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是很難透過顏于歸一臉和善的笑意表象而看到他內心的邪惡本質,但坤玉是何人?她是不能等同於一般人的人,再眼瞎也能看出顏于歸此刻由內而外、由表及裡對她的排斥。
坤玉掐指一算,自認爲他們上次的分別還算友好,而她似乎也沒有做過什麼對不起顏于歸的事情,況且一般老鄉見老鄉不應該是兩眼淚汪汪嗎?如今是個啥意思?要刀劍相向嗎?
坤玉還沒多問,身後公衍曄突然將她一拽,壓低了聲音道:“有妖氣。”
不知爲何,坤玉突然一陣毛骨悚然,連滾燙的血液都冰涼了起來,這種感覺比之顏于歸之前給她的刺激有過之而不及。
須臾,一點硃砂落下,坤玉只看見那妖豔賤貨自然而然地將顏于歸一攬,目光冷冽地看向了她。
“你怎麼來了?”顏于歸溫聲問道,順便將自己買下的蓮花酥給他。
將若挑眉看他,順手接下油紙包打開,咬下一口,含糊不清道:“這個時候都不見你回來,以爲出了麻煩,過來了……膩。”
他眉頭一皺,將咬了一半的蓮花酥塞進了顏于歸嘴裡,滿臉嫌棄,“太甜了,吃不下去。”
“唔。”顏于歸又將剩下的蓮花酥收了起來,一臉可惜道:“我以爲你會喜歡的,這下就只能我吃了。”
兩人肆無忌憚而又光明正大的秀恩愛讓坤玉瞠目結舌,終於,她顫顫巍巍地擡起了手,指了指將若,又指了指顏于歸,“你,你,你們……”
顏于歸挑眉,一臉茫然,坤玉簡直氣得要跺腳,她說顏于歸作爲縹緲門下弟子怎麼會有如此重的妖氣,原來他竟然和將若珠胎暗結,勾搭在了一起!
坤玉一把將顏于歸拉進了旮旯衚衕裡,並給公衍曄甩了個眼神,示意他先攔住將若。
顏于歸被她逼近了死衚衕裡,背靠着牆,雙臂環胸,一臉好笑地看着準備‘逼良爲娼’的坤玉。
相比較雲淡風輕的顏于歸而言,坤玉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了,她嘰嘰喳喳道:“顏于歸你在幹什麼!你如今可是縹緲仙門的弟子,怎麼能和那個妖孽在一起?而且而且,你這個樣子……”
坤玉扯起他的衣袖甩了甩,有些難以啓齒,掙扎道:“你們,你們兩個是已經行了……洞,洞房之禮了吧……”
顏于歸淡笑不語,坤玉氣急,“荒唐糊塗!你說說你,與人結侶我也不會說什麼,六界之中不乏雙修,可你作爲仙道人士爲何選了將若這麼一個大魔頭!林子裡那麼多樹,你就不能換一棵樹吊死嗎?”
這一次,顏于歸不再沉默,而是用一種近乎開玩笑的語氣對她道:“可是我的林子裡只植一樹。”
坤玉半傻,顏于歸偏頭望向了巷口,將若正對着他,慢慢等待,他毫不遲疑地走了出去。
“還要回村裡嗎?”
“住夠久了,去長佑谷吧。”
“好。”顏于歸淡淡一笑,對着公衍曄一頷首,便與將若同去。
“你大爺的站住!”坤玉氣喘吁吁地跟上,手指微擡,顏于歸是何人,他可以不管不顧的和一個妖孽廝混,但是她坤玉不能袖手旁觀。
眼看公衍曄也要跟着動手,顏于歸突然目色一沉,漠然地看着坤玉,冷冷道:“坤玉,你放肆。”
“神……”
坤玉步子後退,一句話險些脫口而出,而這一剎那間,街上突然一片混亂。
“啊呀!我的豬跑了!”
坤玉眼角一抽,眼睜睜地看着一羣胖乎乎的粉白豬排山倒海而來,街上擁擠,冷靜過後,她立誓要逮住的那個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情此景,坤玉都忍不住哀嚎:這是那個豬想出來的逃亡方式!
“你乾的?”
“不是。”
“那是誰?”
“可能是意外。”
此時,遠在天際的顏于歸同將若都一臉茫然,不過雖然場面尷尬了些,但能不動手就解決了問題,顏于歸還是深感欣慰的。
將若帶着顏于歸不眨眼地跑了一柱香的時間,而後落在小樹林中,看着四方陌生的風景,顏于歸問道:“我們此時在哪裡?”
“長佑谷三裡地外。”
“這麼迅速?”顏于歸訝然,其實他還是打算玩幾天的,沒想到將若這娃竟然如此實在,一股腦兒地就將自己帶到了長佑谷外,“萬一等不到常山那幾個小兔崽子怎麼辦?”
