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八面埋伏(4)

邸樑看着邸稼騫,把所有的急躁都埋在心底,他告訴自己,不能再像他死之前那樣處理兒子的事,要耐心,不能嚇到兒子,不能再一巴掌打過去。

可他看着兒子的眼睛,兒子滿眼迴避的神色,他知道邸稼騫並不想多說。

“真的沒有什麼事,你知道那一塊住的都是達官貴人,我只是剛好送一位客戶回去。”邸稼騫俯視着邸樑,心裡對邸樑關切的神色有絲觸動,但是他覺得這個時機太差了,現在不是培養溫情的時候。

“不要說假話了。”邸樑煩躁地說,他深吸了幾口氣,“你最近很不對勁,真的有這麼忙嗎?我去過你公司,我看就連傅嶸也沒你日理萬機,你究竟在幹什麼?";他想了想,咬牙道,";你要逼我打電話到你公司詢問你下班之後是不是在公司嗎?”

邸稼騫微微有點迷惑:“我自有我的事情要忙。”他把邸樑拉起來,讓他坐到沙發上。

邸稼騫看起來已經回覆了平靜,沒有像剛纔那般失了魂魄一般。

他對邸樑說:“我一不殺人放火,二不違規犯法,成年人了有點自己的私事又怎麼了?”

邸樑沉默不語。

邸稼騫繼續說服他:“說不定我去酒吧街鬼混了?”邸樑眼見着豎起眉毛來,邸稼騫連忙安撫他,“我只是打個比方,但是我不想欺騙你,你放心。”

邸樑看着自己的兒子。

太狡猾了,這種成年人的理直氣壯實在太狡猾。

因爲無法繼續敷衍,只有強硬地撇清關係,邸樑再一次認識到邸稼騫確確實實是個男人了,學會了男人的無賴。

邸樑搖搖頭:“放心?怎麼可能放心?從那個會計開始,你身邊一直在出事,你當我是傻子啊。”

圍繞着邸稼騫絕對有事,或許說邸稼騫參與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裡去了。

邸樑拉住邸稼騫的胳臂,也有可能是他自我意識過剩,但他還是想問:“難道你是想報復傅嶸?因爲他與你父親的死有關?”

邸稼騫猛地站起來。

“這與你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關心你啊!”邸樑急切地說。

“你憑什麼關心我呢?我跟你又是什麼關係?”邸稼騫冷漠地說,“說起來我只是你的房東而已。”

邸樑知道邸稼騫每當心情不好或者想逃避什麼的時候,就會擺出一幅生人勿近的冷麪孔,雖然他想體恤邸稼騫的想法,可現在他還是生氣了。

太傷人心了。

邸樑一心想彌補兒子,一心想對兒子好,最後換來一句“憑什麼”,太不公平了。

憑什麼?憑我是你老子。

邸樑很想衝着他吼出這句話,但是他說不出口。

他抿着嘴脣,卻說不了話,他還想說,你父親壓根不在乎你幫他報仇這類的事,他只想確保你的安全。

“其實我……”邸樑的眼裡閃過不確定,這種彷彿受傷一般的神色讓邸稼騫更覺得動搖。

再直視他的眼睛,邸稼騫會覺得受不了。

“真的不關你的事,我們相處得很融洽,我很想把我們這種氣氛很好地保持下去。”甚至我想進一步發展,邸稼騫沒有說出來,“但是我也要有我的私人空間,你什麼都不知道,就不要亂猜了。”

他撫撫自己的額頭,說:“我有點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說完他就走進臥室。

邸樑坐在沙發上,抱着胸,眉頭一直沒有展開過。

雖然邸稼騫一再說不要他管,可是真的不管?

沒門兒!

老子管兒子天經地義,邸樑迅速在腦海裡描繪了幾個可能性。

他還是覺得邸稼騫可能是出賣了傅嶸公司的商業信息,以達到打擊報復的目的。

雖然大部分可能是爲了父親,可是這樣爸爸一點都不高興啊。

邸樑摸摸下巴,想着怎麼去阻止他。

當天晚上在新城網首頁xx小區發生命案的新聞就發佈了,邸樑瀏覽了一下,案情比想象中的更嚴重。本市房管局的一位官員全家在公寓裡被殺,包括官員及其妻子還有一個九歲的孩子。警方初步判定爲團伙作案,罪犯將被害人捆綁之後,殘忍地勒死,罪犯有一定的反刑偵知識,留下的痕跡不多。

邸樑點着鼠標,心思卻飛了。

團伙作案的話,留下的線索會多得多,高檔小區的保全設施比一般的小區做得周密,調出監控錄像的話,應該能發現可疑的人。

而且在目前的情況下,房管局的官員出事,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上次開發商自殺的事,這整個事件命案頻發,想要壓下來是難上加難。

案件自然有唐政平去破,邸樑相信自己教出來的徒弟,可是他想不通爲什麼案發現場,邸稼騫會在那附近。

邸樑的目光看向門口,明明是住在同一個房子裡,但是問也問不得,邸稼騫是不會告訴他事情的真相的。

邸樑沒想逼他。

可能是因爲死過一次了,他對兒子的態度越來越軟化。

哎,愁,沒想到都死了一遍了還這麼愁,當初他可是懷着美好的願望,想和兒子改善關係了。現在關係是改善了,但是亂七八糟的事也太多了吧?

