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

傍晚雨終於小了些,用月明的想法就是從暴雨轉大雨,間隙爲中雨。吃了飯,月明在屋子裡慢慢溜達消食,蘇嬤嬤帶着幾人正在做針線,月明不經意間從那邊溜達過時不經意瞥了兩眼,嘖嘖嘖,非物質文化遺產啊,月明也不知道是什麼繡,總之挺好看的。

月明想了想要是自己不是穿成小姐而是穿成丫鬟自己不得餓死,洗盤子都沒人家洗得好,伺候人也不會,也不會什麼特長。還是洗洗睡吧。

第二天一早月明起來的時候,太陽就出來老高了,別問幾點了,月明不知道,也問不了,反正一天天像豬一樣過就好了。下午些的時候院子裡纔算是曬得半乾,月明得了蘇嬤嬤的允許在院子裡晾晾風,要不然人都要發黴了。

假山上的花花草草好像長得更茂盛了,或許本來就不是什麼名貴品種吧,梧桐樹掉了好些葉子,都被小丫頭清掃了。深呼吸一口,看看這天,這才叫碧空如洗。月明不辜負這兩天在房間裡的鍛鍊,在外面玩了好些時候纔回到屋子裡,吃了夕食又睡着了。

三爺來的時候她睡得人事不知,給她掩了掩被子,又問了幾句,叮囑蘇嬤嬤:明天讓人從大廚房多要些吃食,去府醫那裡拿些頭疼腦熱的平時要用的藥,最近就不要開門了,欽天監說這雨會接着下。又看了一眼月明轉身走了,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第二天一早蘇嬤嬤就按照三爺的話做了準備,還聽了府醫的話讓院子裡的人不許喝直接打上來的水,月明正吃着木蘭喂的松子百合酥,間或喝一口羊羹。這日子不要太美,月明不禁反思她現在這樣活成了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樣子,昨天晚上沒見着便宜爹的小情緒就放下了。

其實月明偷偷練習過發聲,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就是發不出來,她也不確定聲帶是不是有損傷,只能作罷。

果不其然下午天便陰沉沉的,吃夕食得時候雨點子便打了起來。淅淅瀝瀝一下就是一整夜,早晨吃完朝食沒多久就下大了,響雷一個接着一個,暴風捲着暴雨噼裡啪啦的抽打着房檐抽打着假山抽打着梧桐樹。

月明呆呆的坐在榻上看着窗外面的雨,她記得母親將她送走那一天好像也下雨了,不過是毛毛雨,輕飄飄的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那天好像格外不順利,媽媽煩躁的在家裡走來走去,在收拾她的東西,媽媽的男朋友在沙發抽菸,一個菸圈接着一個菸圈,媽媽的拖鞋踢踏踢踏的就像現在打在屋檐上的雨,她好似格外煩躁又好似在隱忍什麼,終於:你這孩子還愣着幹什麼,不知道幫忙收嘛,你說你怎麼這麼多東西啊,你個小雜種,老子生你來幹嘛。說着擰了一把小月明,小月明小小身子瑟縮了一下,去拿她的小書包,那是她過生日時媽媽給買的,上面的吊牌小月明都不捨得撕呢,小月明抓着小書包將媽媽送的娃娃放進去,還有媽媽買的圖畫書,水彩筆,還有給媽媽畫的畫,還有媽媽買的裙子,還有,,,沒有了。你拿這些破爛東西做什麼,這個娃娃腿都壞了,這些本子和書也不要了,你爸會給你買。說着將書包裡的東西倒進了垃圾桶。媽媽,媽媽,我想要,小月明揪着裙子小聲的說。媽什麼媽,別叫我媽,我不是你媽。將小月明的箱子擰出來,衣服鞋子水杯,什麼都裝進去了。

