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如初所料,在發現她失蹤後,她身邊的人亂成了一心急如焚,如果如初能親眼看到這一切,肯定會感動到不行。
首先發現她消失的自然是八重,事實上在她被綁架的當天下午,八重就注意到她不見了。但因爲她一向不是安靜的性子,好動又好熱鬧,所以八重以爲她待在家裡太悶,偷溜出去看小光他們守城了,也就沒往心裡去。
可直到下午、甚至晚上她還沒回來,八重就緊張了起來。第二天早上,一夜沒睡的小丫頭幾乎急死。
當時俺答汗大軍依然在圍城,雖然並沒有攻打,但守城的大明官兵名爲十四萬,實際上只有五、六萬人,所以絲毫不敢懈怠,八重根本聯絡不到戚繼光、虛海和嚴世蕃,只得先報了官,然後發動客棧的夥計分頭去找。
作爲貼身婢女,八重太瞭解自家小姐的心意,知道她絕不願意此事驚動父親胡大海,所以暫時封鎖了消息,不讓慶善號其他分號的人知道這件事,除非萬不得已的時候……
俺答汗困城三天,八重就帶人滿世界找了如初三天,吃不好睡不香,嘴上起了一圈火泡,可如初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別說找到人,就連一點蛛絲馬跡的線索也沒有。
然後北元軍在城外飽搶一通後終於撤軍了,那三個男人也得了閒,分別暫放下國家大事來看如初。而等待他們的,卻是極其不好的消息。
嚴府,大門外。已經連續下了三天的雨依然沒有停歇。
嚴世蕃一臉憂色,大步往門外走,身後的隨護一溜小跑緊跟其後,爲他撐傘,可卻根本追不上他的腳步,任紛落雨絲打溼了他的肩頭。
如初失蹤六天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而自從他得知消息後也過了三天。在這段時間內他不惜動用了手中全部地關係網。不管是明線還是暗線。卻仍然沒有得到半點相關地消息。這太不尋常了。要知道如果他想找任何一個人。還從沒有超過三天卻找不到地。
在大明。他可以隻手遮天。但世間還有句俗語叫手大捂不過天去。人地手指還會有縫隙。那當然他地勢力也有達不到地地方。不過那種地方很少。想來想去。也只有東西兩廠中地部分暗衛。還有就是皇宮裡地人他無法完全掌控。
他心裡有了懷對象。不禁怒火焚心。有地人。他一直不得不給面子。可現在這情況。他也只好撕破了臉。誰傷害瞭如初。他就一定要對方付出最慘痛地代價!
他把牙齒咬得咯嘣咯嘣響。嚇得身邊地人連大氣也不敢喘。跨上馬走出三條街。就在快到自己別院地路上。偶一擡眼。正看到一個和尚靜靜站在一家雜貨鋪地屋檐下。看樣子似乎是在等他。
風雨凌人。沒鋪青磚地街道已經泥濘不堪。可那和尚地一襲勝雪白衣卻纖塵不染。雨滴都似在他身邊繽紛飛舞。不忍落在他身上。周圍。已經有不少人駐足偷望。可那和尚卻目光堅定不移。只望向他。
虛海。他認識這個和尚。天津衛學地兵法教頭。如初地朋友。長得不像他幼年印象中地那個貴人。但氣質卻極爲神似。他曾經懷疑過此人地身世。查過僧錄司地資料。因爲太過無懈可擊。後來也就淡忘了這件事。不知道爲什麼現在看到。那感覺又強烈地浮現在心頭。
似乎是感覺到他目光中的探究之意,那如玉製雕像般的和尚突然動了一下,毫不在意腳下污泥,頭頂雨水,就那麼一步步向他走來,不慌不忙,卻又沉着篤定。
“大師有事?”嚴世蕃問。
“如初。”虛海只答了兩個字。
都是聰明人,心裡又都想着一個女人、一件憂心事,所以不必過多解釋,盡皆瞭然。
“給大師一匹馬。”嚴世蕃權衡了片刻後對手下說,然後率先揚鞭前行,很快就到了自己的別院。世人都道這裡是他這金屋藏嬌地風流地方,卻不知這精緻華美的院落是專門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事的。
“關於如初,大師爲什麼找上我?”嚴世蕃問,略擡手臂讓僕人幫自己換上乾衣服。
虛海也正拿着一塊乾燥巾子擦拭身上的雨珠,口中淡然道,“如初丟了,小僧認爲天底下只有小相爺才能找得到她。”
“大師覺得我找到了嗎?”嚴世蕃揮退僕從,請虛海坐下,親自奉了一盞茶。
虛海搖了搖頭,“如果找到了,小相爺怎會不去救她?但,小相爺一定知道了某些線索。”
嚴世蕃沒正面回答,只挑了挑眉道,“大師喜歡如初?”
