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室裡,夏明江躺在病牀上,腦袋上纏滿了繃帶,右胳膊上打了石膏,左腿還用固定器掛了起來。身上光輸液袋就掛了七八個,氧氣面罩、呼吸機、監護儀……急診室裡能用的東西幾乎全都用上了。劉恬一進門看到這幅場景,心想:都傷成這樣了還叫什麼沒問題?!再差一步就直接見閻王了!當時心裡又是傷心又是心疼,一個箭步就撲到病牀上,眼淚止也止不住,嘩啦嘩啦的跟流水一樣就淌了下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們爸爸不是一直在實驗室做研究嗎?怎麼就被別人給捅了還傷的這麼嚴重?PETER說沒問題,這都快裹成木乃伊了怎麼個沒問題?!PETER呢?去把他叫進來我好好問問他!他要是不把你們爸爸給我治好了,我一把火把他們家醫院給燒了!”劉恬剛咆哮完,接着又嚶嚶的哭了起來。
仨孩子一看劉恬這架勢,當時就在想這玩笑是不是開得太大了?!這苦肉計不會演到最後真弄個屍骨無存吧?又聽說要叫PETER,夏一鳴趕緊上前攔住解釋說:“剛纔PETER叔叔都跟我們說清楚了,就是皮外傷,但是因爲傷口太多所以就給包成了這樣,其實並沒有傷到內臟,所以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媽媽你就別太擔心了。”劉伊芳和金載水也趕緊附和着。雖然兒子這麼說,但劉恬還是不放心,薅着夏一鳴的胳膊一把把他拉到自己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問道:“真的?!真的嗎?!你不會騙我吧?!”劉恬本來力氣就大,現在又正激動,他這一拉差點就把夏一鳴的胳膊給拉折了,夏一鳴一看老媽急成這樣,趕緊說道:“真的真的,醫生都已經仔細檢查過了,不會錯的!”聽兒子這麼說,劉恬總算是稍稍放了心。
“那你們爸爸爲什麼一直不睜眼呢?是不是腦子被打壞了,PETER一時沒有看出來?不行,我得叫他過來趕緊給你爸再做個檢查去!”劉恬說着話就要起身往門外走,三個人一看這個情況,趕緊上前攔住。
“恬姐恬姐恬姐,你先冷靜一下,PETER叔叔已經做了檢查了,說是沒問題,爸爸是因爲失血又受了驚嚇加上昨天晚上生氣沒有睡好,只是稍微睡過去了而已,一會兒醒過來就沒事了。”劉恬聽劉伊芳這麼說,還是不相信,見夏一鳴也跟着點頭,也就一屁股坐下沒再動彈。
三個人看劉恬好不容易坐下了,心裡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但是頭上跟身上那個冷汗,多的都能把衣服給溼透了。他們這樣騙劉恬可是抱着隨時都會被打死的決心,萬一要是在這裡就穿幫了那可真要“死的很難看”了。
而另一方面,躺在病牀上一直裝昏迷的夏明江,本來大熱天的裹得跟個木乃伊似的就已經快透不過氣了,又因爲騙自己老婆一個勁兒的冒冷汗,聽劉恬一會兒要這樣一會兒要那樣,自己在那裡躺着只能乾着急,沒多會兒的功夫身上就被汗給浸透了,繃帶上孩子給撒的紅墨水也因爲汗漬的浸透而蔭溼了開來,變得越來越大。劉恬一看這狀況,當時就慌了神兒,感情是血還沒有止住又開始流了?趕緊站起身慌慌張張的要找大夫。仨孩子一看,剛剛放下來的心又懸了起來,趕緊拉住劉恬道:“恬姐恬姐,這是……這是…這是剛剛上的藥,剛剛在傷口上撒了很多止血藥,現在蔭出來了而已,不是出血,是正在止血,止血而已。”
聽劉伊芳這麼說,劉恬還是有點狐疑:“真的嗎?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啊?”
“真的真的,江哥是我親爸,他要是真出血了我還能騙你嗎?”劉伊芳緊跟着又解釋道。劉恬一聽這話也對,自己親生的孩子總不可能害自己老爸,也就放了心不再追究。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你爸好好的在實驗室裡呆着,怎麼就被人給捅傷了呢?!”劉恬靜下心來,突然想起了這件事。
“是這樣的,今天早晨我爸去上班的時候,在路上碰到幾個男的欺負一個女孩子,老爸一看這樣自己不能不管啊,於是什麼都沒想就上去逞了英雄,沒成想那幾個男的手裡有刀子,老爸一個反應不過來就被捅傷了,多虧他及時給PETER叔叔打了電話,PETER叔叔又通知了我們,結果就到這裡來了。”聽夏一鳴這麼一解釋,劉恬更不明白了:“這PETER應該先給我打電話啊,怎麼反倒是先找上你們了?他可並不知道你們從中國過來了啊?”
