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剎那之間,當宋清溪的眉心處,有着“截雲”兩枚至高篆紋凝聚成“劍”之一字的時候。
霎時間,伴隨着宋清溪眉宇之間的這枚篆紋的華光大盛,幾乎就像是楚維陽三元丹田之中,從靈臺到絳宮再到氣海,那代表着道術的篆紋所映照的時候會自然而然發生的變化一樣。
這頃刻間,隨着那眉心處的“劍”字道術篆紋的凝聚,緊接着的靈光兜轉之中,繁浩至極的篆紋像是承載着圓融而至高的完整道術經篇,旋即自眉心處蔓延開來。
幾乎只是呼吸間,好像是那磅礴動盪的轟隆雷聲的餘韻猶還在天地之間迴響着的時候,宋清溪那被四九劫雷所重新塑造的肉身道軀,那白皙晶瑩到幾乎透明如玉的肌膚上,便霎時間有着那些繁浩的篆紋延展。
並且正是藉由着那肌膚如玉質也似的透明,更能夠真切的看到,伴隨着那些篆紋的延展,其暈散並不僅僅只是遍佈了宋清溪肉身道軀的表面,而是在其徹徹底底的鋪陳在了宋清溪肌膚表面之後,更進一步的,順理成章的往其血肉,臟腑、骨相之中蔓延而去。
這頃刻間,道術經篇的力量,竟然在與宋清溪被劫雷所重塑的先天劍體道軀的獨特神韻所交織與共鳴着。
又或者說,這本就是渾一的相同本質與真髓的神韻,這是將恍若天地與量劫所在生滅輪轉之中的造化和饋贈,以真正道與法的方式得以映照,得以延展。
那道術經篇便是完整的道軀修持之法,也正因此,這頃刻間,得以塑造道軀的宋清溪,甚是順理成章的接受了道術那以篆紋洗煉的磅礴力量。
仔細看去時,這頃刻間,宋清溪的形神本源,她的血髓骨相,她的四肢百骸,每一絲縷的氣血與法力之中,事實上爲極致微觀的纖毫微末角度上,凡所能夠拆分的絲縷血氣與法力之中,盡都有着繁浩的篆紋所圓融交織而成的無上符陣。
《道術·劍》的力量將在宋清溪的身上無所不在。
當然,在這樣的過程之中,楚維陽也能夠明晰的感受到,宋清溪的這躍出藩籬的一步,與己身的三元道術之間的變化的差距。
譬如楚維陽便不會有眉心處顯照篆紋,譬如宋清溪的道術神韻之中無有三元的概念,此術凝練的頃刻間,變化便徜徉在了形神的全數本質之中,一如宋清溪極於劍道一般,僅只這一部道術經篇,便已經教宋清溪將形神本質洗煉與演繹到了極致。
又譬如說,宋清溪的蛻變與昇華,並不涉及到思感與念頭的躍升,不曾有甚麼關乎於靈感以及悟境在乎於神元之中的映照與留駐。
道法,便僅只是道法而已。
甚至楚維陽能夠感覺到,這種道法層面的蛻變與昇華,也僅只是宋清溪真正視之爲性命本源,視之爲形神真髓的劍道而已。
再是極於劍道,昔年的宋清溪也掌握有些旁的修真百藝,故乾元劍宗的諸法再是不昌,那也僅只是相對於其餘的聖地大教而言,而並非是沒有。
但是這一刻,除卻劍道之外的其餘諸輔助與雜修之諸術,卻不曾有着遂道軀與道術的重塑以及掌握而蛻變與昇華。
楚維陽漸漸地明白,己身所探索的是萬象道法的蛻變與昇華,而宋清溪在這一刻所探索的,僅只是己身所修持一道的蛻變與昇華。
這同樣是某一道途,獨屬於劍道的極致與邊沿的涉足和掌握。
而緊接着,在楚維陽隨着側旁的觀照。
甚至也不好說是純粹的側旁,因爲這某種從屬,因爲着某種經年以來的參合三元之修持養煉,楚維陽這頃刻間,幾乎是甚爲順暢的以思感與念頭在交感着宋清溪的形神本質,精氣神三元,以體悟除卻她之外,事實上的第一位真形法的神境真人修士的變化。
而也正是伴隨着道人有了這樣諸般的深刻感觸與體悟之後,幾乎頃刻,隨着那劫氣與雷音在天地之間最後的絲縷餘韻的消弭,電光石火之間,那些順着眉心處的篆紋所暈散開來的浩如煙海的篆籙,便相繼消失在了宋清溪的肌膚表面與氣血骨相之中。
當然,這並非是真正的消弭,而是收束,是一切道法的輝光與氣韻的內煉,而其仍舊真切的存在着,存在於根髓與血肉之中,以道法延展着那先天劍體道軀的極致。
而最後,則是宋清溪的眉心處,連帶着那枚“劍”字的道術篆紋也隱沒了去,但其卻仍舊存在着,有如宋清溪所掌握的劍道一般真實不虛。
