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新發現

13.新發現

樑永勝比莫蘭晚到10分鐘,一見面,莫蘭就發現他的氣色不太好,雖然打扮得仍然乾淨體面,頭髮也梳得整整齊齊,但今天的他卻眼神渙散,神情倦怠,而且也沒有拿公文包。看見她,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

“親愛的,找我什麼事?”他一邊說,一邊招手叫來侍應,要了一杯熱咖啡。

“你臉色不好,是不是最近很忙?”莫蘭生怕自己突然把他拉出來吃午飯會影響他的工作。

“啊,是啊,最近有點忙。不過,不影響跟我的寶貝約會、”他嘆了口氣,笑着問,“怎麼樣?想我了?”

“別亂說話。你既然挺忙,那我開門見山了。”莫蘭說,“其實我就想問問你跟齊海波是什麼關係。”

“齊海波?”樑永勝有些意外,皺了皺眉問道,“怎麼想起問她?”

“她死了。”莫蘭平靜地說。

“她死了?!”樑永勝顯然十分吃驚,他瞪大眼睛呆望着莫蘭,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什麼時候?”

“就在前幾天,她是被人勒死的。”莫蘭觀察着他臉上的表情,她感到自己這一趟來對了,他跟齊海波的關係的確非同尋常。

這個消息給他帶了不小的打擊,她看見他閉上眼睛,把臉轉向窗外的車流,彷彿在側耳傾聽什麼聲音,過了好久,他才轉過臉,睜開眼睛輕聲說:“可憐的人,我早知道,她會有這樣的結局。不過,這對她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

咖啡端上來了,他的手指在潔白的咖啡杯上輕輕彈着,莫蘭注意到他手指上原來戴着的那隻白金結婚戒指不見了。

“永勝,你跟海波姐認識是我介紹的,對吧?”莫蘭小心翼翼地問道,他空空如也的手指,讓她心裡有點不安。

“對,她結婚比我們早一個月,我們一起去參加了她的婚禮。”他平淡地說。

“在那之後,你們還聯繫過嗎?”莫蘭把目光從他的手指移到他的眼睛。

他注視着她,好像在跟蹤她的目光軌跡。

“你到底想問什麼?”他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咖啡。

“你跟她,嗯,有沒有……有沒有那種關係?”莫蘭望着他的眼睛,吞吞吐吐地問道。

“你幹嗎要問這個?”

“你跟她有那種關係的對吧。聽你的口氣就知道了。”莫蘭說。

他再度閉上眼睛,隨即笑了出來。

“是啊,我跟她有過一夜情。”他換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你怎麼會想起問這個?”

“本來我也不知道。但我昨天晚上看了她寫的一些信,那是警方在她抽屜裡找到的,她的信裡提到了你。”莫蘭看出他的眼睛裡掠過一絲驚訝,連忙說,“那些信不是寫給你的,是寫給她真正愛的人的,你可以自己看一下。”

莫蘭掏出一封信推給樑永勝。

齊海波在信裡這樣寫道:“鬆。爲了忘記你,我曾經跟無數人共度良宵,其中不僅有我的同事,我的朋友,我的上司以及很多陌生人,其中一個還是我好朋友的丈夫,他是律師。那天我們在酒吧裡偶爾碰到,聊了半小時就去了賓館。我們整個晚上都沒閒着,我不停地說話,而一向能說會道的他那天卻異常沉默,他一直在聽我說。我們黎明時分告別,他甚至沒有回頭看我一眼,他給我留了1000塊錢就走了。你看,我成了個不折不扣的蕩婦。但這又有什麼區別,爲了你,小松,我什麼都願意做。其實自從你對我置之不理,我就已經不再是原來的我了。悔恨把我毀了。”

樑永勝默不作聲地看着那段話,過了一會兒,他把信還給莫蘭。

“那是一年前發生的事,那時候你已經不是我的妻子了。”他說。

“一年前?”莫蘭想,那時候他不是高潔的丈夫嗎?雖然她不喜歡高潔,但也不喜歡婚外一夜情的行爲,所以她不由用譴責的口吻說,“那時候你也是個已婚男子,而且跟高潔結婚才半年,你這人怎麼這樣?”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搭腔。

“我在一個禮拜前跟海波姐碰過頭,她還不知道我們離婚的事,你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也沒說是嗎?”

