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太子妃自有人商量,太子妃叫了孃家大伯母進宮說話,皇后宣了吳指揮使夫人入宮,外命婦們不如是個瞧個熱鬧,有心思的人家盤算一回,沒心思的道過喜便罷。
宋老太太年紀大了,品階又在後,比不得侯夫人們,進宮走上這麼一遭,回來便着了風寒,叫了太醫來看診,石桂跟着葉文心回宋家的時候,老太太纔剛吃完藥。
葉文心掀了簾兒進去,捧了茶盅兒送到老太太嘴邊,宋老太太眯了眼兒看看她,心裡感嘆一回,像是葉氏年輕時候的樣子,可兩個卻都是命薄的,伸手摩挲着葉文心的手:“好孩子,你受委屈了。”
葉文心輕輕搖頭:“有姑母念着我,老太太又待我好,我哪裡就受了委屈。”提到葉氏總歸感傷,宋老太太也是一樣,她跟葉氏這些年的婆媳,原來恨的,後來愛重,一處過了二十年,心裡怎麼不傷感。
宋老太太看看她,到底覺着可惜了,若是葉家沒事兒,再結一門親,兩個不知道有多好,全了遺憾,可偏偏又還是一樁憾事。
老太太跟葉文心兩個在簾後頭細細說話,石桂就在簾兒頭等着,隔了簾兒磕上幾個頭,裡頭七寶出來:“老太太說了,你是個好的,往後好好跟着表姑娘。”說着賞了她十兩銀子:“姑娘有什麼愛吃的愛用的,你得先替姑娘想着,姑娘雖在在守孝,也不能自苦。”
這些都是老太太的意思,石桂一一聽了,應了一聲,接過銀子還又給宋老太太磕了個頭,這才退出去,掀了簾兒站到廊下,央着珊瑚幾個道:“姐姐們替我一回,我還得去見見我同屋的姐妹。”
石桂那會兒常跟着春燕一道露臉,說她被趕到別苑去的時候,這幾個屋裡的都還不信,她跟春燕這樣好,春燕怎麼會折騰她,石桂又不是個傻的,眼看着就能接春燕的班了,偏這會兒動起帳上的東西來。
此時才知道原來是調出去侍候了表姑娘,如今葉文心身份明朗,也不必再藏着掖着,丫頭放良,還是因着這樣的事,石桂必要得賞的,老太太手裡漏出來的,都夠養活一家子了。
珊瑚笑一聲:“知道啦,你趕緊去罷,如今石菊幾個都在大少爺屋裡當差呢,一早就派人來問過一回了。”
石桂謝過她,急急往幽篁裡去,大半年在外頭過的,宋家卻一點都沒變樣,宋老太太的永善堂還是一樣富麗,幽篁裡用的卻是青布幔子,掛的燈籠也是白的,本來就是青竹屋舍,再沒些紅的點綴看着更素了。
下過一場雪,竹林小徑都鋪着一層薄雪,石桂踩在上面,進門的時候婆子還當她是眼生的丫頭,高聲叫了葡萄,葡萄一看是石桂喜得不成,拉了她進屋:“冷罷,趕緊烤一烤。”
葡萄往炭盆裡頭添了塊炭,拿鐵夾子翻了一翻燒了一半的炭塊,等着那熱氣蒸起來,石桂上頭烘了手搓一,問道:“淡竹石菊呢?”
葡萄笑一回:“今兒輪着放假,她們倆知道你要來,不一時就要回來的,我們倆先說說話罷。”
大半年不見,葡萄也沒跟石桂生分,她先問過石桂往後是不是真的要跟着葉文心去穗州,看見她點頭,一時紅了眼圈:“咱們原來多好,你怎麼說走就走了。”
石桂只得陪笑,葡萄卻長長嘆出一口氣來:“你們都有出路,只把我一個人扔着。”彷彿觸動心事,眼兒一眨就要掉淚,拿帕子按住了,這纔沒哭出來。
石桂知道葡萄也未必是真的就想當通房,不過是輪着了,這會兒宋蔭堂要守孝,真個守上三年墳,屋的丫頭只怕都由着老太太作主發嫁了,能留下一個石菊就是好的,葡萄這樣的更不必想了。
葡萄看着石桂紅了紅臉兒:“石菊都跟你說了罷,我原想着,這輩子總就在院子裡頭呆着了,昨兒我回去,乾孃說,要替我說親事了。”
鄭婆子好容易認了兩個有“出息”的乾女兒,還沒能幫襯上親生女呢,一個跑了,一個眼看着就是姨娘,竟又折騰沒了,嚷了兩三天的頭疼,她頭疼病一好,立時張羅起給葡萄說親來。
葡萄論樣貌只能算是清秀,若說活計針線好,哪個院裡的丫頭不會針線,再要說到旁的那就更挑不出來了,是能寫還是會算,還是理過事,樣樣都沒有,挑出來的人家也就是普通人家。
葡萄這會兒已經十五了,等到十八雖不算晚,可葉氏屋裡那幾個丫頭全都進了幽篁裡,哪裡還有她出頭的時候。
石桂聽見這麼一句,蹙了蹙眉頭:“姐姐有沒有自己瞧上的?”
