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李鄴乘坐來到了武德酒樓,獨孤明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這不是正式接風,只是獨孤明邀請李鄴小酌,見一見面,而今天晚上纔是獨孤家族爲李鄴舉辦的隆重接風盛宴,會有數百名賓客參加。
“三叔,好久不見了!”李鄴笑眯眯拱手行禮。
獨孤明笑着拍拍他胳膊,“今天就不當你是王爺了,是我侄女婿。”
“感覺三叔比去年又年輕了一歲!”
“哎!你這是誇獎,還是嘲諷?好吧!就當你是實話實說!”
兩人說說笑笑上了三樓,這裡有獨孤家族專門留的一間雅室,非常隔音,在裡面說話,不用擔心隔牆有耳。
李鄴進了房間,意外發現獨孤峻也在,他連忙行禮,“原來二叔也在!”
獨孤峻微微笑道:“聽說老三中午請伱喝酒,我頭削尖也來了。”
獨孤明眼中飛閃過一絲不快,李鄴卻沒有注意到。
三人就坐,很快酒保和侍女送來酒菜,獨孤明點點頭,三名年輕美貌侍女替他們斟酒夾菜,獨孤明笑道:“不用擔心,她們三人無法聽也無法言。”
原來三個侍女都是聾啞人,獨孤家還真有心,用聾啞人做侍女,就可以暢所欲言了。
李鄴點點頭問獨孤峻道:“請問二叔,現在北庭節度使是誰?”
獨孤峻笑了笑道:“現在北庭和安西節度使依舊是豐王李珙,他人在長安。”
“那具體留守和兵力呢?”
“北庭的留守是西州兵馬使周逸,大約有軍隊六千人,安西留守是原來的河西節度使楊志烈,河西淪陷後,他率一部分軍隊退到安西,被朝廷任命爲安西節度府長史兼四鎮兵馬使,有軍隊萬人。”
李鄴暗暗點頭,這樣一說,他心裡就有數了。
三人喝了一杯酒,獨孤明笑道:“阿鄴這次進京,整個朝廷都把你當菩薩一樣供起來,就算再憎恨你的人,也會對你笑臉相迎。
可在一個月前,朝廷上上下下都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這種態度的變化還真是有趣。”
“是因爲回紇嗎?”李鄴微微笑問道。
獨孤明點點頭,“你不知道回紇使者大罵朝廷,把出兵協商撕毀那一刻,朝廷百官覺得天都塌了,沒有回紇出兵相助,我們怎麼打得過叛軍?
很多人都覺得大唐要滅亡了,悲觀情緒籠罩在朝堂上,你可以想象大家當時多麼恨你,但就在你的軍報送來朝堂後,大家才恍然醒悟,連回紇軍都不是你們的對手,那爲何不讓河隴軍出兵討逆?
可以說是一夜之間逆轉,前一天還罵你是國賊,第二天就把你誇上天,是國之棟樑,變臉之快,幾十年都沒有見到了。”
李鄴沉吟一下道:“原則上我是同意出兵的,但出兵五千是出兵,出兵五萬也是出兵,關鍵還是看朝廷的誠意。”
“阿鄴想要什麼?”獨孤峻問道。
李鄴歉然笑了笑,獨孤明連忙笑道:“二哥,我們就別問了,這是他們的重大機密!”
事實上,李鄴本來是打算告訴獨孤明,但獨孤峻他還是有點不太放心,尤其獨孤啓明嫁給了太子,李鄴必須要有所保留。
獨孤峻默默點頭,心中略有些不悅,他知道李鄴是因爲自己纔不肯多言。
這時,李鄴岔開話題問獨孤明道:“太上皇那邊是怎麼回事?”
