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一愣,隨之又把剛纔的事情仔細想了一遍,很快發現了不對,問道:“無情師兄對這裡很熟悉嗎?”
金劍搖了搖頭:“公子的身子不好,從前多在府中運籌帷幄,神侯很少讓公子親自出門辦案。”
“是啊,這一次因爲案件和姑娘有關,公子先斬後奏地來了。應該是公子第一次來呢”銀劍道。
落月又仔細想了想,當地的商人不知水源在哪,卻要無情師兄來教?這人有問題!
我們三個人健步如飛的跑回去,黃沙漫天,一羣黑衣人掠陣而立,無情獨坐在他們嚴陣以待之中,沉靜如常。
金劍拔劍就要上前,銀劍氣得一跺腳:“等等,別去。”
金劍皺眉:“你又知道啦?!”
“公子平時都是讓我們在一旁受教,幾時支開過我們?我猜,因爲對方不好對付,公子的暗器不認人,我們別去添亂。”
金劍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這話二爺倒是也和我說過,讓我先保全自己,再找他求救,三爺可教過你什麼好法子?”
銀劍臉色一變,吞吞吐吐的說:“三爺也說讓我……把輕功練好一點,找他……才及時。”
兩小童陷入了覺得自己無能的沉默,落月掂量着自己的斤兩,實在不敢上去添亂。
只見黑衣人橫吹一隻短笛,簍子被頂開,滾落一地沙棘,密密麻麻爬出許多蛇來,銀劍叫了一聲,一把攥住落月的手,看到此情此景,落月也忍不住頭皮發麻,但還是擁着銀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後背,安慰道:“別怕別怕。”
“落兒。”無情微側過頭,垂首間,周遭的殺意都收斂了起來,他溫柔地囑咐我,就像在囑咐沙洲上他寂寞的影子:“閉上眼。”
落月知道,這是無情要開始殺人了,但是她並沒有閉上眼睛,她也殺過人的,雖然是在沒有意識的時候,雖然現在也會害怕,但是她也想有一天能夠跟無情一起並肩作戰,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待在無情身後。
金劍脫劍一橫,擋在我們面前,黑衣人得意哈哈大笑起來。
無情打開了輪椅的機括,寒光森然的暗器被一覽無餘,像是沒有一絲防人之心。
羣蛇聳立着如棱的頭,擺出戒備的姿態,嘶嘶作響,卻不敢靠近。無情的指尖虛虛銜着一枚烏金梭,像捏着一片恰好隨風而至的葉子。
我聽見風聲被割破的聲音,比風聲更快的,是暗器沒入血肉的聲音,銀光百轉,我終於見識到了江湖盛名千手不能防。
毒蛇四下亂串,銀劍怕得像只大馬猴似地跳進了我懷裡,瑟瑟發抖。幸而金劍英勇無比,全斬盡了,銀劍纔敢從我懷裡下來。
圍剿無情的陣型已七零八落,只剩一個活口,那人臂上中了鏢,當機立斷,斬了左臂,封了穴道。
無情看着斷臂,冷哼一聲:“我的暗器,從不淬毒。”
黑衣人飛身上馬,不敢再多看一眼,倉皇逃命。無情微微拂手,空氣中有泠泠梅香,銀針自那人頸間劃過,在空中牽出一條極細的紅絲。
無情不慌不忙的將暗器收好,落月沉浸的思緒被金劍打斷:“啊,姑娘,實在抱歉!”
講完話尋着金劍目光低頭一看,才發現右肩的衣裳破了,浸出淡淡血痕,想是剛纔斬蛇被金劍的劍鋒所傷。
無情慾言又止,看向落月的眼神黯了黯,落月擺擺手:“沒事的,一點小傷而已,要不是你說,我還沒發現呢。”
“去,善後。”無情看向銀劍。
銀劍哭喪着臉 好不委屈:“我……公子,那邊都是……蛇……”
“怕什麼就更要直面什麼,公子教過我們的。”金劍朝無情做輯:“公子,傷了姑娘是我不對,我和師弟一起領罰。”
金劍領着銀劍去善後了,無情讓落月進了轎中,幫她處理傷口。
“金劍的劍法還差些火候,傷着你了,疼麼?”
落月搖頭:“要不是他,就不是一道小傷了。”
我們沒有再說話,無情安靜的替落月上藥,他的手,白皙纖長,指節深明,落指又極輕,半點沒有了方纔對敵時的凌厲逼人。
他指尖冰涼,落月卻臉上有些發熱,扭過頭,無情合上藥罐:“怎麼了?疼嗎?”
落月果斷搖頭,想到之前無情看見落月赤足時的拘謹,又講衣服攏了攏,想遮住肩上那一塊裸露的白皙。
無情看了一眼落月破損的衣服,鬆了鬆領口,欲解下披風,到一半時卻停住了,轉身出了轎子。落月一愣,無情方纔分明是想接下披風的,但是不知爲何……
“公子,這可是你的……”外面傳來金劍的聲音。
“接着”無情道。
轎簾微微一擡,他只將手送進轎內遞來一物,是一段金蠶絲和一根銀針,針雖細,上面卻縷有細密的暗金雲紋,顯然是極貴重之物。
“用它試試”無情道。
“試……什麼?”
“縫補衣服,應該很快。”
落月驚訝得雙眼瞪大,她幾時縫補過衣服,以往都有師兄師姐幫她縫補的,再不濟啞叔也總會照顧好她,“可……我不會。”
銀劍低咳了幾聲,聽起來似乎在忍着笑意,“咳咳……姑娘,虧你還是個姑娘,怎麼這都不會,別的自在門弟子可不像你這樣啊……”
“我會,我去幫姑娘……啊……”金劍說着說着就過來掀轎簾,不過剛掀起一個角,就被拽了回去。
落月低咳了下,問道:“要不,你把衣服借我遮一下?”
無情沉默了半響,幽幽嘆氣:“碧血營是肅穆之地,你若披着我的衣裳進了軍營,對你,不好。”
長久的沉默,落月似乎體會到了無情內心的天人交戰:“金劍,你教教她。”
“哦……”
“就在這教,別進去。”
“知……知道了……”
原先以爲金劍是被銀劍拽出去的,不過現在看來,好像並不是這樣?
可是落月手左拿着的金針卻微微發抖,她的左手經脈曾經被人毀過,雖然後來治好了,可是像針這些細小的東西是沒辦法用了。
她忍着顫抖,可針尖還是時不時的會扎到右肩,終於在無情第五次聽見嘶的一聲,還是忍不住進了轎子幫落月補衣物。
當無情看見落月肩上劃過的幾道血痕,以及顫抖的手,雖然只是輕微的,他問道:“你的手怎麼了?受傷了麼?”
“啊不是,沒有!我就是……”落月繞了繞臉,憋了好半天才小聲的說“我就是看見針有點怕,手抖。”
但落月卻也是大實話,她的記憶還有一大片的空缺。
無情很快就幫落月補好了,還縫得有點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