，”蘇嫂的眼神毫不顧忌的落在喬莫晚的臉上，然後從上到下將她給打量了一遍，向上翻了個白眼，：“跟我來吧，我們夫人等了你一個小時了。”
喬莫晚看得出來這位中年婦女對她有敵意，索性也就不再說話，跟着她走進了房間。
這邊的房間，都沒有裝修。
是類似於寺廟後面的廂房，前面一座小佛堂。
地面是水泥地面，在角落，甚至還有長出來的苔蘚。
在背對着她的桌邊，有一個穿着青色緇衣的女人，背對着她，正在低着頭不知道是在抄寫着什麼東西。
蘇嫂說：“夫人，人來了。”
崔姍寫過剩下的這一行字，然後才放下了手中的筆，轉身扭過來，看向喬莫晚。
這是一張保養得宜的臉。
或許是遁入空門的緣故，所以，歲月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跡，格外眷顧的一張面龐。
在青色的帽子下面露出來的鬢髮，可以看出花白的痕跡。
“你就是喬莫晚？我是程峰的原配妻子崔姍。”
崔姍將手中的小號毛筆放下，然後換了一個佛珠，在手指中不停的轉動着，邁着輕巧的步子，走到了另外一旁邊的牀邊，坐下來。
喬莫晚點了點頭，“程老夫人您好，我是喬莫晚。”
她這個時候不知道，爲什麼崔姍會自我介紹說是程峰的原配妻子，難道還有別的妻子麼？
現在是一夫一妻制，也沒有什麼髮妻之類的稱呼。
後來，她才知道崔姍這樣自我介紹的原因了。
“蘇嫂，給喬小姐搬一把軟椅過來，”崔姍說，“這邊的椅子都實在是太硬了，恐怕喬小姐坐不習慣。“
喬莫晚抿着脣，“不會，我沒有關係的。”
崔姍坐下來，眯起了眼睛，撥動着手中的佛珠，一顆一顆的撥動過去，“想必，喬小姐對我現在私下裡請你過來，也是心裡有疑問的，畢竟我們之間並沒有見過面，縱然你是我大孫子已經離了婚的媳婦兒。”
喬莫晚和崔姍並不熟，也不打算藉着這次機會套近乎，於是也不搭訕，只是在靜靜地聽着。
崔姍接着說，“賀西珏……你和他是戀人吧？”
喬莫晚的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
她沒有想到，崔姍會將話題給引到賀西珏身上。
“是。”
賀西珏對她好，她已經將自己曾經在那兩段受傷的感情之中，徹底抽離了出去。
她點了點頭，“賀西珏是我男朋友。”
崔姍看着喬莫晚十分堅定的眼神，忽然嘆了一聲，多像那個女人年輕的時候啊，爲了愛，彷彿可以不管不顧，山無棱，天地合，纔敢與君絕。
可是，世事弄人。
她撥動着手中的佛珠。
當年，她可以心狠手辣的將那個女人給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驅逐出境，不就是下一個她麼？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是，賀西珏也是程峰在外的私生子。”
崔姍這樣不緊不慢的說，叫喬莫晚愕然一下睜開了眼睛。
私生子……
她差點忘了！
賀西珏之前在醫院程峰的病房裡，的的確確是拿着一張親子鑑定公佈了自己的身份，就是和程峰之間擁有血緣關係！
崔姍看着喬莫晚的表情，就已經知道，看來，這姑娘已經是想到了。
“這麼說來，你原來的身份，是程家的少奶奶，現在竟然是要和程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也就是程澤宇的小叔在一起，結婚，這樣一來，恐怕整個上流圈子，這一年都不會缺少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喬莫晚有點恍惚。
她個人，倒是無所謂。
她的名聲，自從還是在喬家的時候，就已經是被喬婉柔給搞臭了。
可是賀西珏……
賀西珏不一樣的，賀西珏是她的男人，他是需要站在金字塔頂尖上俯瞰衆生的人，他是她的男神，絕對不能成爲那些閒來無事的大媽們的茶餘飯後的談資。
………………
就在此時此刻，另一邊。
賀西珏回到津濱公寓，第一時間就是去抱小諾。
小諾已經會說幾個簡單的詞語了，也長出了一排小白牙，一個大胖墩，好像是一隻蠶寶寶一樣在牀上爬來爬去。
賀睿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頓時有點小委屈。
老爸自從是有了小諾，都不理他了。
好桑心。
哼！
幸好他還有小喬疼。
“莫晚呢？”
賀西珏抱着小諾，順手九江小諾往嘴裡塞的一塊奶酪給拿了出來，直接就丟進垃圾桶裡。
小諾很不滿的抓着賀西珏的胳膊，“要，要，要……”
正在廚房裡面做飯的張阿姨一聽，轉過頭來，“莫晚接了一個電話，說是要去一趟程家，然後吃了飯就走了。”
賀西珏一聽，瞳孔一下就劇烈的緊縮起來。
他將小諾給抱着放在了牀上，叫賀睿辰看着小諾。
“對了，賀先生，你吃了飯了沒有？莫晚說你沒吃飯，還特別叫我在這邊給你留着飯菜，往微波爐裡面一熱就好了……”張阿姨從房間裡伸出腦袋來，“賀先生，你要出門啊。”
“嗯。”
賀西珏拿着車鑰匙，沒有再多解釋什麼，直接就開門出去了。
他直接就開車去了程家。
程家的保安看見遠遠地有一輛車開過來，還沒有來得及將門口的路障欄杆給升起來，這輛車就直接加速踩下油門，將欄杆給撞飛了。
保安嚇了個半死！
他急忙拿出手機來，給家裡管事兒的管家打電話。
“不好了，有、有人硬闖進來了！”
………………
崔姍正在不慌不忙的對喬莫晚洗腦，忽然就聽見了外面一陣嘈雜的喧囂聲。
她不禁皺了皺眉，“蘇嫂，去外面看看怎麼回事？”
蘇嫂剛剛走到門口，忽然，哐噹一聲。
木門被狠狠的一腳給踹開了，蘇嫂躲閃不及，尖叫了一聲，差點就摔倒！
喬莫晚心跳一下就變得很快，轉過頭來，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一道逆着光的黑色身影，彷彿是煞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