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喬北宇、凌晨主角二人的帶動下,整個劇組都向良好的方向發展,每一個演員都發揮出色,於是倒是把一些本來不會出現的問題顯露出來。
“不對!你的表情太誇張了!重來!”
……這已經是這一條戲第二十七次重拍了,造成這種情況的正是公司特意要求照顧的樊婷。
本來樊婷的演藝是不差的,不然也不會剛入培訓班一個月就又是mv又是偶像劇。可惜這個劇組都是大牌、實力派、演技派,唯一算新的喬北宇也帶着光環還超長髮揮,結果就把她這裡的薄弱突顯出來。
許導本就是個精益求精的導演,眼看其他演員都高水平完成,越發看樊婷不順眼,訓起人來也越發狠。好在樊婷雖然是被公司硬塞進來,本人卻並不惹人厭,無論ng多少次,被罵得如何難聽,依舊虛心聽取,下戲後也經常自己對着鏡子做練習,力求早日有所突破。
樊婷的努力劇組人都看在眼裡,可有些東西不是能用同情、憐惜就抵消的。樊婷知道自己在拖慢劇場進度,更加賣力,可是似乎方法不太對路,總也不見成效。
這次一場戲連拍二十七次,用去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大冬天的不僅許導演,攝像、燈光、音效、演員都扛不住了,導演只能叫停,讓大家明天再拍。望了望一說收工就獨自離去背景有些蕭瑟的樊婷,許導演喊住她道:“你回來到我房間來一下。”
樊婷順從地跟着許導演離開。一夜無語,誰知第二天竟然沒有繼續拍樊婷的戲份,而樊婷請假的理由竟然是太累了不舒服,這簡直太讓人浮想連篇了。本來導演因爲藝人ng大多,拖戲,單獨給演員講戲本身沒什麼。可壞就壞在,導演是男的而藝人是女的。這一整天,大家看許導的眼神都帶着點探究,許導被看得尷尬不已卻也沒有解釋什麼。
轉天,樊婷又出現的人們的視線中,再次上戲雖然還是有ng但許導的態度要和藹許多,如此明顯的變化讓整個劇組遇到她都是紛紛側目,原本一些因爲她和師瑜、高盛的傳言而看不起她的至少在表面上對她笑臉相迎。
傳言悄然在劇組中流傳着:樊婷傍上了許導,所以被開了綠燈。
喬北宇看着樊婷在周圍人的議論中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從始至終我行我素。他不知道樊婷與許導之是不是真的發生了什麼,或者只是談了什麼條件,但他知道她是故意的。故意做出讓人能夠有所猜測的樣子,以此達到拿捏導演的目的。
當初那個單純可愛的女孩,不知何時竟然變成了這樣。
這一天下戲後,喬北宇叫住了樊婷:“要不要和我一起對戲?雖然我的演技也一般,但是有凌晨在,應該能有不少收穫。”
樊婷站住,目光忽明忽暗,包含着驚訝、揣測、警惕、尖銳、渴望,混合成複雜的晦色:“我以爲你會問我和許導的事……”她有些喟然地微垂下眼,啞着聲音道。
“如果你希望我問的話,我覺得找個機會還是澄清一下吧。”喬北宇道。
樊婷精緻的眉毛一皺,冷笑:“這淌水本就是渾的,有什麼好澄清的。”
喬北宇聽着她這樣的口吻有些不忍,語氣微澀:“你這樣以後談戀愛找對象怎麼辦。”
“你見過圈內有幾個女星正常談戀愛搞對象了?”樊婷目光嘲諷,巋然不動,“我對情情愛愛的早就死心了。”
“你太悲觀了。”喬北宇看着她,一雙眼睛,清澈乾淨,聲音很沉,厚重的響着,份外有威勢,“人生在世總會遇到挫折,還能都自報自棄嗎?如果你連失去自我都不怕,爲什麼還要怕面對困難呢?”