“吶,我已經幫你找到他們了。”將若隨手一指,顏于歸仰頭望去,只看到了一片鬱鬱蔥蔥,而下一刻,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喂,說好了處理三尾貓我打頭陣,你爲什麼先動了手!還有,動手就算了,我怎麼覺得你處處針對我,我每砍一刀你就擋一下,站錯隊伍了吧!”
“你動作太慢。”
“慢?我幔怎麼了?我瞧你倒是挺快的,最後還不是讓那三尾貓跑了,有個屁用。”
“師傅吩咐,專心處理長佑谷一事,其他地方有其他弟子接手。”
“我說文術你個死腦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懂不懂?難道你讓我眼睜睜看着那家人被妖怪所擾,而且等其他弟子來,那貓妖指不定吃了多少人肉!”
“其雖爲妖,並無血氣。反倒是你多管閒事,耽誤了我們的會面時間。”
“我哪裡耽擱了?徒望那個老不正經的神棍指不定在哪裡風流快活着,怎麼可能到了長佑谷?你着急了纔對。”
作爲‘老不正經而又風流快活’的神棍代表,顏于歸顏大公子極其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尖,假作正經地湊近將若,悠悠道:“你看這些小兔崽子,明明輩分比我低,背後都說什麼話呢?”
將若沉默了片刻,突然俯身在他耳邊輕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應該是平輩,只不過因爲你拜的師父地位高,所以個別傻弟子就自然而然忘了,恭恭敬敬地喚你一句:徒望師兄。”
顏于歸再次揉了揉鼻尖,躲開了耳際的酥癢,哼唧道:“看透不說透。”
他擡掌在將若頭頂拍了一紙黃符,白霧過後,一銀狐軟綿綿地躺在了顏于歸懷中。
“也就你敢。”
顏于歸輕笑,道:“沒辦法,那常山話太多,你這樣出現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將若咕噥一聲,換了個比較舒坦的姿勢蜷縮着,爲了阻止下面三人繼續誹謗他,顏于歸捏訣,飄飄然地落在了三人中央。
常山:!
文術:……
甘遂:?
“又見面了嘍。”顏于歸眯眼,對着他們打了個招呼,嘴角含笑。
“徒望師兄好。”
顏于歸嘴角一抽,心想這羣渣渣果然是表裡不如一,暗地裡死磕着他,表面又客客氣氣的。
他同樣做足了戲,秉承着爲人‘兄長’的責任,噙着暖暖笑意問道:“方纔聽你們說三尾貓之事,可是來的路上遇見了什麼麻煩事?”
“提及這事我就有點火大!”
果不其然,一個三尾貓就能將人氣炸。
當着顏于歸的面,常山毫不客氣地控訴着文術的惡性,順便從多方位,多層次來分析了一下文術的劣跡,可謂是面面俱到,毫不含糊地鞭笞着他,當然,期間文術也不打斷他,只一臉漠然地聽着他瞎掰。
文術的實力顏于歸還是清楚的,既然他說了那三尾貓妖未動殺孽那便不用質疑,但常山的反應又太過於激烈了,這讓顏于歸非常不解,便擡手問道:“那個,那隻三尾貓妖到底做過什麼事?”
“搶親。”
“新郎新娘?”
“新郎官。”
“母的?”
常山沉着臉,遲疑片刻,咬牙切齒道:“公的。”
得嘞!這倒是稀奇的很,一般修行者都採取滋陰補陽,取陽求陰的法子,這三尾貓卻走了個極端。
“那不過三尾也能逃了?”
一般九尾成仙,若是三尾,這幾個人處理乾淨是絕對沒有問題的,爲何反而被弄丟了?
一問既出,常山和文術同時意味不明地看向了他,嚇得顏于歸也指了指自己,而後木然地看向了一言不發的甘遂。
甘遂支支吾吾了片刻,擡手指了指顏于歸,道:“徒望,師兄……那三尾貓妖身體裡有一個東西,我們打不過。”
“啥?”顏于歸說着他的視線看了看自己,而後幾乎難以置信地擡起了右手,晃出了那一串溫潤光澤的血絳珠,“你說他身體裡有這個玩意兒?”
甘遂迅速地點了兩下頭。
顏于歸嘴角一抽,頗有些崩潰,他空閒出的手揉了揉眉心,疲倦道:“我知道了,你們先去長佑谷吧,我要會一會那貓妖。”
他擡步就要走,常山想了想,補句道:“我們經過的那座城池過不了幾日就會有人娶親,那貓妖定知道我們離去了,如今只是暫時性地躲藏起來,或許去哪裡碰碰運氣也好……”
顏于歸背對着三人擺了擺手,並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