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帶到牢房的,因爲我已經過度昏厥過去了。
等到我醒過來的時候,我只看到地上算是腐臭的稻草,四周迎來一股濃烈的腐臭味。
我掙扎着起身,然後感覺到我的屁股就跟撕裂了一般,劇痛差點讓我再次昏厥了過去。
我環視了一眼四周,果然是牢房的模樣,一排粗壯的木樁隔絕了外面。不遠處還有兩個勞頭在那喝酒。
除此之外,周圍該有其他的牢犯。這時,他們全都醒過來似的,靠在門口看着我,對着我指指點點。
算了,我已經習慣了,從我來到這裡之後我就已經習慣了這些人云亦云,也正因爲如此,我才被迫走到了這條路上,我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麼,以至於每個人都要害我。
一開始是那個老人,假摔也就算了,爲什麼還要栽一個偷竊罪給我。接着是允兒自己啊把我當成了江洋大盜。
然後就是衙門不明是非,屈打成招硬是在口供上令我畫了押,從此背上了莫須有的罪名。
“快點進去!”門外傳來了衙差的聲音,我轉眼看去,兩個衙差押了一個犯人朝我這邊走來。
“進去!”衙差打開了門把犯人放進了我這間牢房。
那個犯人弓着背,披頭散髮,一進來就往牆角躲,然後慢慢地坐在了地上。
我慢慢走了過去:“喂……”我嘗試着打招呼。
他慢慢地擡起頭來,兩邊的長髮分開了,最後露出了一張臉來。
“是你!”我驚訝地不禁脫口而出。因爲坐在我面前的不是別人,就是那個該我成爲被衆人追打的那個老人。
他擡起頭後發現是我,突然怔了一下,然後迅速地往後躲:“不是我!不是我!”他一邊揮手,一邊大聲地喊着。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這老傢伙害得我那麼慘,我怎麼能輕易地放過他。
“沒想到老天爺真有眼,把你送了進來。”我說道。
我注意到這老頭在瑟瑟地發抖。
“怎麼?現在開始害怕了?”我問。
他搖了搖頭,然後慢慢地伸出了手,我看到他的手指鮮血還在直流,似乎受了大刑被折斷了似的。
“這老頭真是找死。”那些喝酒的牢頭閒聊着。
“是啊。”另外一個牢頭接着說道:“碰誰的瓷兒不好,偏要碰縣令老爺的三公子。”
我暗暗地聽着,這老頭也真實膽大,就像你再硬也碰不過這些當官的。
“爺爺!爺爺……”這時候,牢房裡突然傳來了喧鬧聲,然後一大羣年齡不一的小孩子衝了進來,那兩個衙差攔都攔不住。
“怎麼回事?”牢頭站起來呵斥道。
“這羣小叫花子,一下子就闖進來了,攔都攔不住!”衙差抱怨道。
“求幾位老爺放過我那些孫兒!”這老頭突然跪在了地上朝着那些牢頭磕頭。
“算了,反正快死了,讓他們說幾句送別的話。”牢頭說道。然後他們也不再攔那些小孩,把他們都放了進來。
小孩大概有十來個,年齡大的有十一二歲,年齡小的有五六歲。他們一個個穿着破衣爛衫,烏黑的臉,一看到他們的爺爺都哭地跪在了地上。
老人也不管身上的傷,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門口的隔欄,摸着那些孩子的臉痛哭起來。
“爺爺………”那些孩子的哭聲充斥了整個牢房。
“爺爺以後不能照顧你們了,你們要懂得照顧自己知道嗎?”老頭從見到這些孩子的那一刻起早已經老淚縱橫了。
“小姚!”老頭朝着一個略大一點的孩子說道。
那個髒兮兮的孩子哭着湊到了老頭的面前。
“你是他們的大哥,以後爺爺不在了,你就要好好照顧他們。”老頭子語重心長地吩咐道。
那個叫小姚的哭着點了點頭。
“行了行了!煩死了!快走吧!”牢頭不耐煩地喊道。
然後兩個牢頭起身拿着哨棒開始趕那些孩子。
“爺爺!……”他們哭喊着不願離去。
那兩個牢頭頓時發怒,舉起了手上的哨棒流朝着那些孩子的背上打。
其中大一點的孩子環抱着小一點的孩子捱打,但是就是不願離開。
“你們快走吧,別管爺爺了。”老頭子開始用手推那些孩子。
“哎呦!”老頭子突然發出一聲慘叫,他的手指早就被夾斷了,現在一碰就疼。
“爺爺,你的手?”那些孩子心疼地看着自己爺爺血淋淋的手。
“廢什麼話!快點走!”那兩個牢頭越打越兇狠了。
那些小孩子蜷縮着,就是不肯走。
“你們不走,我就撞死在這裡!”老頭故意說出威脅似的語氣。
那些孩子抹着眼淚,互相看了看,然後這纔不打情願地站起了身子。
原本他們的臉就已經很黑了,現在被淚水這麼一抹,一張臉就跟潑了墨似的。那兩個老頭此時也停下了棒打。
“你們要照顧好自己!”老頭哭喊着,顫抖地舉起了自己受傷的手揮手道別。
那些孩子三步一回頭,十分不捨地含着眼淚道別。旁邊的老頭還在推着它們不斷地吵嚷。
孩子離開了之後,整個牢房只剩下了老頭哭泣的聲音,讓人感覺到了一陣淒涼。
我把嗎老頭從地上扶了起來,然後扶到牆角靠在了牆壁上。
“謝謝你。”老頭子低着頭說道。
“那些孩子………”
“是一羣孤兒。”老頭子說道,眼神中充滿了失落感,從孩子離開之後,老頭子雖然收起了眼淚,但是悲傷卻分毫未減。
“您一個人收留了這麼多的孤兒?”我難以置信地問道。
他稍微地點了點頭,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世事再變,奸人當道,我們這些窮苦百姓已經沒有辦法活下去了往後的路就只能靠他們自己了。”
我點了點頭,然後問道:“能跟我說說你們的故事嗎?”