樊婷終於迴轉過身來,笑了一下,這一笑依稀有了曾經純真的感覺:“我知道,這世上還有喬哥這樣的男人,想想當初還就是喬哥你對我最好。”她似乎陷在回憶裡,語氣裡帶着說不出的眷戀,卻很快冷硬下來,“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喬北宇默然。
樊婷說,如今就是她選的道路,旁人無權干涉。
自己選擇的路,就算跪着也要走完。
喬北宇覺得自己沒有權力去指責或者評價什麼,但是他未嘗不可以給她指出另一條路。
“別想這麼多了,跟我來吧。”
“喬哥你……?”樊婷有些不敢相信,“還是不打擾了,對方是影帝呢。”她輕聲道。
“凌晨不是這樣的人。”喬北宇眉宇間凝起凜然之色,的確有很多大牌不願意搭理新人,但凌晨絕對是個例外,有越多的人熱愛演藝事業他才越高興。
喬北宇態度強硬地將樊婷帶到凌晨面前,凌晨果然沒有半分不逾,十分熱心。樊婷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態度極爲端正,不多說不少道。
在所有演員中樊婷是最年輕經驗最少的,但她的表演有靈氣,又有悟性,學起來十分快,在與喬北宇、凌晨一起對戲後再來到鏡頭前很容易碰撞出火花來,一下子飆升好幾個檔次,讓許導都有些驚異。
由於樊婷演技上可喜的突破,這部片子再無弱者,從頭到尾拍下來,每一個鏡頭都讓他喜不自禁,自己都忍不住叫好。
經過數十天艱苦的拍攝,《過年!過年!》一劇終於全部殺青,在泥地雪地裡滾了n久的演員、導演、劇務等等心情簡直激動得無以復加,當即就進行了一次全劇組成員的狂歡,這麼長時間在艱苦而半封閉的環境下的相互扶持與合作,足以培養出深厚的友情。
每一個人都被這大功告成的歡愉氣氛感染了,這一刻不分演員還是工作人員,不分主角還是配角,不分劇組還是那些聞風而來的媒體,全部在一起笑鬧到天明。
全劇組結束拍攝回往b市,同一時間新聞媒體已將電影殺青的消息在第一時間刊登出去,連帶着各種有趣的劇組故事和花絮,精心的策劃與宣傳讓人們對這部電影充滿了期待。當聽說劇組條件十分艱苦,不少演員都生病了還在堅持拍攝,熱情的影迷送來了不少圍巾、暖寶寶、手套等等小禮品,幾乎把公司傳達室都給堆滿了。
星瀚國際也很重視這部賀歲片,特意爲全劇組準備了接風洗塵慶祝會,整個公司上下洋溢出一片歡欣。
喬北宇一回到b市聽到殺青慶祝會的時間後,在住所裡什麼也沒管就倒頭先睡了個昏天黑地,這一趟拍攝就算是他的體質也覺得疲倦了。他幾乎睡了一整天二十多個小時,纔在夕陽與火燒雲交映的金紅光輝裡甦醒。擡頭,看到的是溫瑞言信手塗鴉的那張被他命名爲“天亮了”的油畫,那鮮豔奪目的用色比陽光更鮮明地刺入眼簾,讓他迅速清醒過來。
喬北宇身體素質好,睡過這一覺就完全恢復了精神。昨天他回來後實在太累了,跟誰也沒有聯繫,而這麼多天盤踞在拍攝現場的小村莊裡,令他有一種與世隔絕後終於重返紅塵的感覺。不過看了下時間,已經四點多鐘了,慶祝會晚上七點開始,從這裡開到會場要花一個多小時,他還要早去,時間並不富裕。
起身以最快的速度衝了澡整理了一下儀容,穿上早就準備好的禮服,一切準備就緒,拿起車鑰匙推了門出去,卻被眼前看到的驚呆了。
門外,溫瑞言坐在特製的輪椅上,停駐於別墅前小院的石板路上,出神地凝望着不知名的地方,明豔的天光落在他的身上凝結成了肅穆,一種寧靜而透着幾分微薄憂鬱的感覺纏繞其中,彷彿檀香與清茗的浸潤入骨,又彷彿古琴禪音的繞樑三日久久不絕。
聽到開門的聲響他回過眼來,眼睛深處是一片沉靜,波瀾不驚,明明知道有什麼卻偏偏清澈見底讓人什麼都看不到。
“你……”喬北宇怔了一下馬上快步走下臺階,“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進來?”溫瑞言可是有這房子鑰匙的,他實在搞不懂爲什麼他要在外面凍着而不是直接進屋。雖然不像剛剛回來的北地那麼嚴寒,但b市這邊也入冬了,就算溫瑞言身上穿着皮大衣,臉色依舊青白,像冰雪一樣。
他走到溫瑞言面前很自然地扶上輪椅,一股來自身邊人的灼熱氣息撲面而來,他馬上意識到什麼,擡手去碰溫瑞言的額頭,手手在碰到的同時,溫瑞言也伸手去攔,滾燙的額頭和冰涼的指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發燒了?!”
