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三年,元宵佳節之日,整座京城一派熱鬧喜慶。
此時,家家門前彩燈高掛,鞭炮噼啪。
位於正街十字路口的“天香”酒店今日開張營業。酒店周老闆和老闆娘,兩人早就站立門口,看着自己酒樓門前,已是高掛彩燈,垂懸彩色橫幅,心裡不覺就喜滋滋,臉上就更是笑容可掬。
兩人守在酒樓門前,迎着不斷涌入其中的各位賓客,拱手施禮,不停禮讓前來賀喜的親朋好友進入酒樓。
但是,兩人左等等,卻不見助興的隊伍前來。再右等等,卻還是不見,那說好了,要替自己添喜慶的半個人影出現。
兩人擡頭看看日頭,眼看就要到正午時分,再回頭看看,酒店之內已是賓客滿堂,但前幾日預定好了的舞獅隊,卻還未來到。
周老闆和老闆娘,此時縱是耐性極佳,也早已是焦慮萬分了。兩人再顧不得許多了,都踮起腳尖來,不停看向十字路口。
就在這時,店內夥計再次跑了出來,滿臉憂色的貼近周老闆的耳朵,輕聲問道:“老闆,這可如何是好啊?店內的客人,進入店中,這已經都等了好幾個時辰了!眼見着,衆人都已經很是不耐煩了!如果這舞獅隊再不前來,誤了我們開張的好時辰,惹得衆位賓客焦躁生氣,那可該怎麼辦啊?”
老闆娘聽他這樣一說,臉上的焦慮之色更是濃重。
她再次踮起腳尖來,拉長脖子看看前方。卻只見街市之上,照樣是人來人往,熱鬧依舊,卻還是不見半個自己期盼已久的人前來,於是就連聲嘆氣,氣得團團亂轉。
她再也顧不上那麼許多,一把拉住周老闆。高聲埋怨他道:“昨日,我就對你說了,這舞獅隊裡的老當家,雖然幾日前就答應了我們。但是,他此刻重病在身,又如何能舉得起來這獅頭?你看,你看,我說的沒錯吧!現在,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這舞獅隊的人,卻在哪裡呢?你給先說說,他們人呢?連個毛都看不見啊!”
周老闆此時此刻,也已經是急的直搓手心。唉聲嘆氣道:“這整個京城,誰不知這老當家是一諾千金啊?我知道他雖然身體突然有恙,但畢竟他還有兩個徒兒在啊!但是,但是……”
“但是什麼啊?你是長了豬腦不成?這獅子舞起來,還不得要四人才行啊?”
老闆娘氣得連連跺腳。眼中就要流出淚來。
周老闆一聽,臉都變綠了,急的唉聲嘆氣。
身旁夥計再次跑來出來,急的滿頭大汗,高聲說道:“老闆啊,如果再不開席,這客人。可都要走了啊!”
正自說着,就有幾位當官模樣的人,滿臉怒色,正從店裡外往走,一邊拱手對周老闆夫婦行禮,一邊大聲說道:“老周啊。我們幾人,家中都還有急事,恕不久坐!我們,這就得回去了!”
周老闆一看,急的就快要哭出來了。急忙攔住幾人,央求道:“哎呀,楊大人、李大人……實在是不好意思啊!裡邊坐,裡邊坐!我們這就開席了!”
活計得令,正要高聲喊着“開席”,突然,街道那邊,一陣鑼鼓喧天,衆人急忙轉身去看,不由得都驚喜萬分。
只見十字路口一端,正有一隊二十來人的舞獅隊伍,敲鑼打鼓,舞獅,耍棒,正緩緩朝着這裡走來。
前方兩頭五彩大獅子,互相搖頭擺尾,正自嬉戲玩耍,立即就惹得街上行人,紛紛擁擠而來,瞬間就空了一大半街道出來。
周老闆夫婦對視一眼,方纔心裡的煩惱,霎時全無,此時此刻,全是激動和感動。
周老闆對身旁妻子高聲說道:“怎麼樣,我就說嘛!這個老當家的,絕對不會耽誤了任何一家的好時候啊!”
幾位正要離去的客人,這時,不但看得興起,頓時喜笑顏開,而且,就連店內的賓客,此時也都被吸引出來,紛紛探出頭去觀看,立時掌聲不斷,歡笑聲陣陣。
周老闆夫婦見舞獅隊伍,已經來到“天香”酒店門前,正一高一低,匍匐在地,拱手作揖,不停抖動後尾,急忙各自從懷中掏出喜包,送入兩隻獅子口中。
街上行人,此時已經全部被吸引了過來,裡三層,外三層,已是將“天香”酒店門前,爲了個水泄不通。
更有甚者,因爲深矮腿短,看不到裡面,就乾脆順着樹身,騎到牆頭,冒着生命危險,也要美美欣賞一番。
這時,兩隻獅子,一雄一雌,分站兩邊,繞着“天香”酒店門前,轉了八個圈子。
從獅隊之中,閃出一位十一二歲的俊俏女子,高聲喊道:“恭迎八方來客!”
“好!”
圍觀者立時掌聲四起,喝彩不斷。
兩隻獅子又相對而立,臉貼着臉,嘴對着嘴,親熱異常。
這位女子又高聲喊道:“親如一家團圓!”
“棒!”
