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尋剛離開不久。
沼澤裡,刺蛇軍團的軍團長赫曼和一羣人匆匆追來。
在一片濃霧中,他們精準找到了兩人最後碰頭的地方。
看着水裡的那些衣物,一羣人表情也凝重了起來。
隊伍裡,和赫曼站在一起的是一個頭發半黑半白的老嫗。
這是毒蔓傭兵團的團長「黑寡婦」海瑟。
【方塊3-瘟疫醫生】七階職業者巫毒大宗師。
一個擅長用毒、解毒和驅使各種毒物的輔助向卡師。
她那乾枯樹枝一般手撈起了水裡泡着的衣物,放在鼻息間嗅了嗅,最終搖搖頭,喃喃自語:“奇怪,毒素標記完全消失了。目標應該是用了一些非常規手段,規避了生物能量外泄。”
赫曼聽着微微一嘆。
聞言,赫曼也無奈道:“應該是剛纔的焰火指引了方向。那女人的同伴來接應了。”
“東荒那邊的卡師斷了傳承,最強只有六階。幾千年卡都在這個瓶頸上,琢磨出一些提前掌握領域的竅門,也不奇怪。”
那樣就更不能耽擱了。
赫曼已經萌生了退意。
正想着,隊伍裡的人也議論了起來。
換作是其他六階,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雖然基本確定是叛龍軍的暗子來救的人。
“嗯。那片沼澤地下似乎有一處規模很大的地下古代遺蹟。按照目前線索來看,八成就是白家的秘密研究所。如果真是我們想的那樣,還真有可能找到那東西”
一羣披着白色斗篷的神秘人,順着通道,走入了地底。
但此刻,他心中卻騰起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沼澤深處,這裡有一片建築廢墟。
一路追來,只有他們知道剛纔知道對手的難纏。
赫曼雖然決定不再繼續追。
現在看着被軍團追擊的這麼一個六階都逃掉了,赫曼總覺得有點莫名熟悉。
但空間是誰破解的,是誰又被救走了,以什麼方式和那蛤蟆接觸的
重重疑點,到目前都沒有任何確定線索。
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刀尖上跳舞的傢伙。
之前《瓦倫城叛軍營地》莫名其妙消失的事兒,現在都沒調查出結果。
最重要的是膽識。
不過相比一個六階,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赫曼可不覺得會這麼巧合,他們刺蛇軍團短時間內就遇到兩個這樣的人。
與此同時。
這和之前敢在軍團重重守護中和蛤蟆接觸營救走幾個奴隸的計劃,簡直如出一轍。
“六階就能領悟領域,也難怪有這麼離譜的戰力。換作咱們南大陸,怕是兩三個同階都奈何不得這種東荒所謂的‘傳奇卡師’。”
“.”
海瑟道:“這裡有黑暗元素遺留的痕跡,法則理解不算太高。接應的人可能也就五階的樣子。但匿藏手段不俗,這沼澤裡想找到,怕是要費些功夫了”
可是,救奴隸能想通。
現場幾乎沒留下有用線索,已經能很說明很多問題。
“無所謂了,王國的頂階卡師也陸續趕來舊大陸了。東荒那些人哪怕是真冒出幾個七階,也翻不起什麼大浪。我們還是抓緊探索,完成上面安排的任務吧。教廷那邊對那東西勢在必得,真要找不到,我們只能提頭去見了.”
“.”
“不過話說回來,那女人的領域還真夠霸道的。戰爭序列的天神下凡,還有幾種很詭異的仙道手段.如果真讓她進階七階,也是一大勁敵啊。”
救東荒的人又是什麼意思?
難道也是衝着遺蹟來的?
這位都說很難找到,那麼就真很難了。
明知道他們刺蛇軍團兩個七階圍捕,還敢來救人,這膽量已經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了。
整個軍團在瘟疫沼澤探索了這麼久,眼見有了重大發現,他們也不可能繼續在“抓老鼠”上耗費太多的時間。
說着頓了頓,那雙渾濁的雙眸裡浮現了一抹沉思和疑惑,又道:“這手段我都沒見過,想來八成是那幾個失傳的職業序列秘法了。桀桀,東荒那些卡師還傳承下來了一些有趣的咒術呢.”