他再度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告訴他,他的確沒告訴齊海波。

“所以,海波姐認爲她是在跟好朋友的丈夫發生曖昧關係,沒錯吧。”莫蘭嘆了口氣,心想海波姐真是破罐子破摔了,什麼都做得出來。

“沒錯。就是這樣。”樑永勝露出非常疲倦的神情,隨後擡起眼睛注視着她,“莫蘭,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我上次跟你說過,我其實並沒有那麼色情,而且,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也沒有那個精力跟別人亂搞。我的心思全在你身上。”

他像是在告白,不過,這並不能改變他搞婚外性行爲的事實,莫蘭慶幸自己已經離開了這個管不住自己的花花公子。

“謝謝你。”莫蘭冷靜地說。

“你是在諷刺我嗎?”他馬上說。

“我不喜歡一夜情這種動物行爲。”

“我那天心情不好。”他喝了一口咖啡說。

“從她的信裡我看出來了,她說你那天很沉默。”莫蘭想,就跟今天一樣,說話像擠牙膏,而且一點也不風趣,“你那天到底怎麼?你跟高潔吵架了?”

他望着她,沒有馬上回答。

他的神情讓她頓時來了興趣。

“到底是什麼事?你的客戶跟你解除合約了?”她問。

“我聽到了一個消息。”過了好久,他才說,那聲音就像從他的腹腔直接升上來的,低沉而壓抑。

“什麼消息?”莫蘭真好奇,但她驀然發現他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她忽然不安起來,難道這消息跟我有關?否則他幹嗎這麼看着我?

“是什麼事?”她再問了一遍。

他還是看着她的眼睛,好像她的眼睛在召喚他。

“莫蘭,你到底要瞞我到什麼時候?”過了好久,他才說。

“我瞞你什麼了?”莫蘭感到莫名其妙。

“你,在離婚後,曾經到法國墮過胎,那是我們的孩子。”他說到這兒,好像喉嚨快被割斷了,每一個字都帶着撕裂的感覺,儘管他看上去還是那麼平靜。

但是莫蘭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永勝,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她問道。

“這就是你那時候不肯跟我好的原因,對嗎?我以爲你是心裡想着別人,你說你身體不好,我不信,……我真是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他痛苦地說。

“對,那時候我是身體不好。”莫蘭想起來了,樑永勝給她演那齣戲的前兩個星期,她因爲腸胃不舒服,有兩個星期拒絕他,現在想想這可能就是導致他出此下策的原因。

“那天我給你爸打過一個電話,本來只是想問個好,他就跟我說起了這件事。莫蘭,這個消息讓我真是……快崩潰了,兩個月後,我才把它完全消化掉。如果你今天不問我齊海波的事,我永遠都不會再提這件事了。永遠不會再提。”他望着她,看上去疲倦極了。

莫蘭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一切都是老爸在搞鬼。

老爸的目的達到了,他的確抓住了要害,把樑永勝搞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如果不澄清這件事,他可能永遠會活在痛苦和悔恨裡,她不想這樣。

她準備說出真相。

“永勝,”她正視着他,“其實我沒有懷孕過。”

他駭然地看着她,好像一時沒明白她在說什麼。

“我沒有懷過我們的孩子,那是我老爸騙你的。他恨你搞婚外戀,想整整你,所以就編了這個瞎話。我到法國的時候的確身體不好,常常嘔吐,那時候我也以爲自己懷孕了,但其實只是腸胃炎而已。所以,你不必難過和後悔,這件事根本不存在,你沒有錯過什麼。”她儘量用平靜的口吻說,心裡卻微微有些酸楚。

有一刻,樑永勝彷彿被施了定身術,他茫然地看着她,隨後哈哈笑了起來。

“我應該高興是嗎?”他大笑着問她,“我應該高興是嗎?”

