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松見蔣介石毫無改變現狀、自強自立的意願,依然準備使用封建帝王的那套籠絡分化的駕馭之術來領導兇險殘酷的抗日戰爭,借日本人之手剪除各地軍閥地方勢力,毫不考慮國家的苦難和民族的榮譽,心裡嘆息一聲,人的思想豈是輕易可以轉變的,隨他去吧?
他拋開幻想,直截了當地說:“是的委座,要按現在的部隊狀況和戰法去迎擊日寇的進犯真的很難取勝,除非在戰略戰術上做出調整或許有一線生機。”?
陳布雷看出兩人快要談崩了,蔣先生眼看就要拂袖而去,這可不好。他夾在兩人中間,既同情蔣介石的處境也理解陳海松所說的現實問題,作爲一個愛國者他不願看到國土繼續淪喪,作爲一個領袖的追隨者他也不能坐視領袖發窘,忙接話說:“海松一向是有能力的,既然說有生機那就一定希望,不妨說來聽聽。”?
陳海松堅定地說出自己的戰略設想:“主動出擊,率先打出去。”?
陳布雷見蔣介石大失所望的樣子,無奈地說:“我們試了,效果不好。宿松、太湖我們攻了十天損失很大無功而返。”?
陳海松當即反駁:“這就是戰略上的失誤,中**人不是躲在自己戰壕裡挨炸就是在敵人戰壕前挨炸,一年了我們就沒想過改變一下嗎?爲什麼要去攻擊他重兵防守的城鎮?爲什麼不組織兵力襲擊敵人後方的運輸線上相對薄弱的懷寧、潛山、安慶、銅陵、蕪湖、甚至是南京、合肥去呢?把戰火燒到敵後,把鬼子進攻兵力分散再分散,讓九江、黃梅、宿松、太湖前線的鬼子缺糧少彈,失去空中支援,試想敵人還有進攻能力嗎?”?
陳布雷眼前一亮接着又是一嘆:“好是好,可哪有那麼多部隊去執行這種危險的敵後進攻戰術呀?”?
“先生似乎忘了我八路軍、新四軍早已挺進敵後鏖戰一年,同樣是中**人**部隊爲何不敢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去戰鬥,難道真的是畏敵如虎、畏葸不前?武漢周圍110萬**部隊,有二十萬部隊出擊就能攪亂整個戰局。”?
“20萬?那就能10幾個軍,如此龐大的兵力調動可不是小事情,組織協調就很繁雜,後勤補給怎麼解決?離開堅固工事遭遇包圍、空中轟炸怎麼辦?”?
“只要想做,辦法總是有的。選拔出出擊部隊,明確作戰任務和進攻線路後,帶夠3日份的乾糧,兩個基數的彈藥,夜行曉宿翻山越嶺直撲攻擊目標,只要抱着必死的決心發揚我軍近戰特長一個旅打一箇中隊,一個師圍他一個大隊,兩個軍衝擊一個聯隊不難吧??
敵人做夢也想不到我們會有組織的主動殺到他的後方,27、101師團防守不敢說鬆懈至少不會森嚴,我軍以旅爲單位圍點的圍點,打援的打援、機動的機動、偷襲的偷襲,迅速佔領安慶、馬當、銅陵切斷水上運輸線,突入江西、湖北的鬼子的波田支隊、106師團、6師團、海軍陸戰旅、海軍第三艦隊就陷入孤立之中,必將在回援、進攻中受到重創,最終會被我們趕到南京、合肥、徐州一線。武漢危局可解、國際社會自當刮目相看我國政府。”?
陳布雷不覺心動,扭頭看生悶氣的蔣介石也在側耳傾聽,繼續問道:“還有這樣的打法?我聽着跟說書一樣,是不是想的太簡單了?鬼子戰力強悍,我軍防禦都不足以抵擋,進攻中豈能如願?”?
“所以我說國民政府不從根本上解決軍令不暢、保存實力、消極避戰的問題,再好的戰略也是枉然。我軍在敵後轉戰一年,感覺鬼子的野戰進攻能力的確很強,但前鋒過後往往後方空虛,留守部隊不多。而且自開戰以來**極少襲擾鬼子後方,其更加驕狂無備,只要部隊進入會發現那裡活動空間很大,物資裝備極多、敵人數量不多,並非想象中的遍地鬼子,難以生存和戰鬥。”?