“啊,那不是先打你的手機不知道怎麼的就是打不通嘛,所以就打了家裡的電話,結果我們就知道了,所以就跟着趕過來了。這不後來又給你打才通了嘛!”還是劉伊芳反應快,怕劉恬繼續問下去夏一鳴會露餡兒,趕緊幫着圓了一下謊。劉恬因爲夏明江受傷也沒心情仔細推敲,聽劉伊芳這麼一說也就信了。
劉恬看着夏明江一直躺着也沒個動靜,又看着周圍那些滴答作響的儀器,這心裡就又開始發了慌,不自覺的就開始數落起了夏明江:“你說你一個書呆子,逞什麼能啊還去英雄救美,現在好了吧,英雄沒做成被打成了狗熊!天天教育我的時候頭頭是道的,遇到危險要先報警,不要輕舉妄動,你自己呢?還不是被人給傷成了這樣?!你要是有個好歹,我們娘仨可怎麼辦?!那幫天殺的小兔崽子,哪天要我碰上一定廢了他們!”
劉恬話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什麼,猛的一回頭問道:“那幾個混蛋呢?被警察抓起來嗎?!”三個人一聽這話,趕緊說道:“抓住了,抓住了,現在已經被帶到了警察局關起來了。”劉恬一聽這話,“騰”的竄起來拔了鄰牀的輸液架子就要衝到警察局殺了那幾個挨千刀的!夏一鳴和劉伊芳一看老媽這殺人殺紅眼的架勢,趕緊上前費了好大得勁兒才把那輸液架子從劉恬手裡給摳出來。
“媽媽媽,你先冷靜!他們現在都在警察局裡呆着呢,你過去之後能做什麼?一切交給警察處理就是了,爸爸還這樣,你就好好的陪着老爸吧!”夏一鳴趕緊上前把劉恬給強摁到了板凳上。劉恬一想也是,夏明江還在這裡躺着呢,自己不能扔下他就這麼殺過去。於是又坐在那裡拉起夏明江的手開始一邊數落一邊抽泣:“你看咱們孩子都這麼大了,你做事情還這麼衝動,平時說我的勁兒都到哪裡去了?我說你膽小鬼你就信啊?還非要證明給我看嗎?我那說的都是氣話你也信!你不也說我那麼些難聽的話,我都沒往心裡去你還這麼計較。我也知道了,只要你能好起來,以後遇上這種事兒我也不逞能了,咱們都理智一點,再遇上這種事情就報警。沒我那本事還要充這個大頭蒜!”
夏明江一聽劉恬終於認錯了,自己也忍耐到了極限,“騰”的一下就坐了起來:“你說的啊!孩子們都在這裡作證呢,你可不能反悔!以後遇上這樣的事情可不能再衝動了!”
夏明江這突然的一起身,可把劉恬給嚇壞了,劉恬姿勢都保持着沒動就愣在了原地,心想:這夏明江不是快死了嗎?怎麼突然的就玩詐屍?!再回頭看一眼三個孩子,一個個的都杵在那裡看着別處不敢跟自己對視。看到這幅光景,劉恬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感情自己一個人被矇在鼓裡被夏明江聯合一羣孩子給耍了!怪不得自己要去問PETER這一個個的都攔着,感情是怕穿幫啊!自己在這裡又是哭又是嚎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怎麼着,你們這四個都在這裡看老孃耍猴戲呢?!
想到這裡,而且清楚的意識到自己被騙,劉恬那腦袋瓜子裡的炸雷立馬比聽到夏明江受傷時響的還要厲害,對夏明江的怒氣也立馬躥升到了最高點。當即就一個肘擊直接搗到了夏明江的肚子上:“行啊,夏明江!個頭不見長,你這膽子可是越來越肥啊,都學會跟孩子們合起夥兒來騙我了?!怎麼着,看老孃一個人在那裡哭天抹淚的表演你很得意是吧?裝病?!假受傷?!老孃現在就搗斷你幾根肋骨!你不是喜歡裝病嗎?這次就讓你當真在這裡住上個個把月!”劉恬說着話,擡起手來又是一擊。要不是夏明江一個側身躲過去了,劉恬肯定會被冠上謀殺親夫的罪名給逮起來。劉恬一看打了個空,拉過來又是一擊,夏明江剛死裡逃生魂兒還沒回來就又着實捱了一下,解釋都沒來得及就是一陣陣慘叫。劉恬一邊打一邊罵:“我讓你騙我,我讓你騙我!看我今天不打的你跟我姓!”說着話的功夫拳腳並用已經來了十幾下,也把夏明江由牀上打到了牀下,就差騎到夏明江的腦袋上直接來個砸西瓜了。
仨孩子一看這架勢,雙腿就開始打起了架,本來還準備上去拉架的,但是幹哆嗦就是邁不動腿。劉恬正打得盡興回頭一撇就看見了三個孩子,瞬時眼冒寒光,盯着三個孩子就是一陣冷笑,彷彿在說:“你們等着,一會兒我再收拾你們,一個都別想跑!”三個人雖然知道惹火了劉恬下場會很難看,但沒想到會這麼恐怖,當即一個個的成了縮頭烏龜,打算把夏明江一個人貢獻出去犧牲掉,這邊三個人就偷偷的掉頭想要溜走。
仨人回身兒剛挪了沒兩步,劉恬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下了牀飄到了三個人背後,那鐵砂掌也就着着實實的拍到了三個孩子背上,被這麼一拍,三個人同時一哆嗦,還沒有轉身就覺得後背寒涼,只見劉恬把嘴巴湊到每個孩子的耳邊,幽幽的來了一句:“怎麼着,準備去哪啊?這好戲剛到高*你們就準備散場啊?!”
