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他一聲慘叫,好容易用手抹開遮着眼睛的魚塊和油醬佐料,指着我鬥狠道,“你打人,你敢打我?!” “誰打你了?你拍下我打你的鏡頭麼?說話要講證據!”說着施展我的看家絕技——“陳真飛腿”,躍起來重重地踢到他胸膛上!他一個踉蹌便倒在門檻上,“你,你……”捂着胸指着我說不出話。 “我什麼?我可沒打你,你有證據嗎?”我怒氣難消,抄起條凳就要劈過去。老闆慌忙扯住我。 “哈巴狗”嚇得連滾帶爬抱頭而逃,嘴裡嚷嚷:“你有種在這兒等着,看我家兄弟不剷平你們的破店!” “禍事了,禍事了!”老闆嚇得渾身篩糠。原來這阮家一共十三兄弟號稱“阮氏十三煞”,雄霸方圓百里,甚至私藏槍支,誰人敢惹?!顧客們見狀也不等吃完,紛紛結賬打包而散。 “越南也是法制社會,他們該不、不、不敢動槍吧?”“花蝴蝶”聲音發顫。 “還用得着動槍?光那阮老大,就奪得過湄公河三角洲泰拳擂臺賽的金腰帶!” “花蝴蝶”腿都軟了,對我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快、快、快走。” 我當然十分緊張,但我們溜之大吉人家店子咋辦,那小妮子咋辦?儘管這年頭做好事見義勇爲的總被當作傻子,但我始終固執地認爲人生有些責任是不能逃避的!於是我表示:“人是我打的,我怎能走?” 黎姑見勸我無效急忙報警。老闆說最近的警所離這兒也有十公里,且警方平日裡也不敢管他們兄弟。“花蝴蝶”忙道:“我開車去警所求助吧,我有我哥的名片,並且是阮副市長的客人,警察多少會給點面子。你們先把對方穩住。”說完跳上車匆匆而去。 我強作鎮定繼續進餐,一副穩坐釣魚臺的樣子。小妮子一臉焦急,她請黎姑翻譯,懇求我道:“先生,您避一避吧。” “沒關係,我飯還沒吃完哩。”其實我只是機械地把菜塞到嘴裡嚥下去,絲毫感覺不出啥味道。我有幾年做暗訪記者的危險經歷,已把我磨練得至少表面上臨難不苟。 “您不怕嗎?”她好奇地問。 “你個小姑娘都不怕,我害怕?”我嘴硬而心裡不停地打鼓。 “我是本地人,他們不敢殺我的。您是外國人就難說了。”她聲音發顫。 “不要緊,”我反倒安慰她,“他們來了我先講道理。” “他們不講道理的!他們十三個人,您如何逃得了?” 我看了看她,想起這些年自己遭受過多少侮辱、白眼、挫折乃至劫難,感觸道:“小姑娘,雖然他們人多,但只要你不怕死他們就無法打敗你。再說他們十三條命,我一條命,至少能換他們一條命,不會賠本的。” 與其說是安慰她不如說是激勵自己,我心道多吃點吧,要死也做個飽死鬼,於是呼啦呼啦地吃起來。黎姑給市內的熟人打電話,請對方求助市警局敦促當地分局辦案。對方答應下來,但一直沒有回話。老闆夫婦也在不停地打電話求援,但半天一個援兵的影子也沒看到。小妮子不時朝外張望,又盯着我問:“您緊張吧?”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和腿一直在打戰!“沒事,只是你們這海邊風大,有點冷。”我掩飾道,其實內心的恐懼無法壓制。一個人怕的不是毫無預兆的突然死亡,而是聽見死神的腳步一步步向自己走來,這是更大的心理折磨。 黎姑遞給我一支菸讓我定定神,我說我從不抽菸;老闆給我倒一杯酒讓我壯壯膽,我說我不會喝白酒。我強顏談笑着只顧海吃。 奇怪的是直到我把一桌子原本三個人吃的菜全吃完,差不多過了一節課的工夫,十三煞仍未現身!老闆納悶地說:“這不是十三煞的風格呀,平日裡他們總是騎摩托出動,飛車黨指哪打哪閃電襲擊。” 忽聽店外一陣疾馳而剎車的摩托聲——他們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