但是,玄奇之處便也在乎於此,好像是伴隨着生滅輪轉的劫雷洗煉,伴隨着那浩如煙海的道術篆紋徜徉在了纖毫微末之間的每一縷氣血與法力之中。這分明僅只是宋清溪駐足在神境的第一頃刻,但是隨着諸篆紋的收束,宋清溪那有如劍氣爭鳴也似的凌厲氣息竟也因之而沉澱與收束,連帶着宋清溪剛剛破境的修爲氣息,竟也因之而完全牢穩的夯實在這一步上,無有分毫不沉穩的波動。
而且這種變化並非僅只是甚麼錯覺,更相反,這是有如道術,有如劍法一般,對於宋清溪而言真實不虛的變化。
某種洗盡鉛華也似的質樸兼且圓融的感覺從宋清溪的身上油然而生,除卻那過分白皙與通透的肌膚使得宋清溪的美豔比往昔時更上層樓之外,其人身上幾乎無有半點兒道法的玄妙氣息,甚至真正最是吸引人注意的,還要算上她那一身寬大的灰雲法袍。
法袍質樸古拙,氣韻卻極盡縹緲與厚重,甚至仔細看去時,仍舊能夠看到那深沉的底色之中,若有若無的三十六道黯色雷霆有如劍光也似的橫貫在法袍之上,伴隨着半懸空中的罡風浮動,伴隨着宋清溪那姣好浮凸的身段支撐。
霎時間遠遠看去時,那三十六道劫雷刑殺劍光紋路顯照在灰雲法袍之上,有如重疊浪濤,有如蓮花盛開。
最後,方纔是隨着宋清溪的修爲氣息的本質變化,有着《陽書金章》在這頃刻間顯照在懸空之中。
玉書金章的紙頁翻卷之間,遂見得宋清溪註名於其上——
順天休命——運威截妙真人!——
於是,當那遠空之中的霧靄雲城之中,屬於無上法陣的須彌力量引動,進而在電光石火之間,復又有着接連數道身形相繼顯照並且凌空而立的頃刻時。
伴隨着接連數位與早先時七位神境真人的修爲氣息相差彷彿的修士相繼顯照,攏共彙總成一十二人,各依元辰之位分列,又其捏蓮花法印,遠遠地看去時,諸修的氣息蒸騰,復又依循着法陣的力量而渾一之後,那遠天之際,像是靈光裡真正有着一十二品道法蓮花盛開。
緊接着,則是在玄虛微妙之中,倏忽間,一道月華從天而降,正垂落映照在那道法蓮臺之上的頃刻間,旋即見得一道朦朧模糊的輪廓,一點點的從那月華之中凝實,進而趺坐在蓮臺之上。
諸修的氣韻在這一刻,混同與加持在這一人的身上,如是藉助着法陣的力量,當那輪廓之中,一道教楚維陽熟悉的身形得以真切顯照的時候。
月華禪師以這樣以量變引動質變的“超綱”手段掌握有着雄渾的磅礴氣韻的時候,禪師隔空望去時,正見得楚維陽的身周,伴隨着一道須彌灰芒垂落,正是一身披灰袍的女修身形顯照。
僅只是倏忽間,隨着劍光的明滅,其人身形便驟然間消弭在了懸世長垣上,當再感應到其人的凌厲氣機的時候,卻已經是在那血戰戰場的上空,伴隨着混朦法的神境真人修士的喋血,而化星海金釵成劍器,赤着蓮足,凌空橫渡之間,一雙星眸似是在審視着每一絲縷的霧靄。
起初時,月華禪師都僅只是以爲其人的殺伐手段凌厲,逞一時之威風而已。
但是伴隨着時分短暫的時間之中,幾乎伴隨着宋清溪在半懸空中的接連橫空而度,泰半還多的時間裡面,宋清溪僅只是在四下裡觀照着甚麼,但是隻消某一瞬間,其星眸錨定住某一人的身形,凡所出手時,那爭鳴的一劍裡,是四時裹挾着星海與龍脈而渾成殺劫刑威一劍。
凡所出手,則必有修士喋血!
而且,起初時尚還十分朦朧與模糊,漸漸地,將宋清溪在這一刻幾乎冠絕諸修的凌厲殺伐之中,一點點地適應了己身蛻變與昇華之後的諸般,當先天劍體道軀以及《道術·劍》的力量真正被宋清溪所圓融運用,所齊皆煥發玄妙之後。
月華禪師悚然一驚!
那是真正奇詭邪異的氣韻,是有如楚維陽身上那過分超綱的一部分趨同的力量!
當月華禪師再看到那劍氣爭鳴的時候,竟像是看到了楚維陽剛剛方纔有所收束的那磅礴氣象之中,那風雨和雷霆的類似感觸!
於是,幾乎下意識的,月華禪師便驟然間從趺坐變成了凌空而立。
而也幾乎同一時間,楚維陽清朗的笑聲,從懸世長垣之上緩緩地隔空傳遞而來。
“禪師,你我也是許久未見了,今朝逢面,不與貧道打招呼便罷了,怎麼還盯着貧道的劍奴一直看?汝還是出家人呢!失禮!當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