更像是同一個人所爲。
睿智、冷靜、手段乾脆利落。
“讓下面的人趕緊把那頭蛤蟆弄來確認一下.”
但他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這麻煩還沒完。
畢竟一個六階戰爭奴隸而已,不值得浪費太多時間。
這是一條水泥通道,牆壁上還有斑駁的白漆字跡,隱約可見【DP-955研究所】幾個字。
一羣人正在一堵封死的鋼鐵大門前,想要嘗試破解門禁。
這時,虛空中一隻夜鶯虛影幻化了出來。
“什麼,你是說,那女人逃掉了?”
“是的。我們在刺蛇軍團那邊潛伏的人剛傳來的消息”
“有我們的消息指引,還去了兩個七階,都沒能留得住她?怎麼可能?”
“嗯。那人在戰鬥中用出了幾種情報裡從來沒見過的保命手段.而重點就在這裡,那些秘術不是【戰爭】序列的咒術,反而和我們白家竊神秘傳很像”
“你是說,那女人用了一些我們白家的仙道秘術?最後逃走的方法,還很有可能是用了‘秘胎寄生術’?”
“是的。那幾種秘術中,疑似還有我們白家已經失傳的古代禁術。”
“.”
爲首那人聽着仙靈彙報的情報,緩緩揭開了斗篷,露出了一張白皙俊俏的臉龐。
如果季尋在這裡,他一定一眼就能認出,這是之前遇到過的“白家第一天才”——白巍。
他那比女人還嫵媚的眉角微微一眯,眸光中露出了狐狸一般的詭笑:“嘿嘿,真要論輩分,那位還是我的姑姑呢。不過奇怪了。當初她母親被驅逐出白家,已經用誓約封印了一切關於白家秘法的傳承記憶。那女人何處學來的?”
這時隊伍裡另外有人開口了:“革命軍的人比我們還先找到這處秘密研究所,或許找到了一些傳承也不奇怪。她又有白家血脈,天賦不錯,僥倖得到了某位仙家的認可也說不準.”
這也是他們利用間諜指引南大陸那些人來圍殺革命軍的原因。
之前白家的人以爲他們是第一批來到這片遺蹟的人。沒想到來了之後,才發現革命軍的人先一步已經在找這研究所了。
這讓白家的人立刻有了危機感。
秦如是在神墟寶庫一戰,孤身應戰兩位王下四騎士之時,已經證明了她的戰力。
想殺她,沒有七階實力,幾乎不可能。
白家這羣人沒想和她拼個你死我活,這才選擇了借刀殺人。
“誰救的她?”
“目前還不清楚。不過看情況,接應她的人應該也是潛伏在南大陸冒險隊伍裡。否則也不可能得到準確情報,這麼快就趕來增援來了。”
“嘖嘖,我那位姑姑要是逃掉了,未來也是個大麻煩啊。”
“.”
白巍雖然嘴裡這樣說,但臉上卻沒有任何擔憂的表情。
他看着眼前的鎖死的機械大門,喃喃自語。
“這麼多的毒物匯聚在沼澤,我們白家的傳承至寶【萬仙燈】應該就在這研究所裡。只要能找到,我白家大興指日可待啊.”
“不錯。何況這裡曾經是我白家先祖供奉仙家的秘冢。真要有幸得到某位祖靈仙家的認可庇佑,我們白家也有了立足之基了。”
“舊大陸這邊的情況很複雜。既然我白家門宗都被滅了,當年那一戰一定極其慘烈。是否有祖靈仙家殘存,還真不好說”
“信仰不滅,神明不死;香火不斷,那些頂級仙家也不會那麼容易消散的。盯緊刺蛇軍團那邊的動向,儘快把人吸引過來。獻祭那些人,不說祖靈仙家,至少也能喚醒一些高階仙家的”
“是。”
“.”