他突然轉變話題,單刀直入,沒想到虛海連眼皮也沒抖一下,直接承認道,“是。”
這下,倒讓他一時無語,半晌才苦笑道,“大師倒坦白,在下佩服。如初這丫頭……還真是惹禍精,連大師也動了凡心。”
“小僧六根不淨,怨不得旁人。”
“那大師憑什麼以爲我會把如初地消息告訴你呢?”嚴世蕃不自禁流露出狂傲的神色,“不瞞大師,我也喜歡如初,從小到大沒這麼在意過一個人,可她卻從未應承我什麼。這一次倘若我能救她,又何必多加上大師,讓她地感激之情減半呢?只我一人英雄救美,她說不定就會嫁給我了。”
“小相爺是真小人,句句實言。”虛海由衷讚道,倒有幾分欣賞起這禍國殃民的惡人來。
“我想要什麼,就去努力得到什麼,沒什麼不敢說地。只是……我寧願沒有這次機會。如初失蹤這麼多天,我真怕什麼都來不及。”
“那小相爺就更應該與小僧合作。小僧相信,小相爺一定有用得着小僧之處。”
聽到這兒,嚴世蕃目光一暗,心裡那奇怪的念頭突然壓抑不住地涌上來,不禁盯着虛海道,“大師是否是我幼年時結識地那位其貴無比的人呢?”
“小僧虛海。”
“要合作,豈可不明言?”嚴世蕃咄咄逼人。
虛海苦笑,“爲了如初,小僧相信小相爺可以跟仇敵或者最厭惡的人合作,何況是區區一個顧左右而言他的出家人呢?至於有些事……因緣際會,想不露出真相也不行,這世上能守住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小相爺又何必急於一時?”
嚴世蕃眯起眼睛,心裡咯凳一下,暗道假如真的出現他所懷地那件匪夷所思的事,這和尚就是拼出自己的性命來救如初的,那麼他的深情絕不比他少,等救出如初後,他也將是他地情場勁敵。可在這個時候,他什麼也顧不得了,只有救回如初纔是頭等大事,假如……她還沒被害死……
不,她不能死!絕不能死,她還欠他一個回答!她不能死!
“那大師就說說,我到底知道了什麼線索,大師又如何斷定我需要幫助呢?”他把話題導正。
虛海平靜地道,“在大明的國土上,小相爺要找個人根本用不了三天時間。可如今三天已經過去,要找的人卻還沒有出現,這隻說明兩個問題:一,如初被小相爺掌控不了的人扣在手裡。二,如初已經不在大明的國土上了。對於如初莫名其妙丟失的事,小僧雖不才,卻也細細查過,結果卻有如風過水麪,完全無跡可循,這說明致如初失蹤地人勢力很大。再綜合考慮那人的動機……如初似乎在京城並無身份很高的仇敵,只除了兩個‘安’,也就是雅意安和常安公主。前者,是在天津衛學形成的積怨,後者愛慕小相爺,可小相爺心屬如初,女人若是妒忌起來,還有什麼做不出的呢?”
嚴世蕃知道眼前地和尚不是尋常人等,所以對他做出這麼精確明瞭的分析並不驚訝,只道,“大師說得不錯,可大師又爲什麼覺得我非大師的幫助不可呢?”
“這次俺達汗圍困京師,僧錄司也派了僧兵效力,小僧正是僧兵總教頭。”虛海胸有成繡,“六天前僧兵們守的是東直門,那天派出的探子楊增就是從那裡離的城,之後一天就回來了,還帶回了俺答汗給聖上的書信。小僧無意中聽一名僧兵講,當時看到離城地是兩個太監,其中有一個眉清目秀,身子有些胖,可四肢纖細。那個人,沒有回來。”
“你怎麼不早說?!”嚴世蕃一下子就蹦了起來,矜持、高傲、提防、敵意、試探和猜測的情緒全部消失。爲了如初,他可以什麼也不管,只要能救出她!
“小僧也是今天才聽到這消息,於是立即來找小相爺。救如初,小僧自己是不行的,小相爺自己也是不行的,必須合作。”
嚴世蕃沒有回答,只是拍了拍掌,片刻後就有一名一直隱藏在院落中的暗衛進入房間,低頭行禮。
“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把楊增給我弄到這兒來,越快越好!”他急急吩咐,等那名暗衛領命離開才繼續對虛海道,“我明白大師地意思了。倘若如初真的被擄到北境去,我若想有所舉動,只怕不易。但大師不要忘記,只要能救回如初,我什麼都做地出來,並不一定需要大師的幫助。”
虛海點頭,“小僧明白。可是萬一……小僧就幫得上忙了。”
“那樣地話,大師有可能要往生極樂了,我是這麼聽說的。”嚴世蕃輕聲道,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爲這場交鋒劃上句號。
虛海微微一笑,“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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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不久,虛海地身世就要大白於天下啦。
興奮吧?親愛的們?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