陳布雷將信將疑地問:“貴軍擅長這樣的運動戰游擊戰,如果讓你指揮八路軍進行這場戰役的話結果會怎麼樣?”?
“八路軍主力部隊大概有十萬,地方民兵部隊10萬,全放到這也只能在後方進行襲擾牽制,不過切斷前方一個月的水上、陸路補給線完全可以做到,我們不會固守一點,這邊炸座橋、那裡毀截路,這裡燒座倉庫、那邊伏擊車隊,就是讓他不得安寧,難以運輸。”?
“你們部隊少,裝備輕,打了就跑很容易脫身,可**大兵團作戰很難隱藏行跡,萬一遭遇轟炸損失更大,實在是得不償失。”?
“出擊部隊的任務是阻斷敵人的補給和增援,靠的是突然出現在安徽廣大的敵後控制區,對分散的小股守軍實施包圍。並不要求他們殲滅當面之敵,能打則打、能圍就圍,拖過十天半個月,任務完成,交替掩護退回防線即可,如果正面戰場發展順利直接在戰役預備隊支援下肅清當面敵人,光復這些地區,把防線向東推進。?
敵後出擊部隊在給定的區域裡、鄉鎮範圍內分散行動,有戰事迅速集結,關鍵在於師旅主官的戰鬥精神和指揮水平。躲避空中打擊可以選擇夜間、雨中行動,當然最好是可以炸燬安慶、銅陵、蕪湖、合肥等地的前線機場。這個任務新四軍部隊願意代勞,我在華北東北可是炸了300多架敵機,這方面有經驗。”?
蔣介石吃了一驚,雖說八路軍部隊一直在與日軍作戰,可他們在戰場上自成體系,除了平型關參與了**行動外幾乎都是遊離在**序列之外的。怎麼突然主動要求參戰,這個刺頭又在打什麼主意?陳布雷則沒那麼多心思驚喜地問:“貴軍願意參加武漢作戰?”?
“這話說的,我軍何時退在戰圈之外了?抗戰以來從華北到江南,每逢**重大戰役我軍彭德懷將軍、徐向前將軍、葉挺將軍、包括我的東北部隊都在積極配合,圍繞着補給線主動出擊。牽制了大量敵軍,阻撓了敵人的物資輸送。?
這一次武漢戰役事關國家榮譽、民族危亡,是中日兩國兩軍的大決戰,我黨我軍高度重視,雖說我們反對這樣的決戰,但考慮到國際國內形式的需要還是決定傾盡全力支持國府打贏。八路軍各部路途遙遠、守土任重不便輕離,新四軍三萬人近在咫尺完全可以參戰。如果需要,我軍可以渡過長江配合第三戰區襲佔鎮江、銅陵,配合第九戰區拿下安慶、馬當,配合第五戰區奪取廬江、巢湖。”?
蔣委員長沒想到這個刺頭真出了個反敗爲勝的好主意,也沒想到**送來如此大禮,主動參戰承攬**不敢問津的任務,真要能順利實施,對國民政府、對蔣某人無疑是個好事。他咳嗽一聲面帶激賞地說:“敵後進攻是一步好棋,新四軍主動請戰很可貴,只是他們力量有些單薄,無法從根本上改變敵後戰場態勢,**還是要充當主力的。你看第九戰區哪些部隊比較適合執行這樣的任務?”?
“九戰區兵力雄厚,匯聚了各路英豪,從廣播報紙上看他們都有血戰到底的決心應該都行。不過卑職覺得敵後進攻部隊要求裝備精良、訓練有素、軍令暢通、作戰勇敢,目前看來只有中央軍符合條件。從安慶、馬當、湖口、九江、黃梅失守可以看出,地方部隊散漫脆弱不堪大用,應撤到武漢附近集中整編訓練、裁汰老弱換裝武器,等待參加第二階段的防禦。?
卑職認爲敵進攻兵力不超過十萬還隔江兩路齊攻,囂張至極、狂妄之極,孤軍冒進山河阻隔,只要切斷馬當水道和前線機場,他就是甕中之鱉。所以卑職提議九江、黃梅當面防守部隊有10多萬監視警戒即可,節節抵抗、步步後退,把敵人逐漸引向預伏陣地。10萬部隊從側後殺出到後方破襲,再留10多萬精銳機動,待敵慌亂調整時撲上去吃掉一路,尋機再吃掉一路,其餘10萬由政府統一換裝整編,充當後備兵團。?