季尋很清楚能逼得秦如是都陷入絕境,刺蛇軍團那些人中一定有擅長追蹤的高階卡師。
他雖然覺得自己留下的痕跡已經抹除得很乾淨,但就怕一些超認知的感知手段。
南大陸那些卡師傳承沒有斷代,這個可能性還非常大。
季尋在沼澤裡一路狂奔。
不時還用影子做一些誤導。
但很快,他就鬆了一口氣。
身後佈置的預警裝置一直沒有被觸發,也就依舊意味,大概率是真沒人追來。
看到這情況,季尋腦子裡那幾十種情況自動排序,最終得出了可能性最大的兩種。
第一,要麼兩個七階沒興趣追一個六階,覺得浪費時間;
畢竟南大陸的卡師和東大陸的卡師雖然是敵對關係,但目前圍捕,也僅僅是想抓幾個戰爭奴隸罷了。
如果耗費代價太大,也就沒意義。
第二,要麼就是,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
季尋更傾向於後者,眸光微微一眯:“那片沼澤裡果然發現了很重要的線索嗎”
這些日子季尋和蛤蟆聊了很多艾雷爾帝國的情況。 他知道了神聖教廷的命令優先級高過王權。
教廷的人要找“罐子”,刺蛇軍團這些人是絕對不敢耽擱的。
現在連一直都囚禁在營地裡的蛤蟆都被運送來了,也就是說,沼澤裡必然有重大發現。
想到這裡,季尋停了下來。
總算是有驚無險地把人接應到了。
時間也不再緊迫。
餘光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他看着那像是被蛇咬的傷口,眉頭微微一擡:“秦姨?”
試着喊了喊。
並沒有得到迴應。
白家的很多咒術都是家族秘傳,外界根本不知道原理。
秘胎寄生術就是其中一門很詭異的咒術。
哪怕是季尋被寄生過,依舊不知道這咒術的原理是怎麼辦到的。
似乎是要寄生體瀕臨死亡,對方纔被逼出來。
看樣子是暫時和秦如是溝通不了。
又或者她短時間內沒打算出來,規避某種感知手段?
又或者受傷不輕?
無論如何,人已經救下。
季尋也不着急了。
反正沒人追來,他也沒了緊迫感。
既然那些人沒第一時間追來,想來之後也不會。
季尋調轉了方向,沒再繼續朝危險區域逃走。
之前預設的幾條逃生線路也沒必要了,他再次回到回去營地的安全道路上。
這幾條已經探明的線路一路都有標記。
時不時也能碰到來沼澤裡的冒險者。
不多時,季尋就一路嗅着氣味,碰到了押送蛤蟆的大部隊。
大概是看着刺蛇軍團都有了大動靜,敏銳的人已經察覺了機會,無數冒險團也跟着涌入了沼澤。
看這數量,之前沼澤外營地裡的十幾萬冒險者,怕是來了大半。
季尋看着這羣人,眼中神華內斂。
這些人都能看到的機會,他當然也能看到。
而且看得更深。
季尋眼裡的世界,萬事萬物都出現了一條條不斷運動推演的命運線。
「我即世界」能推演事件的源頭和結果。
最近這門魔神秘法越發純熟,他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我怎麼感覺,這些人好像是被故意引導進去的呢?”
能讓刺蛇軍團赫曼親至去探索,不用想,必然牽扯到了一些重要的發現。
有這樣重大的暴富機遇,傭兵們蜂擁而至,這也正常的。
但季尋經歷過幾次賈彧的佈局,深刻體會到了,真正高明的佈局,是幾乎沒有痕跡可循的。
想要識破這種佈局,不能看大流,反而要觀察細節。
比如:阿拉貢說裡面可能有“罐子”;而巧了,秦如是竟然也正好在這裡出現。
季尋想到這裡,思路圍繞這兩點一想,也發現了問題:“不對啊。革命軍可是常年游擊戰的專家,瘟疫沼澤還這麼大,他們居然這麼容易就被發現,還被堵住了?”