聽到這話,三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只知道站在原地哆嗦卻再也邁不動腿。劉伊芳機械的轉過頭哆嗦着嘴脣說道:“恬恬恬姐,我我我我們這也是爲了你跟江哥好,怕怕怕怕你們一直這樣冰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和好,您您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了小的們吧。”
“原諒?!惹得老孃掉了這輩子都沒有掉過的眼淚,白白看了一場好戲還要我原諒?你們看我不發威以爲我是吃了地溝油腦子抽筋啊?!”
夏明江一看這劉恬剛揍了自己又過去拿三個孩子開刀,一邊慢慢從牀上爬起來一邊說道:“你就別拿三個孩子撒氣了,他們要不是看咱們倆吵得這麼兇,也不會想到這樣的主意。你都不知道今天一鳴和芳芳找到我的時候那委屈的樣子,他們爲了咱們的事情可是真的上了心。經過這麼一鬧,你也知道有多着急,多害怕了吧?一聽說我受傷,你半個小時的路程沒用10分鐘就趕到了,可見你是真的害怕我就這麼沒了。那你也設身處地替我想想,當初聽說你一個人赤手空拳跟兩個持槍歹徒搏鬥的時候,我的心可都要從嘴巴里直接跳出來了!你雖然沒受傷這是萬幸,但是萬一要是受傷了或是就這麼的……,你讓我們三個怎麼辦?!你脾氣從來都是這麼犟,我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要是別的事情也就罷了,但是這可是性命攸關啊!”夏明江一邊說,一邊笨拙的拆着已經被劉恬打的七零八落的繃帶和各種管子,樣子看上去既滑稽又搞笑。
但是劉恬回頭看着這樣的夏明江,並沒有覺得滑稽反而是笑着哭了出來。劉恬終於意識到自己以前的做法讓夏明江多麼的擔心,也終於知道了自己在夏明江心裡是多麼的重要,雖然夏明江一直在數落她,但她卻覺得無比的幸福與感動,也不管孩子們在不在場,一個餓虎撲食撲上去就把夏明江壓到了牀上,嚇得夏明江以爲又要捱打,雙眼一閉,雙手往頭頂一舉就嗷嚎了起來,但是感受到的並不是拳頭,而是劉恬熱切的吻。三個孩子一看事情終於圓滿解決,自己又都完好無損的沒有受傷,也算是鬆了一口氣。
於是一行五人在衆人詫異的眼光中其樂融融的收拾好了東西從病房出來向PETER道謝。這次能演成這場戲,使夏明江劉恬和好如初,PETER可以說是功不可沒,又是借病房又是弄儀器的,跟着好一個忙活。雖然一開始聽夏明江在電話裡說的時候感到很吃驚,沒想到一向老實穩重的夏明江還會有這麼一手,但是作爲多年的好友,朋友有難自己怎能不幫忙,於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如今看着一家人從病房裡高高興興的走出來,PETER心裡的石頭也總算落了地,心想自己總算是逃過了劉恬的鐵砂掌。劉恬看到PETER笑嘻嘻的跟自己打招呼,也很歉意的笑了笑,說道:“I’mreallysorryforthat,Thankyouforallthethingsyoudidforus!”PETER一看大功告成,一切已經雨過天晴,也很高興的說道:“Youarewelcome!Aslongasyoudontputmynecktwistedoff,thenexttimethatIwillhelp.”夏明江和劉恬他們一聽PETER這麼說,也都跟着笑起來。
正在這時,那些追着劉恬的車前來的交通警察也終於在七拐八拐之後找到了PETER的醫院裡。一看見劉恬那一身惹眼的武術服,氣兒還沒有喘勻實就要動手把劉恬拉走。“Howtoughawomanyouare!Wechasedyouforthreeblocksanyway,stillgotlost!Gowithus!”說着話,警察上來就要把劉恬給帶走。夏明江和PETER一看這情況,趕緊上去阻攔。費了半天勁才把所有的事情都給解釋清楚。警察一聽原來是這麼回事兒,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開了張罰單罰了劉恬幾十美元就算了事。
這金載水在一邊聽着他們嘰裡呱啦說了一通壓根兒就沒有搞清楚狀況。湊過去問了劉伊芳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看着人家外國交警問明瞭原因開張罰單就走人,金載水不禁一個勁兒的感嘆:這要是在中國,肯定要先扣個幾分,罰款不說,還要扣了本兒和車,沒個關係不打點一下的話,這個車肯定一時半會兒領不出來。瞧人家美國警察,幾句話就搞定,不禁心裡暗暗地佩服。
就這樣,劉伊芳父母總算是順利的有驚無險的和好如初。而等待着金載水的則將是新一輪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