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凡一低頭，看着衣兜，頓時心裡一跳，暗道“完了。”
怎麼就忘了扔掉呢，鞏凡看着兜裡漏出的半截紙，正是《飄渺之旅》的第一章，在網吧打完字後應該扔了的，沒想卻隨手裝到兜裡，現在漏出半截來，裝作不在意隨手掏出來要扔掉的樣子，走出屋門，在鞏長力的目光下扔在門口的柴堆裡。
一直到廚房，鞏凡都暗暗注意着鞏長力，發現他回到房裡，沒再管那團紙才放下心來。揭開鍋蓋，看見鍋底是一盤自己最愛吃的炒土豆絲，土豆絲旁是兩個白白的饅頭，鞏凡知道家裡沒有多少白麪，但是爸媽卻堅持給他和弟弟每天白麪，爸媽卻是吃高粱，玉米麪，鞏凡不爭氣的眼睛裡酸酸的，胸口好像鼓了一口氣，好長時間才嘆了口氣。
端起土豆絲，鞏凡感覺口裡口水已經流了出來，忙脫了髒衣服扔門外，洗了手和臉，埋頭吃了起來，快吃完時聽到對面的屋門響了，接着是鞏長力的聲音“凡子吃完盤子放着就行，明天你媽洗，衣服扔到院子裡，作業做完早點睡，不要再看小說，寫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恩。”鞏凡應了一聲。
豎着耳朵聽見鞏長力取了尿盆就回屋了，鞏凡放下心來，站起來想取回那團紙，中屋的門又開了，聽腳步是來廚房了。
鞏長力滿面怒容，手裡拿着那張紙，已經打開了，衝過來就是一巴掌，大罵道：“你還裝得很像，裝的和扔垃圾一樣，這就是你一天干的事情，啊？”
鞏凡沉着心，暗歎，躲不過啊。
“我給你苦口婆心的說了這麼多，你一天聽着沒有，我在家監督你，你就算不聽，你面子上也要給我裝的過去啊，我兩年都沒出去，天天在家看着你，我收了你那麼多的寫的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還再寫，你怎麼就不聽話啊？”鞏長力出着粗氣，臉都氣紅了，轉身就走。
鞏凡有些莫名其妙，平時肯定是一頓打逃不過啊，今天怎麼了。
這時鞏長力又衝了進來，手裡拿着厚厚的一疊紙，吼道：“你很喜歡寫這些雜七雜八的沒用東西是嗎？給，你寫的我沒收的給你。”鞏長力一把摔在鞏凡臉上，臉似乎被紙劃破了，火辣辣的疼。
鞏凡動了一下腳，想撿起來，鞏長力一腳踹到他胳膊，鞏凡頓時撞到牆上，胳膊一陣陣的疼，他扶着牆站了起來，鞏長力罵道：“你怎麼想的？你就沒一點點想過，我做這麼多是爲什麼？還不是爲了你，我會佔你便宜嗎？我和你媽老了，還怕別人怎麼說？我是怕你，我都已經這樣了，別人再說又能怎麼樣，我們怕你們被別人看不起，我不想你和我一樣，被別人看不起，咱們鞏家就該看人臉色活着嗎？我要是有你現在條件，不知道有多珍惜，你怎麼就不聽話？”鞏長力罵着已是淚流滿面。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和你爸在外面打工時，別人是怎麼說的，你知道嗎？他們都說，你們家孩子肯定很聽話，學習好，你們在外面打工供給他們，想我們家那樣的，誰還管他們。我和你爸聽了不知多高興，你卻這麼不省心。你看看新澤，他和你以前是一屆的，那時學習還不如你，每天晚上都找你給他講題，村裡人都說你以後一定是個名牌大學生，我和你爸臉上也有光，還有那旺子家老二，從小就知道幫家裡幹活，長大了還學習好，年年的三好學生獎狀拿了多少，人也好，見人就問候，你一天好像誰欠了你錢似的，一句話都不說，村裡人都說你沒本事，還架子打的很，你怎麼不和他們學學？”媽媽這時也出現在廚房訓道。