獨孤明冷笑一聲道:“原本以爲只有太上皇和天子之間的皇位之爭,沒想到永王和太上皇之間也有爭鬥,最後是太上皇認輸,去青城山出家爲道士,算是放棄了重新登基的想法,他提出的皇太弟方案,就是他認輸後的結果。”
這個說法和李鄴的猜測基本吻合,如果沒有特殊原因,李隆基是不會放棄自己的利益,轉而支持永王的利益,李隆基把永王召回巴蜀,是想讓他支持自己復位,然後立他爲太子,沒想到最後復位沒有了希望,太子變成皇太弟,李隆基先出局了。
“但天子到現在還沒有批准皇太弟,在等什麼?”李鄴又問道。
“應該快了,昨天五個相國去探望太子,如果太子的狀況確實不行,政事堂就會批准太子的辭職,天子就會宣佈重立太子,估計就這幾天了。”
正說着,獨孤峻站起身笑道:“你們繼續談吧!我得回去幫幫大哥,他一個人恐怕忙不過來。”獨孤明點點頭,“我等會兒也回去。”
“那阿鄴就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獨孤峻笑了笑,轉身走了,
望着獨孤峻走遠,李鄴淡淡問道:“二叔這是怎麼回事?”
“因爲他女兒之事唄!他想讓獨孤家族聯繫關隴貴族反對廢太子,但大哥沒有答應,他這段時間一直不舒服,他中午突然跑來也是想說服你勸岳父,但我不給他機會,你來之前我和他還吵了一場。”
李鄴笑了笑道:“這麼重大的事情,我哪有這麼容易說服的?”
“問題就在這裡!”
獨孤明惱火地敲了敲桌子道:“勸阻天子廢太子,這是多麼重大的決定,獨孤家族能得到什麼,會什麼失去什麼?成功的把握有多大,如果不成功,又會引來多大的麻煩?
什麼都沒考慮清楚,就冒然行事,僅僅只是爲了保住一個太子良娣的位置,簡直幼稚到了極點,太荒唐了。”
“我父親說,感覺太子有點像中毒,狀態非常不好。”
“是中毒!但沒人下毒,據我所知,是太子自己服用一種慢性毒藥,他不是裝病,而是故意摧殘自己。”
“自己服毒?”李鄴震驚問道:“爲什麼要這樣做?”
“應該心中憤恨吧!天子逼他裝病退位,他心中不甘,又不敢違抗父命,就用這種方式來摧殘自己,以表達他的憤怒。”
李鄴無語了,原以爲太子李豫應該忍辱負重,堅忍不拔,沒想到這麼一點壓力,他就垮掉了。
李鄴搖搖頭,“他應該學習他父皇的隱忍,他纔會有出頭之日。”
“這也是大哥不願幫他的一個重要原因,連他自己都放棄了,誰還能幫得了他。”
李鄴不想再提太子之事,他還有另外一件重要之事要問獨孤明。
李鄴沉吟一下道:“三叔覺得魚朝恩會把涇源軍交給我嗎?”
獨孤明頓時反應過來,“你的條件之一,是拿到涇源軍?”
李鄴點點頭,“另一個條件是朔方節度使,我覺得問題不大,關鍵就是我要拿到一萬涇源軍和五千商州軍。”
獨孤明沉思良久,“說難很難,但說不難其實也不難。”
“三叔這話怎麼說?”
獨孤明笑了笑道:“說難是因爲朝廷的決議影響不了魚朝恩,如果魚朝恩不答應,天子拿他也沒有辦法,更不要說政事堂。
但說不難,這就是魚朝恩的一句話,他若得到足夠的利益,他就會接受天子的安排。”
“莫非還要行賄他?”
獨孤明苦笑一聲道:“如果他能順利交出軍隊,當然最好,但如果他不肯的話,除了用錢財彌補,我想不到別的更簡單的辦法。”
李鄴點了點頭,“這件事再說吧!如果我需要出手,還是要通過獨孤家。”
“這是必須的!”
獨孤明肅然道:“行賄閹黨雖然是迫不得已,但傳出去還是會影響名聲,和閹黨勾結,從來都被朝官痛恨,由獨孤家來操作,對你是一種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