“難道是內鬼?”
季尋突然想到了什麼。
秦如是心思縝密,按理說絕對不會這麼容易被人堵住圍殺,有內鬼,才能合理解釋一切。
季尋的思緒就順着這思路延伸了出去:“嘿嘿,有意思了。內鬼向刺蛇軍團的人泄露了革命軍的位置,借刀殺人?”
假設這個可能,能得到的結論也就只有那少數幾種了。
絕對實力下,陰謀手段是沒必要的。
南大陸的整體實力碾壓東荒,所以間諜什麼的,目前幾乎沒有必要佈置。
而之前掘金碼頭一戰折損了一個七階,這讓南大路的人也很難再相信投誠的東荒卡師。
所以,
假設有內鬼,
那麼也只能是東荒內部的人。
而在舊大陸的東荒卡師,大都是聯盟軍的人。
兩者也沒有敵對關係。
所以,那些“內鬼”大概率是來自復辟的奧蘭王室。
“白家的人也來沼澤了?”
季尋琢磨了一瞬,心中想到了最佳答案。
真要說間諜,白家的【竊神者】絕對是他見過最適合當間諜的職業序列。
各種仙家和神秘系咒術,讓人防不勝防。
就像是季尋如果沒見識過,哪裡知道人的身體內還能寄生一個大活人?
季尋能潛伏進來,旁人也一定可以。
白家的人說不定也早就安排人潛入了這些南大陸冒險者中。
甚至是刺蛇軍團的高層。
這也能合理解釋一切。
借用刺蛇軍團力量,重創革命軍秦如是一行人。
但問題也來了。
“所以,白家的人吸引這麼多的人進沼澤去幹嘛?”
季尋想到這裡,突然意識到這是個連環計。
借刀殺人這計謀確實不錯。
但同樣會暴露沼澤深處的秘密。
顯然,白家的那些人並不介意如此,反而是故意吸引這些人進去。
看着眼前的人羣,季尋眼裡的色彩斑斕的命運絲線,一條條突然就變成了灰暗死寂的顏色。
「我即世界」反覆溯源、推演、排除.
最終他確定了,自己現在想到的一切,毫無邏輯破綻。
也就是說,他大概率推演到了一個最符合實際情況的結果。
“獻祭?”
季尋腦子裡瞬間就冒出了這個詞彙。
能讓這麼多人進去,確實能幫忙開荒。
但開荒之後,白家的實力,根本沒資格從這些南大陸的強者手裡搶走寶貝。
所以唯一可能就是,他們篤定,這些人構不成威脅。
而只有死人,纔沒有威脅。
沼澤裡本就是白家的一處“仙家秘冢”,沒人比白家更清楚裡面有什麼。
竊神者序列的仙家秘術和舊神信徒的神道秘術,有諸多相同之處。
白家這麼做,動機、手段都齊了。
這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想到這裡,季尋的表情變得玩味了起來:“嘖嘖,白家這些傢伙還真夠狠辣的啊.”
這麼一看,東大陸也不是不堪一擊啊。
局勢越發離奇,對季尋來說,就越是有一種莫名吸引力。
他看着滿眼灰色的命運絲線,突然目光又落到了那個被黑布包裹的鐵籠上。
這是季尋此刻眼裡的世界,唯一不是灰色的物品。
而是代表神秘的黑色。
鐵籠裡,可是囚禁的一位英雄啊。
就像是《瓦倫城叛軍營地》那個副本,“戈隆”是一個劇情錨點。
阿拉貢這個英雄,在季尋眼裡,此刻也是一個錨點。
哪怕是其他人都死了,英雄也沒那麼容易死的。
“嘿嘿.”
季尋想到這裡,咧口白牙,腦子裡就只剩下了一個強烈的念頭。
他要進去看看!
本就是打算找機會救出蛤蟆的。
現在看來,可行性最大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