邸樑有種這叫他怎麼放心退休的感覺。

轟動全市的命案,作爲本埠知名的報紙,是一定要跟進的。

因爲那天晚上邸樑擅離職守,莫莉發了很大的脾氣,邸樑只有乖乖地跑後續。

他揹着包去市局想了解情況,結果剛走上樓梯就撞見唐政平。

唐政平一看是他,立即怒氣衝衝地朝他走過來。

他一把抄起邸樑掛在脖子上的工作證,放在眼前看了看:“歐陽智,我記住你了。”

邸樑則是高興都來不及,拍拍他的肩膀:“唐警官,你來的正好,我就採訪一下你吧。”

唐政平打掉他的手:“採訪個屁啊,老子沒捉你就是好的!”

“唐警官還是這麼對羣衆不友善。”

“老子是不會對一個偷雞摸狗的人友善的!”

邸樑裝傻:“哎喲喂,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不懂?啊,你是說你的警官證嗎?你掉在燒烤店了,我揀到送還給你,你不但不感激我,還罵我,這警察是怎麼當的?”

這個小記者居然跟犯罪分子一樣學會了對警方倒打一耙的本事,唐政平真是義憤難平:“分明就是你摸走的!”

邸樑掏掏耳朵:“有證據嗎?要去驗指紋嗎?”

唐政平差點沒七竅生煙,本來作爲一個警察被人摸走警官證已經夠丟臉了,這小子還在這裡挑釁?

他一把抓住邸樑,吼道:“走!跟我去反扒隊!”

邸樑剛想說話,就聽見一個低沉的聲音怒道:“你們在這裡拉拉扯扯的幹什麼?”

拉拉扯扯真是個好詞,邸樑把胳臂從唐政平的手裡抽回來,擡眼看着走過來的張誠凱。

自從他離開警局之後,大家好像變暴躁了啊。

張誠凱走到兩人面前,嚴厲地看了看唐政平,說:“你現在既然這麼閒,不如真去反扒隊幫人家巡街!”

唐政平梗着脖子,領導面前不得不服軟,他說:“我準備要去排查遇害人的人際關係。”說完他偷偷瞪了邸樑一眼,說,“副局那我先走了。”

唐政平一溜煙跑了,邸樑想這要逮誰去問情況呢,張誠凱就看了一眼他的工作證,說:“記者同志,你現在來這裡幹嘛?”

邸樑對他這位老領導還是挺尊敬的,他說:“關於xx小區的滅門慘案,社會大衆都非常關心。我們報社想來了解一下情況,張副局能不能透露些消息?”

張誠凱瞪了邸樑一眼,說:“記者爲了寫新聞就能干擾警察工作嗎?”

邸樑一愣,張誠凱以前對他挺好的,雖然羅嗦了點,該訓的時候也教訓他,但也沒這麼諷刺過他,邸樑一時之間還有些不習慣。

“這事市裡有安排媒體統一採訪。事發的當天就是你們報紙最先把消息登在報紙上的吧?你知道你們報社給我們斷案帶來多大的影響嗎?”

邸樑被他說的一愣一愣的,至於嘛……

張誠凱繼續說,他們站在市局的臺階上,一上一下,就跟班主任教訓小學生似的。

“你們圖新鮮報道就好了,可知道會給市民帶來多大的不安嗎?報道不要瞎寫,記者不要去現場。”

張誠凱把邸樑罵了一頓,邸樑還真不太敢吭聲,由着他罵。

看起來副局長最近壓力很大啊,估計也是,這麼重的案子死的還是政府人士,上面肯定規定了破案期限,破不了案從上到下都要挨批。

邸樑知道張誠凱在副局這個位置上也憋得很久了,眼見着都要退休了,大概是想平平安安地渡過這幾年就算了,誰知道最近總出事,估摸着他也有夠煩的,把氣都撒在記者身上了。

等張誠凱說夠了,他才一句話總結:“反正採訪是不行的。”然後就走了。

邸樑摸摸鼻子,他還挺想念以前那個總叫他“小邸”的副局的。

邸樑打了個電話給莫莉:“剛纔人家副局長把我攔在公安局外面了,不讓我進去,不讓我採訪。”

莫莉在電話那邊中氣十足地說:“他說不採訪就不採訪?你是警察還是記者?是記者就要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