他的雙眼波動了起來,似有閃爍,然後開始跟我講起了他和那些小孩子的故事。
老頭子姓郭,單名一個強字,早年的時候憑着自己的本事被道上的人稱之爲:快手神偷。
沒錯,這郭老爺子年輕的時候身手了得,沒有他偷不到的東西,但是直到他碰到那些孩子。
這個朝代,奸臣當道,那些當官整天的心思放在瞭如何巴結上司,如何搜刮民脂民膏上面。
這一天他偷了一個富豪的錢路過小巷子,然後一個孩子向他要錢。
那個孩子只有四歲大,連個飯碗都拿不穩。郭老頭子動了惻隱之心。想把他收留。
但是隨即的一幕他驚呆了,一大羣的孩子蜂擁而至,一個個都面露飢色,而且身上都受了不少的傷。
“所以你就收留了他們?”我問。
他稍微點了點頭,然後喉嚨滾動了一下嚥了口唾沫讓自己好受一點。
後來的日子裡,神偷再次發揮了他的特長,但是他已近遲暮,怎麼樣都要服老了。甚至有一次失手,差點被人打死。
而且,郭老頭子的善心似乎並不止於此,他收留的孤兒越來越多,要賺的錢也越來越多。
於是,他另闢蹊徑,用了碰瓷兒的法子,而且一計不成,他還可以趁機把自己的錢袋放到對方的身上,得到另外的賠償。
“你就是這樣害我的?”我問。
他嗯地點頭,然後說道:“我看你不像是本地的,所以就對你下手,對不起了。”
他低下了頭,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
我釋然地笑了一下,然後說道:“算了,你也是爲了那些孩子們。對了,你爲什麼被關進來?”
他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昨天,街上開了個飛揚跋扈的公子,我就想從他身上弄點錢,但是失手了,而且事後才知道,他是縣令老爺的小兒子,從小生長在外地,纔剛回耒沒多久。”
後面的事,不用想也知道,那個狗官簡直是隻沒人性的野獸,對待一個老人家如此,就算犯法也不該如此用刑,甚至還強迫我屈打成招。
不過,現在想來,我總覺得事情有些蹊蹺,爲什麼那個師爺說的那一番話似乎是怕我被打死了。他們不是認爲我是江洋大盜嗎?爲什麼還有所顧忌?
看來,事情一定另有說道,可惜我現在深陷大牢,根本就沒有機會翻案,而且不日就要被處斬了。
“吃飯了!”外面的老頭喊了一句,然後把兩碗飯放在了門口。
我拿了過來,然後把其中一碗拿給了那個老頭,他高興地說了聲謝謝,然後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碗裡的飯,但是一抓才發現自己的手早就受傷了,慘叫了一聲。
於是,他把碗傾斜着,然後用舌頭去夠。吃得很急,就像是一隻餓死鬼似的。
我看了看手上的那碗飯,有股刺鼻的餿味,而且那些飯都已經發黑了,有一小塊黃黑色的東西,應該是窩窩頭。
看了一下,然後我從裡面抓出了一個小黑點,仔細一看,竟然是蒼蠅。
“有肉!”那郭老頭子突然一驚。
“你吃不吃?”他問。
我疑惑地搖了搖頭,結果這老頭子直接像猛虎撲食一樣,直接就把蒼蠅吃了,還差點咬了我的手指。
我無奈地笑了一下,誰會想到,曾經的神偷郭強會淪落到如此的地步。
捧着手上難以下嚥的牢飯,我又轉眼看到郭老頭子已經吃完了自己,正在目不轉睛地盯着我手上的飯。
我一激動,趁他還沒有搶我的,趕緊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奇怪的是,這一碗看似噁心的飯菜我全都吃完了,一點不剩。
我擡頭看了看牢房的窗外,我到底要怎麼樣才能離開這裡,回到現實的世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