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怎麼這麼長時間不來宮裡?可是忘了妹妹了?”見蘇錦進來,納蘭明珠從牀上披衣下牀,上前拉着她的手,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
蘇錦比納蘭明珠年長半歲,兩人自小投緣,一見如故,爲此,蘇錦常常被召進宮裡,陪她聊天,玩耍,納蘭明珠也常常到侯府去看她,一直來往不斷。
“早想過來看望郡主,只是一直被母親留在家裡學習女紅,說怕我來打擾郡主靜養,郡主最近可是好些了?”蘇錦個子高挑,身材豐滿,膚色不是很白,也算不上很美,但是爲人很是隨和,渾身上下透露着一種健康,充滿活力的氣息。
“還是老樣子,好不到哪裡去,也壞不到哪裡去,只是天氣漸漸轉暖,我覺得渾身上下有了些力氣,太醫說要我多出去走走,舒展一下筋骨,沒有人陪,我也懶得動,這不,才央求母妃把姐姐請進宮裡來。”納蘭明珠淡淡一笑,走到梳妝檯前,坐下來,有丫鬟忙走上前來,替她梳妝打扮。
“綾羅山下桃花開得正豔,加上那裡的花市也開了,可謂百花爭豔,前去賞花的人很多,不如咱們去哪裡看看?”蘇錦不經意地說道。
“好,就去綾羅山,今天就去。”納蘭明珠扭頭看了看窗外,外面陽光明媚。
蘇錦聞言,似是舒了口氣,走上前去,拿起桌上的金釵玉簪,小心翼翼地替她別在鬢間。彎腰看了看鏡子裡的絕美容顏,笑道:“郡主國色天香,去了綾羅山,怕是百花就要失色了!”
“姐姐說笑了,我再美,別人也不會多看一眼!”納蘭明珠嘆道,又從鬢間取下幾支金簪,說道,“既然是去賞花。不必戴這些俗物,還是自然一些好,戴幾支絹花就好。”
“聽說蜀國最近經常侵擾月氏邊境,雙方衝突不斷,而漁州城是邊境之城,離月氏也最近。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大概是因爲這個原因,我爹才讓蕭大人回漁州的,畢竟他對那裡熟悉!”蘇錦會意,朝身邊的丫鬟遞了個眼色,那丫鬟忙把那些首飾收起來。取出幾串絹花,遞給她。蘇錦接過絹花,重新給她別在鬢間,細細端詳了一番,這漁州的花團錦還真是名不虛傳,做出來的絹花薄如蟬翼,栩栩如生!
“姐姐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是蕭大人自己執意要回去的,就算沒有這些事情。他也會回去的。”納蘭明珠淡淡一笑,“他看不上我!”
“不是看不上,是配不上,你想,他怎麼能配上郡主呢?”蘇錦替她梳妝完畢,又取過斗篷,給她披在身上,笑道,“世間男兒皆薄情,咱們犯不上爲薄情郎憂心!”
“姐姐就會寬慰我!”納蘭明珠嘴角動了動,眉頭微蹙,上前挽起她的手,觸到她看過來的目光,勉強一笑。
兩人信步走出長青閣。
外面陽光燦爛,碧空如洗,沒有風,剛剛抽出嫩芽的枝條靜靜地垂在那裡,紋絲不動。
綾羅山下,果然是一派欣欣然的景象。
大片桃花開得正豔,視野裡一片粉白,空氣裡瀰漫着陣陣清香,沁人心肺,令人神清氣爽,桃林裡,遊人如織,人頭攢動,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花間樹下,自然少不了文人墨客,不時有笛聲傳來,清麗婉轉,動人心絃。
路邊,早有商家擺滿了一長溜的攤位,吃的,用的,穿的,應有盡有,像集市一樣的熱鬧。
唯一的茶棚裡也坐滿了人,玩累的人們,正在那裡歇腳聊天,一隻刻着花紋的銅色大茶壺裡正咕咚咕咚地冒着熱氣,溢出來的茶香吸引着茶棚外的腳步聲。
蘇錦和納蘭明珠盈盈下了馬車,立刻引來好幾道驚豔的目光,但見倆人身後跟着的那些人,那些目光頓時又看向別處,這兩個女子很明顯是非富即貴的大家小姐,再看,小心捱了揍。
兩人挽着手,步入桃林,看着滿樹嫵媚的桃花,臉上都有了些笑容,跟着人羣興奮地朝裡面走去,身後的丫鬟侍衛,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面。
不遠處,圍了一圈人,好像是有什麼新鮮事。
兩人相視了一眼,也好奇地湊了過去。
“桃花樹下算姻緣,有緣千里一線牽,無緣相見不相識,有緣無緣算一算,莫把良人當路人!”一道人打扮的老者,盤腿坐在樹下,鶴髮童顏,身着褪色的道袍,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幾個女子捂嘴笑着,互相推搡着,誰也不好意思上前算上一算,只是圍在竊竊私語,不時發出幾聲笑。
蘇錦和納蘭明珠不禁相視一笑。
“郡主,要不咱們先到前面歇歇腳?”蘇錦見她額頭出了一層汗,忙掏出手帕,替她拭了拭,低聲道。
“不用。”納蘭明珠撫了撫胸口,定了定神,說道,“咱們站在這裡看看再說。”
“嗯。”蘇錦上前挽起她的胳膊,向前走了幾步。
“小女願意算一算。”片刻,一個綠衣女子大膽地走上前來,在那老道面前站定,白淨的臉上立刻飛起一絲紅暈,大大方方地上前說道,“道長能否給小女算上一算,何時才能遇上良人?”