“這樣啊……難怪沒力氣了。”溫瑞言靠在輪椅背上,微笑着看着他,平淡而虛弱的聲音讓人的心裡有片刻痙攣。
喬北宇以最快的速度拉起輪椅,將人推進別墅,由於不會操作輪椅的上樓梯功能,他直接把人抄在懷裡抱起,放到了以往溫瑞言用的那個客房中安頓好。
溫瑞言一動不動地任他施爲,一雙眼睛注視着他,眼底佈滿血絲,掩不住地疲憊,卻亮得驚人,目光乾燥而灼熱。
“你怎麼病了還跑到這裡來?你的管家女僕助理秘書營養師私人醫生保鏢呢?”喬北宇又返下樓去把輪椅拎上來放到溫瑞言牀邊,“電話在哪裡?我叫他們過來?”
“不用,發燒而已,歇歇就好了。”溫瑞言拉住有些急燥的喬北宇
“你……”喬北宇不贊同地瞪着他,溫瑞言的手上沒有任何力氣,可是觸到那冰涼的手,卻不忍甩開。
溫瑞言看着他,語調是最爲和緩的,眼睛裡露出最堅定不移的神情:“在恢復精神前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否則就真要亂了。”
喬北宇被這樣堅硬如鐵的目光震住了。
“你可真要命……”他嘟囔了一句,扔開外衣和車鑰匙,認命地去給溫瑞言倒水找藥,又拿了毛巾浸了冷水覆在他的額頭上。
“還沒恭喜你新片殺青呢。”仰躺在牀上,溫瑞言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喬北宇。
喬北宇這纔想起晚上還有慶祝活動,他掃了一眼掛鐘,已經快五點了,現在趕去時間非常緊迫。
“殺青後一般都會有慶祝吧,是今天吧?”溫瑞言輕柔的嗓音羽毛般輕拂着,“去吧。”
喬北宇猶豫了一下,雖然不喜歡參加酒會,但這是工作的一部分,對待工作他一向嚴肅認真,遲到不是他的風格。
他幫溫瑞言掩上被子:“我很快回來。”
他將外衣利落地一披,轉身急匆匆地奔下樓。走出別墅進了車庫他才發現,自己走得太急,竟然把車鑰匙忘在屋裡了,這樣丟三落四簡直都不像他了。
再度返回別墅,他一路從樓下摸到溫瑞言的房間,纔在那屋的茶几上找到了車鑰匙。最後看了一眼躺在牀上的溫瑞言,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翻箱倒櫃這麼大聲音,溫瑞言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皺起眉頭盯着溫瑞言蒼白中泛着不正常紅暈的睡顏,雙眼闔上,嘴脣燒得乾裂曝皮,透着青色血管的手兀自抓皺了牀單。
他小心翼翼試探地叫了一聲:“溫瑞言?”
牀上人沒有迴應。
他又提高了點聲音再叫了一聲。
牀上人的脣輕輕蠕動,嘴邊夢囈一般溢出點不法分辨的字眼,喬北宇俯□去仔細聽去:
“我錯了。”
“我接受處罰。”
“我不會再犯了。”
“請再給我一次機會。”
……
一句句模糊不清,卻包含着濃烈的恐懼脆弱與堅強不屈的情感。
喬北宇盯着昏迷在過去的夢魘中掙扎着的溫瑞言,慢慢地坐下,鬆開了握在手中的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