鞏凡忍不住還口“他們那麼好，你找他們當兒子吧，你給我說幹什麼？”
“啪”鞏長力直接給了他一耳光“你還有理了？你怎麼說話的？你再說試試。”
鞏凡這時犟脾氣也上來了，他家裡三個男人的脾氣都不是一般的犟，硬着脖子說：“我就想寫怎麼了，你念不成書就想加在我身上，你問過我嗎？我喜歡幹什麼嗎？我念書能念出什麼事來。”
“氣死我了，你還不聽話。”鞏長力氣的發抖，轉頭看了一下，看見地上的笤帚，拿起來照着鞏凡的腦袋就打，鞏凡也是忍着疼一動不動。
“你幹什麼，你幹什麼”媽媽這時忙拉住鞏長力，“別打了，凡子，快認錯啊，認個錯，以後改了就行啊，彆氣你爸了。”
鞏凡這時也覺得自己沒錯，捱打還委屈，倔強的會道：“我沒錯，憑什麼要認錯？”
“你聽聽！你聽聽！看我今天不打死他，這還反了，”鞏長力用笤帚指着他吼道，又推着媽媽“你出去，你別給我擋着，都是你慣得，慣得現在成這樣。”說着把媽媽推出廚房，用木條栓上門。
“我怎麼說的，你就是不聽，是不是？”鞏長力掄起笤帚就打。鞏凡也不會一句話，直直的站在那裡，這樣讓鞏長力更氣，打的更狠。
媽媽在門外也顧不上被別人聽見，尖叫“你打我呀，你來打我呀，你這混蛋，你下手沒輕重啊，你這混蛋。”
鞏凡記得媽媽一直比較怕爸爸，從來沒說過爸爸一句重的，現在卻罵他混蛋，不知是怎麼了他就覺得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卻是背過身去，鞏長力罵道：“我怎麼了，我不爭氣，我就供他，他要和塵子一樣，學不進去也就罷了，可他有腦子，卻不好好學，還頂嘴。”手上更是不停的打，
鞏凡只覺得頭上一下接着一下，似乎被打破了，腦子哦嗡嗡響，慢慢的有液體流了下來來，伸手摸了一下，紅紅的，好像是血，卻突然想起來，在小時候，爸媽外出打工，自己和弟弟以及小自己半歲的小姑姑一起和奶奶住在一起，有一天出去玩，把頭摔破了，怕回家挨奶奶的罵，就使勁的抓起土往頭上塞，竟然塞住了，真神奇啊。
感覺自己被抱住了，模糊的眼睛看去，媽媽正抱着自己哭，弟弟站在門口，地上是斷掉的門栓，看來是媽媽和弟弟撞開門進來了。再看鞏長力站在旁邊，手裡的笤帚已經斷了，臉上不只是什麼表情，鞏凡只是覺得他好像已經死了，那樣表情實在不適合出現在一個活人臉上。
“你打死我算了，我的骨肉你不心疼，你下手沒輕重，我嫁給你是瞎了眼，你就打我們娘兩，你怎麼不說話啊，你打啊。”媽媽哭着罵道。
鞏長力沮喪的扔掉那個半截笤帚，說：“我不管了，你們愛怎麼就怎麼吧，你一天護着他，才讓他變成這樣，我打他還不是讓他醒醒。”聲音說不出沙啞。
媽媽發現鞏凡臉上的血，鞏凡也覺得自己有些站不穩，忙抓緊媽媽的胳膊。媽媽臉色一變，衝着鞏塵喊：“過來扶着你哥。”
鞏塵看了一眼爸爸，過去扶住哥哥，卻見媽媽瘋了似的撲向爸爸，哭道：“你自己的兒子你還打成這樣，怎麼不見你打那些包工頭，他們你不敢打，你對兒子下手這麼很，你還是人嗎？”罵着手已抓向鞏長力的臉。
鞏長力只是躲着她，沒說什麼也不還手。
鞏凡看着眼前的場景，腦子裡眩暈感傳來，眼前一黑，歪倒在弟弟鞏塵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