身後,立刻傳來一陣笑。
“姑娘姻緣前定,還用算良人嗎?”那老道睜開眼睛,看了看她,從容道,“最是枯木又逢春!”
“聽說她原來有婚約,可惜婆家家道中落,前幾年遠走他鄉,至今不知音訊,想必,那門親也不算數了吧?”身後,一女子對身邊的女伴低聲道。
“是這樣啊!那按咱們當地的風俗,若是到了兩家相約的歲數。一方沒有音訊,就算退親了。”身邊的女伴答道。
“枯木逢春?”綠衣女子一頭霧水地看着那老道,“還望道長明示!”
那老道笑笑,沉默不語。
“哎呀,小姑,你怎麼跑這裡來了,家裡人找你都找瘋了。”一個婦人從人羣裡走過去,上前拉住那綠衣女子,道。“馮員外一家回來了,婆婆讓你趕緊回家去。”
“馮員外是哪個?”綠衣女子看着嫂嫂,滿臉疑惑。
“就是原先跟你有婚約的那家。”那婦人邊說邊拖着她往外走。
那些大姑娘小媳婦愣了一下,看着匆匆離去的姑嫂倆人,滿臉驚訝,這麼靈?
她們見這卦這麼靈。也顧不上害羞了,紛紛涌上前讓那老道給算算。
“老道四海爲家,風殘露宿,只有這一技傍身,還望各位體諒,一兩銀子一卦。出銀就算!”那老道慢慢地掃過人羣,拿出一個布袋。放在面前,一字一頓地說道。
“一兩銀子?”衆人一片譁然,搶錢啊!
“先前算了一個不要錢的,怎麼再算就要收銀子?”
“就是,還出家人呢!見錢眼開!”
“走吧走吧!算不算的,姻緣都在,良人也跑不了。”衆人嘀咕着。頓時如鳥散去。
只剩下蘇錦和納蘭明珠站在那裡。
納蘭明珠看了蘇錦一眼,蘇錦會意。走上前去,掏出一個銀錠子,放在那老道的布袋裡,柔聲道:“有勞道長了,我們想算上一算。”
“姑娘雖然姻緣未動,但是命中良人卻早已出現,只是姑娘一直都將良人當路人罷了!”那老道擡眼打量了她一番,不動聲色地說道,“姑娘一生,貴不可言,良人佳偶,自然不是泛泛之輩。”
“多謝道長!”蘇錦上前,朝他盈盈行了一禮,便退到納蘭明珠身邊。
納蘭明珠見那道長看着自己,心裡不禁一陣緊張,彷彿所有的心事被他一眼看穿了似的,臉也隨之紅了起來。
“這位姑娘紅鸞已動,但是良人卻遲遲不現,不是良人難覓,而是姑娘本身貴氣逼人,令人不可親近而已。”那道長緩緩說道,又低下頭,伸出手,表情凝重地掐算起來。
納蘭明珠看着那老道上下掐算的手指,心裡一沉。
這時,又有人圍了上來,不時指指點點地看着那老道。
納蘭明珠不禁有些尷尬。
“姑娘,請借一步說話。”那老道看出了她的心思,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幾步。
納蘭明珠盈盈地跟了過去。
蘇錦也忙跟在她後面。
“無妨,姐姐就在這裡等我。”納蘭明珠衝她微微一笑,“一個卦而已!”
蘇錦只得停下腳步,見那老道向她低聲說了幾句話,納蘭明珠的眼神立刻黯淡下來,朝他略一屈膝行禮,退了回來。
“郡主,那道長說了什麼?”蘇錦看了看她,輕聲道,“咱們只是好奇而已,不可當真,算卦很多時候都是模棱兩可,一點不準的。”
“沒什麼!”納蘭明珠面無表情地說道,“那道長只是說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話而已!”
“我就說嘛!”蘇錦不以爲然地說,“江湖術士之言,豈能當真?”
兩人上了馬車,一路無言。
“爹,那個道長是您安排的?”蘇錦一回到家裡,就直奔書房,見忠義侯正在那裡揮毫潑墨,忙上前問道。
“大驚小怪的,成何體統?”忠義侯看見女兒急匆匆地走進來,責怪道,“什麼道長,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爹,您就不要瞞我了,您不是讓我陪着郡主到綾羅山下走走嗎?”蘇錦嬌嗔道,“我們一去就碰到了那個算卦的道長,還說不是您安排的?”
“我讓你陪着郡主去山下走走,那是因爲我知道那裡的花市已經開了,讓你們去散散心而已,我幹嘛要多此一舉地安排人給你們算卦?”忠義侯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你們居然碰到了算卦的道長,你得了個什麼卦,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