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潭裡,一根肉粉『色』絲帶模樣的水草攥緊了陶歆的腳踝,拼命的往潭底深處拖。
在水深處,滿是白『色』膩滑的泥沼,還生着大小不一的窟窿。黑洞洞的窟窿眼兒在水底靜默着,就像一個個貪婪的大口張開着,隨時迎接着食物的投喂。
因爲水質清澈,陶歆的視線在水底也不受絲毫影響。
他一眼掃過水底的情況,抽出白刀就要砍向那根水草,但一顆泥丸卻比他的白刀速度更快,先一步彈在水草上,直接在上邊開了個洞。
水草吃痛,狂扭着甩開陶歆。
陶歆腳踝一鬆,張開雙臂就要朝岸上游,哪料背後一隻手又拽着他的肩膀,強行把他拖到一邊。
爺這塊肉可沒那麼好吃!
陶歆扭頭就想送出一拳,哪料卻看見白裔無辜的臉。
他急急收了拳頭,因爲慣『性』使然,整個身子都被使出的力氣帶漂出去。
好在一旁的樓譴適時出手,他才被拉回到水底的沙地上。雙腳還未站定,他眼前便突然出現好多人。白裔、樓譴自不必說,還有他一直擔心的阿婉,沒有乘坐車駕的胡賽花和毒念央,以及許多他不認得的生面孔。
在那麼多張陌生的面孔裡,他對其中一張臉頰的印象尤其深刻。倒不是因爲那張臉長得有多衝擊視線,恰恰相反,是在那麼多的奇形怪狀的魔怪中,他顯得太過正常了。
黃瘦的臉頰帶着病氣,雜『亂』稀少的眉『毛』下一雙微凸的眼睛,整張臉上唯一可取的便是那挺直的鼻子了。那麼高的鼻樑,就像拔地而起的山脈,叫人覺着無比的突兀。
“你沒事兒吧?”那男子發覺陶歆一直盯着他看,還以爲他嚇傻了,連忙又關切的在水裡寫下一句。
喲呵,又一個新特點,他寫字很快——幾乎可以和自己說話的速度比肩。陶歆正在心裡想這些有的沒的,樓譴又『插』進來給他比劃道:“這是暴十三,我魔軍剿叛平『亂』的急先鋒。”
暴十三點一點頭,又接着(寫)道:“接下來,我給諸位介紹一下消音潭的情況?”
消音潭的情況?他纔不想聽呢好吧?!陶歆把目光挪到一邊兒,偷偷瞟向阿婉,卻見她一雙好奇的眼睛瞪的溜圓溜圓的。
原來,在暴十三的指縫裡藏着一種特殊的顏料,只要他手指滑動,那顏料就會從指縫裡流出。所以不論他字寫得多快,大家都不會錯解他想表達的意思。
阿婉不解其中的門道,還以爲暴十三是類似章魚那般的存在——手指的顏料是從體內噴出的。她擔憂的猜測着暴十三每日的“顏料”供給,對他到底寫了些什麼,壓根兒就沒在意。
一晃神兒回來,暴十三已“說”到緊要處。
從他那處得知,這消音潭分爲三部分。最外邊的門檻就是他們剛纔踏足的小島,剩下的兩部分則全部都在水底。
白泥沼澤是消音潭的核心,因爲那些黑『色』的、大小不一的窟窿,整個消音潭纔沒有一點聲音。在白泥沼澤裡潛藏着無數只不死玉蚓,它們斷體可活、子孫無限增長,不僅佔着這消音潭自立爲王,還時不時的伸到岸上,把過往的魔怪拖下水當美餐。
這些年,樓譴致力於法力恢復,無暇管理整個南俱盧。不死玉蚓竟然把消音潭擴張了百十倍。眼見的它們胃口越來越大,竟然把手腳伸到了樓譴僅剩的幾個據點,樓譴這才怒而反擊。
他派出的暴十三已經在消音潭同不死玉蚓進行了數十次的較量,但現在也只是勉強『摸』到一點剋制它們的皮『毛』。譬如對付這些幾乎沒有頭腦的生物,不能使用兵刃,只能借火燒;再譬如,他們現在置身的所在是不死玉蚓的禁地,也就是消音潭的第三部分。
說來也奇怪,不知爲何,不死玉蚓對這片黑沙地頗爲忌憚。它們不僅不敢在這片黑沙下建立巢『穴』,連觸手也不敢伸到這裡。
“火燒?無數只?那這玩意兒可怎麼消除?這可是在水裡,從哪兒搞到火焰啊?!”白裔本就無心相幫,一看這話更是懈怠,還沒開始就打起退堂鼓來。
“心炎!”暴十三在水裡比劃道。
心炎?所謂的心炎,其實就是一種法力自耗。它需要實施者用念力把法術集中到某點,然後源源不斷的釋放能量,把那一點的溫度推升極致。當施術者的法術或念力高於被施者時,被施者的身體自然也就開始燃燒起來。
這可是個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主意啊,難怪暴十三帶兵來了這麼久,不僅沒除掉不死玉蚓,反而叫它們拖入車輪戰的泥潭。
白裔聽了暴十三的話,眼睛骨碌碌地轉個不停。不過一會兒功夫,他心裡已經有了主意。不過,他做買賣久了,凡事都講究個有利可圖。所以,他也閉口不言,只等着樓譴在這兒吃夠悶虧,然後才同他談合作。
“那個……”阿婉聽了這麼久,也有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既然不死玉蚓害怕這片黑沙,那我們是不是應該好好研究一下這片沙土的獨特之處呀?”
“這個我們早想過了。本來,我安排着手下一個個佩戴裝有黑沙的袋子,但是隻要離開了這裡,壓根兒就不起作用。他們只要被拖入黑洞裡,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白『色』的泥沼底下是什麼?”阿婉全然不介意暴十三的輕蔑態度,隨口又提出新的問題。
“誰知道呢!”他聳一聳肩,“被捉走的都有去無回,我們從哪知道那底下到底有些什麼。”
阿婉若有所思的點一點頭,又提出一個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你們看過着黑沙下邊嗎?”
暴十三不知道阿婉就是他們的魔尊右使,對她頻頻的“廢話”很是反感,只想全然無視她,叫她省省手指。
樓譴看出他的心思,擡腳踢了他一下,“繼續寫啊,問你話呢!”
暴十三慫慫的往前挪兩步,然後才委屈的繼續道:“查了,我們朝黑沙裡刨了七八十丈,可是底下除了沙還是沙……”
這麼說來事情就有些難辦了。阿婉把目光看向樓譴,等待着他的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