好了,我送你下去,快點。小月明從地上撿起書包,又將那個娃娃偷偷塞回書包裡。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回來呀。回來?你不回來了,以後你跟着你爸吃香的喝辣的,不用管我。小月明和媽媽出了門,站在電梯門口不停地按那個按鈕,電梯到了的時候,她媽媽鬆了口氣。在電梯裡一路往下,小月明什麼也說不出來。叮。媽媽你不要我了嗎。她媽媽沒有回答,拖着那個沒有小月明大的箱子往外走,有一輛車在那裡等着,她媽媽像是又鬆了口氣,趕緊上車吧。媽媽你不要我了嘛。小月明固執的問。她媽媽提行李箱的手一頓,什麼要不要的,趕緊上車。將行李箱放上了後備箱,媽媽你不要我了嗎。我讓你趕緊上車,你沒聽見?一把將她擰上了車,碰,關上車門。媽媽你不要我了。小月明小小的身體有點發抖。對,我不要你了,你就是個掃把星,小雜種,有了你老子什麼都不順。媽媽,媽媽,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我聽話,我聽話。閉嘴別叫我媽,我不是你媽。

姑娘,姑娘,你怎麼了,可不能將窗戶打開,這雨潮着呢,挽香將窗戶關上了。月明將眼睛閉上,她不想別人看見她。很久沒想起以前的事了,過了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月明一身汗的醒過來,她做了個噩夢,很可怕的噩夢,但是她不記得夢見什麼了。蘇嬤嬤進來:姑娘可醒了,晚上怕是要走了困了。摸了摸月明的額頭,背心,讓人打了熱水給月明擦洗過,又換了乾淨的衣裳。外面端進來蜜水,點心,月明喝了些。就靠着聽蘇嬤嬤和幾人聊天。

月明這才知道好多地方都糟了災,雨早就開始下了,這可不比現代有完善的排水系統,許多低窪的地方人都不能住了。這個以前電視上看到的洪水一樣的,在現代都不能阻止自然災害的發生,在這裡…月明有點擔憂,她好像聽說她家便宜阿爹就是管糧食戶口賦稅什麼的,這要是收不上來上司不得發飆啊。這裡好像動不動就要沙頭的,午門候斬什麼的。月明穿成個小姑娘想好好重來一輩子的小心思沒了,這要是穿成大人,怎麼的都能幫上忙吧。躺平嘆氣。

第二天木雨從外面回來,站在院門邊回話,原來外面聽說有人發熱咳嗽像是把肺咳出來似的,也不知道會不會傳染,大太太已經將人送去城外莊子上了。

聽這症狀肺炎?月明也不知道,只知道肺炎怕是會傳染的,這問題就嚴重了。就想張口,木雨先到廊下避雨,你們兩個去把柴房收拾一下,把柴都先挪到廚房,用艾絨細細薰一邊,柴房和隔壁的牆都給我堵死了。這是蘇嬤嬤的聲音。有一個房間的,把牀鋪褥子給她搬過去還有換洗衣服,你的也給她兩身,再擡些熱水進去。這算是把木雨隔離了。

月明看着蘇嬤嬤又讓人給木雨端去了兩大碗薑湯,她的吃食讓人單獨送,從小窗子裡倒進去,裡面有木雨專用的碗。月明非常好奇蘇嬤嬤的來歷,她並不十分漂亮算個清秀麗人,手指甲總是剪得整整齊齊的,是三爺專門爲七姑娘找來的嬤嬤,蘇嬤嬤好似有很多面孔,對着自己的溫柔慈祥,對着其他下人是排兵佈陣,好像對着三爺也沒有像其他下人那麼害怕。蘇嬤嬤有些神秘。

木雨過了三天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倒是府裡接二連三出現了好幾個,都讓大太太差人送到城外莊子上,一時人心惶惶的,人人都知道要是被送到莊子上只有等死,這這些消息是守門張婆子的打理花草的侄子隔着門給說的,張婆子囑咐他好好待着別亂串就去給蘇嬤嬤稟報了,蘇嬤嬤讓人放木雨出來,可她不願意,以前見過十幾天才病發的病人,說不想連累了院子裡。蘇嬤嬤想了想:如今人手也夠,也就隨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