如此一來戰役目標可以實現,後續兵力也有保障,不至於打得下守不住。不過中央軍主力必將受到較大損傷,保守估計三路人馬傷亡在20萬左右,消滅敵人6到8萬之間,這樣做值不值還得委座自己斟酌。”?
20萬換8萬,遠遠超過淞滬、太原、徐州戰役的戰果確實很誘人,關鍵是能取得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勝利,這可是一年來夢寐以求的光彩。他暗暗下了決心,就用這個刺頭的方案,由**將領來指揮,不行老子親自披掛上陣。他漫不經心地吩咐:“你回去後儘快擬定個戰役計劃,供軍委會研究。你的計劃和建議很好,體現了你的智慧和才幹,我會認真考慮的。旅途奔波,你也下去休息吧。”?
陳海松起身向兩位長官敬禮後離去。?
蔣介石盯着陳海松背影消失的方向看了很久,嘆了口氣鬱悶地說:“**有什麼好?讓這樣的高才死心塌地爲其效命?”?
陳布雷勸慰着:“總裁,這小傢伙這次來可不是爲**效命的,是爲國府解憂來的。我看他是一片至誠,雖然言辭激烈,可我能理解。人家那麼點人在敵後出生入死,屢有斬獲。咱們幾百萬大軍連戰連敗,丟城失地,看不慣咱們的戰略打法在所難免,誰讓**不爭氣呢?”?
“咱們面對的是敵人的主力,壓力有多大?他自己剛纔都說了,前鋒難擋,後方空虛。我們所面對的飛機大炮坦克軍艦他碰到了嗎?再說他們**內部組織嚴密,指揮順暢,哪裡知道我們用兵的難處。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他自己來試試?”?
“總裁這次調他來不就是想讓他試試的嗎?”?
蔣先生一下站起身來,來回踱着步說:“不行,這小子蔑視領袖、藐視政府、輕視**,怎麼可以擔當重任,武漢戰役後第八戰區也要做出調整,不然北中國就成了**的天下了。現在竟然打進了東北拿下了奉天,可見其實力之強,聽這隻小狐狸在我面前哭窮喊難那是障眼法,沒有十萬之衆誰都做不到。爲中國的將來計不能任由他在北方圈地築基。彭德懷、徐向前、葉挺都是純粹軍人,不會搞小動作,不像這小子眼光刁鑽,心機深沉,娘希匹,簡直就是第二個**。”?
“總裁有這想法也無可厚非,眼前倒是一個機會。任命他爲第九戰區司令組織武漢保衛戰,勝則順勢提拔到軍委會給個廳長之類的架空軟禁,敗則撤職查辦、投入監獄,豈不是一勞永逸再也不用發愁他危害黨國。”?
“你也認爲他說的計劃可行?我總覺得不踏實,太想當然了,他才遇見了幾個鬼子呀?”?
“委座,咱們不踏實是心裡有陰影,接連的失敗讓咱們生出了無力感、在強大的敵人面前束手無策只好死拼。而他自出戰以來連戰連捷,自寺內大將以下日本將軍連殺帶抓十幾個了,在咱們想象中地獄一般的東北又是大殺四方。所以他面對日軍有心理優勢,不帶任何不良情緒來審視戰場形勢,纔會發現那麼多可供利用的機會。”?
這一點蔣先生也不得不服氣。“這倒是,我就是想不通這小子那雙眼睛怎麼就那麼毒,一眼就找到了日軍的軟肋。長途奔襲,後防空虛,依賴水道,仰仗空軍,嘖嘖,他一眼就看出來了,針對這些弱點想出了那麼多應對之策,是個將才。”?
“他的戰法一直偏重於運動戰和奇襲,利用的就是鬼子的輕狂傲慢。這一次鬼子似乎又犯了這個毛病被他抓到了,我們如果能效仿一下,保不準也能取得一次空前的勝利,消滅兩個師團!想想都令人興奮,將是兩軍交戰以來從來沒有過的巨大勝利,我很期待變成現實!”?
