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宗望的臉上掠過一道隱晦的不快,兀朮倒還是笑吟吟的不動聲色,暗中卻朝後使了個手勢。
蘇三乾淨利落地解決掉那大漢,站在場子中央雙手叉腰,面露冷笑眼帶不屑,十足的潑婦相。
“呸!老孃當你多厲害,居然還敢看不起我。”
圍觀的衆金兵一陣譁然,誰都沒料到大宋使節團內一個小小的廚娘有如此了得的功夫,剛纔那漢子在他們營內也算是相撲的一把好手,可惜出師未捷身先撲,只兩腳就被踹翻在地,特別是那被踹翻的漢子,他皮粗肉厚的其實沒什麼要緊,就是被一個娘們打倒讓他着實不甘心,可要再上去打過,他卻又不樂意,一來和個女的打實在丟人,二來自己恐怕還真打不過她。
就在這時,又一個金人從一旁跳了出來,身上穿着件對襟的短褂,腰間居然也繫了條圍裙,身材魁梧得象只大馬猴,臉上橫肉一楞一楞的,站到蘇三面前大大咧咧地道:“兀那婆娘,老爺來跟你打過。”
這漢子的聲音嗡聲嗡氣的,中氣十足,就象平地打了聲雷一般,蘇三卻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上下打量了那漢子一眼:“你這身量跟我這老孃們打,也虧你好意思,你真是女真人?”
徐子楨在後邊差點笑出聲來,他一直以爲蘇三隻是個直性子的暴脾氣,動不動上手就打的那種,沒想到動起嘴皮子來一點都不差。
那漢子也被擠兌得臉上紅了一紅,不過很快就恢復了原色:“老爺也是廚子,跟你打正合適,你若害怕的話趁早下去。”
沒想到蘇三真的點了點頭:“老孃害怕了,你自個兒玩吧。”話剛說完掉頭就走,留下那漢子在場中目瞪口呆。
所有在場的金人全都呆住了,他們沒想到蘇三居然真的無恥到這地步,贏了一場就閃人,可她是個女的,撒潑耍賴是再正常不過的了,誰都拿她沒轍,宋人這邊卻是偷笑不止,那些侍衛再次憋得肩膀頭晃着。
徐子楨也忍着笑,低聲對蘇三讚道:“幹得好!”
蘇三撇了撇嘴:“那傢伙長得跟頭野豬似的,還廚子……真當姑奶奶傻麼,跟他打?再說你也告訴過我了,得了便宜就得溜,氣死他們。”
趙構算是城府較深的,但也強忍得嘴角微微抽搐,徐子楨和蘇三的對話全都落在他耳中,不由得對徐子楨的預判力又佩服了幾分。
這些都是徐子楨和蘇三特地關照過的,他猜到今天完顏宗望會給他們來個下馬威,所以蘇三出場去打也是他曾想過的,只是沒想到對方居然讓人假扮成下人來挑戰,結果裝成廚娘的蘇三正好出戰,讓對方扮豬吃老虎的打算落了空。
當然,打贏一場就撤也是他的計劃,嚐到甜頭就行,不能太過火,現在宋比金弱,只能暫時委曲求全,可是眼下看來吃虧的似乎還是對方。
下場的那個假廚子怔了半晌,就此下去又心有不甘,咬着牙指向宋使團道:“你們宋人難道就沒人再敢應戰麼?”
完顏宗望呵斥道:“託喝,不得無禮!”
假廚子託喝臉色一肅:“是,大帥!”
完顏宗望臉色一展,笑吟吟地對趙構道:“康王殿下,既是遊戲,本帥不妨添些彩頭,你看如何?”說完輕拍了拍手,從人端過一個托盤來,上邊擺着十錠黃燦燦的金子。
張邦昌慌忙在案几下對趙構暗暗搖手,示意絕不可再接戰,真要惹得金人火起,那可真沒好果子吃了,趙構只作不見,淡淡地點頭:“好,將軍既有雅興,孤奉陪便是。”說着對燕趙揮了揮手,也同樣取出十錠金子來。
張邦昌又急又氣,卻不敢作聲,一旁的駙馬曹晟倒是顯得有些興奮,他是武將出身,任左衛將軍,自然對這種武技之戲頗感興趣。
徐子楨躲在人後,看着事態的發展,託喝得了完顏宗望的授意,再次向趙構這方叫陣,燕趙憋得眼中冒火,可趙構卻偏不讓他上場,反讓他站開些,露出身後那班隨從。
“孤的隨從俱都在此,爾隨便挑選便是。”
託喝的臉色變得極爲難看,他的本意是挑釁趙構的侍衛和他打,可是趙構卻又是將他的隨從雜役派了出來,到時候自己要是贏了也不光彩,輸了的話更是丟人,他雖然表面上是個廚子,可實際上卻是右路軍中一位威名赫赫的猛士,這次南征隨着完顏宗望攻城拔寨所向披靡,今天更是受右帥密令要讓宋使丟足臉的,沒想到卻被趙構輕飄飄一句話堵了回去。
完顏宗望也沒想到趙構會依舊堅持讓雜役上場,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不着痕跡地對託喝看了一眼,託喝眼角餘光一直在注意着自己的主子,得到暗示之下只得一咬牙,往趙構身後掃了一圈,最終目光落定在某個中年人身上。
“你,可敢與我一戰?”
徐子楨順着託喝的目光看去,差點再次笑出聲來,這假廚子不知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居然挑到的是混在雜役中的杜晉,徐子楨對杜晉的身手還是瞭解的,這位出身於西夏雲家的前三絕堂工術大拿其實功夫極高,只是平時爲人低調不顯山露水罷了,託喝選上他只怕比選上蘇三更悲催。
只是……眼下這情形該不該勝,這是個問題。
徐子楨悄悄望了一眼完顏宗望,卻見他表面上淡定地微笑着,可視線卻時不時掠過趙構,他心裡頓時恍然,完顏宗望並不是純粹的要殺宋人威風,更多的,只是在試探趙構的底線。
既然這樣,那就沒說的,玩就玩真的吧,反正趙構死不了!
杜晉這次裝的是趙構的隨行侍從,身上穿的是康王府的家僕服飾,他本就生着一張謙恭和氣的臉,眼下見託喝居然挑了他,當即愣了一下,臉上故意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色。
“我?”
託喝不耐煩道:“對,就是你!”
徐子楨微微低下頭,對杜晉悄聲道:“舅舅,打他丫的,贏一場就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