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天起天空就陰沉沉的,今兒個外面這雲又低又矮還黑壓壓的,月明被限制出屋子了,外面的風可了不得像是要把人吹走似的,月明也不想出去,天太悶了,她躺着不動都一身的汗,喝了藥乖乖的靠在軟枕出神。
她那個便宜爹天天來看她,不是下午就是晚上,一呆就是一兩個時辰。不是送吃的就是各種外面的小玩意兒,他還給月明念過會兒書,是千字文。又給月明談了外面的趣事,聽說是他的好友刑部侍郎趙大人告訴他的。月明一度想將這個天天來給她講鬼故事的怪蜀黍轟出去。知道兩三天前,讓人帶了話,說讓月明好好養傷,他過些時候再來看她。
前兩天天氣開始有變化時蘇嬤嬤就帶着婆子和幾個小子在院子裡到處查看,生怕有年久失修破漏的地方,畢竟姑娘住的這個院子可是幾十年前修建的,雖然每年都有修補,這萬不可大意了。
被子上陽光的味道還沒散,託月明的福一連半個月都不樂意待在屋子裡,丫鬟婆子們就將被褥都搬出來曬了,火辣辣的太陽曬了好多天,連庫房裡的衣服料子都沒逃脫掉,也挪在廊下晾了幾天。月明還看見挽香挽玉幾人曬書,哪兒來的書呢?她也不知道居然有書房,月明檢討了一下,又開不了口問,手又不方便,便又躺了回去:安心做個廢人先。
不過月明是發現了,她的院子裡東西可真不少,有曬衣服帕子的,還有曬碳的,後罩房前面還有曬米麪的,月明這才知道原來她的院子是有廚房的,她平時的吃食都是這裡做的,偶爾大廚房纔會給送點新鮮的點心。總之,這半個月,她的院子裡掀起了一場曬東西的浪潮。
聽着蘇嬤嬤讓人將院子的排水道再通一遍,兩遍用鐵網攔住以防堵塞,讓人去大廚房多領些米麪吃食,還要姜和薄荷,又讓拿了條子去多領些柴火冰碳,要放在乾燥不漏水的角落,還要準備好雨具,這雨怕是要下幾天。
婆子小子領來東西,蘇嬤嬤打賞了一人半貫錢,她們高興得直唸佛。不久後,第一滴雨終於打了下來,梧桐樹被風吹得嘩嘩啦啦的,又被雨打得噼裡啪啦,半個時辰不到屋子裡就涼爽了,也不再悶熱了。
蘇嬤嬤在雨一下時就讓人將院門鎖了,院子裡也不用侍候了,全都回屋子裡去,就當放假了。正房屋子裡就蘇嬤嬤挽香幾個在侍候,姑娘又不是個愛折騰的。可別讓院裡的人淋了雨,回頭要是病了可就麻煩了,這個天染上時疫可不是什麼新鮮事。正給七姑娘說着,又讓人在爐子上燉着姜水,泡着薄荷水要是有什麼頭疼腦熱的也喝上一碗,看大夫是沒那個命得,別的就只能盡人事了。月明懷疑蘇嬤嬤在教她做事,但是沒有證據。
月明院子裡什麼都安排好了,不代表府裡也安排好了,大太太院子裡,幾個管事在回話。大太太秀手一拍,桌上的茶碗一跳,叮:早的時候幹嘛去了,檢修房屋不是有定例嘛。原來是西邊庫房有個角漏了,原是前兩天太陽過烈將瓦曬炸了又沒來得及更換,這不遇上了大雨。大太太又訓斥了一通,吩咐下去才讓管事們下去了。趙嬤嬤進花廳裡來時,大太太按着額頭靠在桌上:兩個哥兒可還好,奶嬤嬤們侍候得可盡心?趙嬤嬤連忙笑着應:兩位公子都好了,就是想太太了,奶孃們侍候得很小心,斷不會誤了兩位公子。
趙嬤嬤跟着大太太有些年頭了,很明白太太最恨奴大欺主的事。又小聲到:姑娘們哪裡…
大太太面無表情:這院子終究是小些了,要是能將她們搬出去,像老三家七丫頭那樣…趙嬤嬤眼觀鼻鼻觀心,大太太請清出了口氣:罷了,讓人去看看,免得挑出刺來。趙嬤嬤應是,又打發人去各房看看有什麼需要的欠缺的,特別是老太太那裡。
老太太剛從小佛堂出來,正在洗手,接過帕子慢慢擦手:哦?這麼說是有人偷工減料了,罷了,讓她長長記性吧,你且看着些別出什麼大事就好。又道:前院了幾個爺都回來了沒有,三姑娘四姑娘哪裡怎麼樣,她們母親可派人去看了,還有七姑娘……停了片刻:別的沒有孃的也就罷了這個有親孃在的我也忍不住多疼幾分,實在是她那個娘糊塗啊。汪嬤嬤趕緊說:老夫人慈愛,可是公子姑娘們的福氣呢。七姑娘還有三爺疼着呢,剛剛去看了,一個院子規整的像模像樣的,院門都鎖了。三姑娘四姑娘有大姑娘帶着也出不了錯,大姑娘可是在老夫人院子裡住過的,帶着妹妹們給老夫人做抹額呢。
老太太想着大姑娘知語:那也是個可人疼得,大廚房送來的點心讓人送過去。汪嬤嬤看外面的雨,老太太對一個人有好感的時候是不計較的。
這雨連着下了兩天兩夜了,三太太守着涵哥兒在塌上玩,屋子裡點了炭盆,這人進進出出的不免帶了水汽進屋,涵哥兒可受不得潮氣。吩咐嬤嬤將屋子漏了的小丫鬟挪出來,清點從倉庫裡挪到的東西東西。然後盯着手裡的茶出神,三爺好幾天不曾歸家了,城外莊子上有人來報,莊子上的莊稼大部分都被淹了一些種在半坡的收成也要受影響。三爺可不就是管糧田賦稅的嘛。三太太止不住的焦慮。喚了人進來到前院去打聽消息。
這兩天月明不太好過,頭上的傷疤在長新肉,癢得直想撓,手上的夾板聽嬤嬤說還要十天才能拆,外面雨又大不能出去溜達,月明只好邁着小短腿在屋子裡逛過來晃過去,剛開始挽玉挽香還很緊張就怕姑娘摔了,一兩個時辰過去,發現姑娘累了會自己坐在小凳子上歇會兒,渴了會站在桌子旁看一眼蜜水看一眼她,頓時就放心了,七姑娘一向很聰慧,若不是這口疾,哎。
月明整天折騰一是認爲現在這個身體不咋地,這可不是那個有抗生素有特效藥的年代了,小孩子夭折率也賊高,她可萬不能大意了。二是她需要身邊的人習慣她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