陳布雷的態度讓蔣先生不由警覺起來,飛快權衡後得出結論。“小狐狸不僅看到了日本人的驕橫心理也看到了你們很多人急於勝利扭轉頹勢的心理,所以才扔出這樣一個大餡餅,引誘我們去跟鬼子硬拼。他不是說了嗎?按他的計劃中央軍損失會很大,讓他一戰就把我的家底折騰光,那我以後說話更沒有人聽了,弄不好這就是他的奸計,讓我們和日本人拼的兩敗俱傷,他們**做強做大。”?
陳布雷不禁笑起來“委座想多了!打仗哪有不付出代價的?他八路軍打平型關也死傷了上萬人呢,他在東北也不會順風順水的,關鍵是看值不值。死傷20萬又不全是中央軍,淞滬會戰中央軍死傷超過了20萬可依然戰敗,連南京都丟了。這一次不僅可以消滅兩個建制師團,還能把戰線東移,別說20萬,再多一倍也是值得的。?
最起碼我們在國際社會面前贏得了尊嚴,證明我們是在亞洲制衡日本的強大力量,美英政府纔會下決心支持我們。子文打來電報說各國大使都很關注前線戰事,希望我們能拖過今年,最好是能取得勝利他在談判中才會佔據主動。?
其次讓汪主席的‘亡國論’徹底失去市場,報紙激辯不如一場勝利,徐州撤退以後民衆的悲觀沮喪達到頂點,黃河都扒了依然無力制止侵略者的腳步讓很多人投入到汪主席陣營中,沒有一場空前大捷很難鼓舞起全**民的抗戰信心。?
最後也是**成長的需要,陳海松說的沒錯,我們的部隊問題太多,軍隊私有、訓練不足、戰器不良,戰術呆板。不作變動就只有敗亡一條路了。他是外來的和尚,跟軍中大佬素無瓜葛,年輕氣盛沒有利害關係,功績顯赫諸將都給面子,藉機整頓一番興許能開創出一個新局面呢。八路軍全都是按他的方法進行編制訓練,戰果有目共睹,何不借來一用,反應過大總裁大不了出面收拾殘局、恢復原狀罷了。”?
蔣介石見他一力舉薦完全喪失立場,很不高興。“我看你好像被他的**湯灌糊塗了,堅持用他,**中將以上將領300多人,就無人勝任,非要用這個**的小狐狸?我看他有三點不適合:一是年輕,比經國還小四歲,25歲,很多團營長都比他年長,當中將當戰區司令已經很另類了,雖有功勳難孚重望;?
二是軍階太低,戰區內上將中將一堆,功勳卓著者比比皆是他不好駕馭;?
最重要的他來自**,鐵腕之下難免有摧殘國家軍隊之嫌,要知道薛嶽、吳奇偉、盧漢、萬福麟、羅卓英、胡宗南、湯恩伯、關麟徵、王陵基、商震、李延年這些軍團長以上的將領都和他們血戰過,如何自處。”?
陳布雷聽出蔣先生的不悅,站起身說:“我承認我很欣賞他的銳氣,敢當着委員長的面指責政府、軍隊種種弊端的人鳳毛麟角,除過老將倚老賣老,小一輩的也就是陳誠、張治中有這個膽子,他是更小一輩中的唯一一個。其實敢說真話的纔是國之瑰寶、君之碧玉,體現的是對國家的忠誠和擔憂,對當權者的信賴和尊重,沒有這樣的人存在那纔是總裁的失敗呢!?
年輕纔有闖勁,纔有精力,年老的上將中將不少,包括敬之、建生、辭修在內誰具有這樣的眼光?誰成建制消滅過鬼子師團?誰抓住過一個少將??
我聽說傅作義、馬步芳現在都隸屬於第八戰區?馬步芳一年前還在和陳海松血戰沙場,現在他們合作的不是很愉快嗎?一個沒有胸懷的人肯定想不出那麼宏大的作戰計劃!?
其實那些都不是什麼問題,只是我們的私心作祟而已。我與他非親非故無牽無掛,我只是不願意看到一場空前的勝利付諸東流站在公正的立場上說說真心話而已,還請總裁原諒,您歇息吧,佈雷告辭!”說着點點頭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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