她看見他的眼眶紅了。

“但是,爲什麼,我一點都不高興。”他的笑聲忽然戛然而止,落下淚來。

莫蘭看着他那張傷心欲絕的,曾經讓自己愛慕過的清秀的臉,忽然產生了強烈的憐憫之心,她很想過去抱抱他,安慰一下他,但是她忍住了,她害怕自己的行爲會引起他的誤會和遐想。她彷彿看見另一個自己從座位上站起來往後退,一直退出咖啡館,退到馬路對面,一邊在說,對不起,永勝,我再也不是你的愛人了,我再也不能坐在你身邊給你力量了,因爲我們的故事已經過去了。

“對不起,永勝,我老爸不該騙你。”莫蘭不忍心看他,只能別過頭去。

“仔細想想,他這麼做也合情合理。”他又大笑起來,好像聽了一個不知有多好笑的大笑話,然後,他用手胡亂地擦去眼淚。

“齊海波那天跟你說了什麼?”莫蘭決定把話題引開。

“你的目的性真強。”他嘆息道。

沒辦法,總不能一直跟你說我們的事吧,再說下去,你更加不能自拔了,你又會像上次那樣失控的。她現在真盼望有一天他能興高采烈跑來告訴她,莫蘭,我愛上了別人,你幫我參謀參謀吧。那樣該多好。

“就當是這樣吧。我本來就是個很現實的人。”她勉強朝他笑了笑,心裡難過極了。

“好吧。我想想。”他招手找來了侍應,要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奶茶。

他將咖啡一飲而盡,把咖啡杯放在一邊,然後掏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打了電話給辦公室吩咐下屬把他要的文件找出來放在桌上,這時候三明治和奶茶來了,他沉着臉一邊喝奶茶,一邊吃三明治,目光始終避得她遠遠的,她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不發地等待着。

“她說她有好多情人。”5分鐘後,他終於打破了沉默了,聲音顯示他已經基本恢復了平靜,“她說她愛的人永遠都不可能跟她在一起,因爲她做過一些對不起這個人的事,所以她一直想爲這個男人做點什麼。”

“她想做什麼?”

“那個男人好像在幾年前被人謀害差點死掉。她一直在查那件事。還找了好幾個嫌疑人。她說,她沒想到她找的那幾個人,跟她現在的公公婆婆有關係。這個發現讓她非常吃驚和……恐懼,至少聽她的口氣應該是的。”樑永勝似乎在掂量自己的用詞是否準確。

“是嗎?那就是跟白麗莎和施永安有關嘍?她是怎麼查的?”

“美人計。”

“什麼意思?”莫蘭心裡一涼。

“她說她爲了查這件事,跟很多人發生過關係,她出賣自己,人家給她消息。”樑永勝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下去,“那個男人出事的時候,她好像就在離現場不遠的地方,她說她看見了那幾個人的模樣,她對其中一個男人的印象特別深,因爲這個男人梳着辮子,下巴上有顆痣。兩年後,她去一個新開拍的電視劇現場探班時,無意中看到了這個人,當時她沒在意,回家後纔想起來這個人就是那晚的犯人之一。於是,她就到那個電視劇的現場去找那個人,結果卻發現這個人拍完片子就走了,一年後,齊海波到這個人的原籍去找他,發現這個人已經病死了。後來她才知道,這個人在5年前做那個案子的時候就已經生病了,那時候得的是乙肝,幾年後轉成了肝硬化的。齊海波認爲那個人幹那次活,就是爲了錢,她認爲一定有幕後主使者。”

“她有沒有告訴你那個人叫什麼名字?”莫蘭急切地問道。

他朝她瞪了一眼。

“你真奇怪,別忘了,她在跟我搞一夜情,怎麼可能說得那麼詳細。”

“那麼她有沒有查下去?這個人跟誰比較熟?”莫蘭還是不死心。

“她問我知道不知道宋恩。”

“宋恩?”莫蘭想到這個人也是白麗莎的朋友,生日派對的客人之一。

“宋恩好像是個男演員。我不太熟悉。她說那個男人跟宋恩很熟,她主動接近宋恩想了解情況,他們後來就成了情人,但交往了一段時間後,她一直沒在宋恩身上找到線索,爲此她非常沮喪,覺得自己的付出都白費了。那天晚上,她就是因爲這個纔去酒吧的。她後來問我,如果我真的找到了背後的主謀,他會原諒我嗎?”