葡萄大吃一驚:“你混說什麼,叫人知道了我可落不着好,我在內院裡,哪裡就敢往外頭跑,能見的也不過就是幾個書僮。”
葡萄經得錢姨娘一事,徹底老實了,原來腳就沒個停的時候,後來連門都不邁,只窩在屋裡做針線,就怕惹出什麼事來,鄭婆子倒也問過她一回,哪知道她連人都認不全,心裡恨她不爭氣,要說一門親事,還有的好磨。
葡萄一面說一面擡眼兒看了看石桂,嘆出一口氣來:“我沒你這樣高運,也不像石菊這麼能幹,我聽說高升家的見天的給老太太請安,想替她兒子求親呢。”
她笑眯眯的,石桂一晃神,倒想起初見葡萄時候的模樣,再不曾想她會變了一個性子,心裡倒替她擔心起來,她精明的時候怕她太過精明,她老實了,又怕她吃了老實的虧。
葡萄一看她這模樣“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這是什麼臉色呢,說不準就要吃石菊的喜餅了,定婚就能送一擔喜餅來,石桂走得晚些,說不準還真能吃上。”
石桂聽了面上雖笑,卻有些懨懨,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她幫不了別個,眼看着葡萄沒個着落,心口悶悶的拉了她的手:“我走了,你在乾孃跟前也不能就事事順着她,我有幾件冬衣往後也用不着了,也全給了你。”
石菊淡竹都有爹孃操持,獨一個葡萄是無人照管的,她在還好些,她走了,鄭婆子跟前就只有這麼一個,還不使勁盤剝。
“我知道!”葡萄笑起來:“你走的時候大家都當你是倒黴了,我求着乾孃說些好話,便給你送些吃食也好,她半句都沒開過口,我心裡便知道,處得再長,情份也還是淺的。”
她心裡有數,石桂就鬆一口氣,就怕她真個被鄭婆子拿捏住了,臨走了才同她道:“我原來是怕姐姐厲害的,如今要走,又怕姐姐不厲害了。”
葡萄聽得這一句,沒撐住哭了起來,纔要掏帕子,石菊淡竹兩個推門進來,淡竹一看石桂也跟着紅了眼圈,反是石菊輕笑一聲:“呀,哪兒來的沙子迷了眼。”
一句玩笑話說完,淡竹破涕爲笑,還拿手去碰碰葡萄:“快別哭了,她本來就替你擔心呢。”石菊回來沒把話告訴葡萄,卻告訴了淡竹,丫頭做什麼,還不全憑主家的心意,老太太挑着了葡萄,別個哪裡還有話說。
葡萄拿帕子按了眼睛:“我本來可好好的,分明就是她招我的。”一面說一面去撓石桂的胳肢窩,幾個人笑作了一團,淡竹一拍巴掌:“難得今兒聚在一處了,雖不能喝酒吃肉,總能要兩碟子花糕,你等着,我這就去廚房。”
宋蔭堂雖不在,幽篁裡也不見酒肉的,何況淡竹石菊還替葉氏守着,素酒水都不吃,請廚房弄了幾碟子當茶的點心,在桌在擺開了,拿杯子調了桂花蜜吃。
炒過的花生撲鼻的香,淡竹捏了好幾個塞在嘴裡,又挨着個兒的都塞上一回,她使了兩百文錢,讓小廝去街上買了吃食來,杏片梅汁姜膠棗梨圏桃圏,一樣抓上一碟子,一籮兒三十文錢,再有炒貨瓜子榛子也買上一籮,沏了香片,屋裡頭暖烘烘的。
好久沒這麼聚在一處,都問石桂是怎麼找着孃的,石桂把秋娘的事兒說了,石菊淡竹還記着綠萼,倒是葡萄,那會兒就不跟石桂在一處了,提起綠萼想了半天也想不着是誰。
淡竹咋了舌頭:“她竟沒回家?”又都念起佛來,石菊是見過綠萼的,只那會兒石桂不曾分說,她也沒問,此時聽了倒感嘆一句:“你那會兒待她好,哪裡想到竟還會有這樣的巧事呢。”
又問她是怎麼出來的,聽說是逃婚,又都不言語了,女人在外頭求生不易,都當石桂就跟着葉文心了,曉得她已經是良籍還替她擔心:“你真不跟着表姑娘?”
都知道石桂的志向,石桂笑一笑:“我爲什麼不跟着表姑娘,我還要去穗州見一見西人呢。”把穗州地方的趣事說上兩件,把三人都逗笑了。
淡竹皺皺鼻子:“他們當真是藍綠的眼睛?那不跟四大天王一樣了?”纔剛說話,就被石菊捏了嘴兒:“菩薩你也編排起來了。”
四人坐得一刻,籮兒裡的瓜子杏脯就去了大半,石桂眼看着時候不早了,還得卻拜一拜鄭婆子,葡萄送她出去,看了她一會,低了頭道:“我原來討厭你,便是覺得你跟我不同,如今你果然不同,我心裡竟很高興的。”
作者有話要說: 蘇州我來啦
小方糕我來啦~~~
其實我原來的大綱裡是有一對同□□人的,我給砍了,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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