圍觀者大笑着,更是拼命的鼓掌,喝彩。
周老闆夫婦,此時已是高興的合不攏嘴了。
二人身後,擠滿了從店內出來看熱鬧的親朋好友,都紛紛對他們說道:“老周啊,你這次能請到老當家的舞獅隊,真是運氣加福氣啊!瞧這獅子舞得,真是創意無限啊!”
周老闆夫婦也急忙點頭稱是,突然聽得圍觀衆人,驚呼聲不斷,急忙扭頭去看,也不覺瞪大了雙眼。
只見這兩隻獅子。
此刻,雄獅在下,半蹲下身去,而那隻雌獅搖頭擺尾,連連退後幾步,突然就加快腳下節奏,幾個大跨步,踩在雄獅背上,竟然飛躍而起,騰空剎那,獅嘴大張,一副紅底金字條幅從中展開,上寫“佔天時地利人和”。
衆人驚愕不已,還未等反應過來。那身下雄獅已然立起,嘴中也吐出一副紅底金字條幅,上寫“取九州四海財寶”。
躍起的雌獅,此時恰恰落下。和雄獅並肩而立,將兩個條幅齊整展出。
衆人剛剛回過味來,還未來得及鼓掌喝彩,方纔高聲唸白的女子就縱起身來,踩在兩隻獅子肩上,雙手一抖,一條紅底金字的橫批展了出來,上寫四個大字:財源不斷。
“妙!”
此時此刻,圍觀百姓高聲齊喊,手掌都已拍得有些紅腫了。
周老闆夫婦看到這裡。已是心裡歡喜至極,兩個人,笑得跟兩朵似得,臉上的肌肉也都笑得有些痠痛了,卻雙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舞獅隊伍。還在不停鼓掌喝彩,全然忘了自己的主人身份。
但是,他們身後涌出來的衆多賓客,倒也根本就用不着他們二人去照應,一個個都踮起了腳尖,拉長了脖子,雙眼瞬也不瞬。盯着舞獅隊伍,看得是興高采烈,歡呼聲不斷。
這時,吉時剛到,早就守在一旁準備停當的小夥計,立刻點燃兩串萬頭大紅鞭炮。立時噼噼啪啪轟響起來,周圍百姓更是歡呼鼓掌。
在這一片喧騰熱鬧聲中,周老闆夫婦這才醒轉過來,急忙轉身請諸位賓客入席。
待得正式開席之後,酒樓之前的這兩隻獅子。這才搖頭擺尾,一邊嬉戲玩耍,一邊慢慢離開了“天香”酒店門前。
街上圍觀看熱鬧的百姓,卻眼巴巴直到這支舞獅隊轉過街角,鑼鼓喧騰之聲,再也聽不見了,這才都戀戀不捨,轉身各自離去。
一場熱鬧結束,人已散盡。
方纔牆頭上騎坐着的幾人,這才嘖嘖讚歎着,紛紛跳下牆來。
其中一人,不停高聲問道:“聽說這舞獅隊里老當家的身體有恙,今日除了他的兩個徒弟前來,一人唸白,一人舞獅。但還有三人,卻不知是誰啊?
其中一人,沉思片刻,突然出聲叫道:“哎呀,看剛纔這身手,莫不成,是那京城四少裡的三少不成?”
另外一人一聽,愣了一下,立刻點頭說道:“是啊,不是那四個活寶,還會是誰啊?”
其中一人卻故作深沉,低聲說道:“我說老兄,你這話,可就說得有欠公道了啊!這京城四少,可從沒有做過一件壞事,反而盡做些好事啊!”
最後一人,撓着頭,莫名其妙的問其他幾人道:“兄弟來京城不足一月,還真不知什麼是‘京城四少’呢!你們幾位老兄,能告知在下一二不?”
那三人對視一望,立時哈哈哈大笑起來。
其中一人,用手指着這人,大聲說道:“你連‘京城四少’是誰都不知道?按照常規,來我們這裡,不到半月,你就應該對這個稱謂,就會如雷貫耳了!
這‘京城四少’,原本都是京城吏部侍郎曹文清,曹大人府上的兩位公子和兩位小姐,但是,他們平時出來京中游走,那兩位小姐,卻都身着男裝,和她們的兩位哥哥一樣,扮作男子!
這四人,雖然年輕,但卻都是俊朗清逸,相貌非凡之人,更不要提,還都個個滿腹經綸,才高八斗呢!
這爲首的大哥,叫做曹鈺傑,今年十五,爲人寬厚,最是一副狹義心腸。
這次子爲養子,叫做沈玲瓏,今年十四,文武雙全,長相極佳,是京中妙齡女子的最愛。
這長女也是養子,喚作喬維鈺,今年十三,最是貌美如玉,卻也最是鬼靈精怪,讓人頭疼。
這末女最小,喚作曹紫凝,今年也是十三,溫婉和善,卻是四人之中,唯一不會武功之人。
曹府裡的這四位,小小年紀就都愛抱打不平,威名遠揚,京中受他們恩惠之人衆多,大家因爲愛戴他們,才送了他們這個雅號!
你們啊,以後不懂不要裝懂,知道了沒有?”
幾人一邊不停說道着,一邊離開這裡,又朝着下一個熱鬧之地去了。
幾人身後,這“天香”酒店裡,卻已是人來人往,生意興隆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