這個問題讓莫蘭感到心酸,海波姐雖然做了不少不可原諒的錯事,但終究她還是愛着鄭恆鬆的,而且可能後來她接觸的男人越多就越感到當初他對她的情意有多珍貴,因而也就越愛他,但是走錯了一步,後面就步步是錯了,一切都已經無法回頭了。

“你是怎麼回答的?”莫蘭問。

“我說,既然覺得愧對他,那隻求個心安就可以了,別指望什麼回報了。”樑永勝冷漠無情地說着,一邊咬了一口三明治。

“聽了你的回答,她一定很失望。”莫蘭嘆了口氣,心裡感到很彆扭,因爲她總覺得他說的句句話都是針對她的,這讓她如坐鍼氈。

“她笑笑,說只有局外人才能說這麼漂亮的風涼話。”樑永勝聳聳肩,一臉無奈。

午餐後,莫蘭要去電視臺見一個朋友,樑永勝表示願意送她,並且一再保證自己是個理智的人,望着他真誠的表情,她實在不好意思拒絕他,只好上了他的車。

在車上,他顯得鬱鬱寡歡,好像在生悶氣。

“你是怎麼啦,永勝,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她擔憂地問道。

“我心情不好又不是隻有這幾天,自從你爸給我說過那件事後,我哪天真的開心過。”他笑了笑,“不過,你放心,我自有解決壞心情的方式。”

“對啊,就是搞搞一夜情嘛。”莫蘭白了他一眼。

“齊海波身材棒,精力充沛,活像一匹母馬,說實話,還真讓有點我吃不消,哈哈哈,我還是喜歡你這纏綿勾人的小狐狸精,那樣才能體會到愛和情趣,跟她在一起我好像在義務勞動。”他說到這兒,便朗聲大笑起來。

莫蘭知道他只是在假裝瀟灑,所以既不說話,也不笑。她想,反正結婚後,你每次自己想要,都賴我勾引你,難道我穿得好好的坐在沙發上看書,也是在勾引你嗎?老是叫我小狐狸精,人家聽了還以爲我怎麼你了呢。算了,看在今天我老爸把你騙慘了,我就先忍一回,不跟你爭了。

過了一會兒,他說:“其實齊海波跟我一樣,我們都是自以爲很聰明的人,結果呢,愛的是a,跟b結了婚,卻又跟c上了牀,真夠混亂的,我們也想從頭到尾只跟一個人,但就是怎麼都對不上號。我們纔是最可憐的人。”他說到這兒,方向盤旁邊的小門裡傳來手機鈴聲,他打開翻蓋,把耳機放進耳朵說起話來,這時候,莫蘭忽然看見那裡面閃過一道白光,她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枚白金戒指。她忍不住擡頭看了他一眼。

“怎麼啦?”他已經接完了電話。

“你幹嗎把戒指放在這裡?”她從翻蓋裡拿出那枚戒指,“是你的結婚戒指嗎?”

他騰出一隻手,二話沒說搶過那枚戒指扔出窗外。

她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則若無其事地繼續開車。

她看了他一會兒,轉過身去坐好,望着前方,她已經不準備再問他任何問題了。但是沒多久,他自己卻開口了。

“現在我恨這個戒指。我跟高潔已經分居了。”他簡短平淡地說。

她吃了一驚,別過頭去看着他。

“她把你的照片、睡衣、抽屜裡留的便條,那個房間裡的東西通通都燒了,幹得真徹底。”他平靜地說。

莫蘭嘆了口氣。

“可是……她這麼做是對的,你們是夫妻,她是妻子,她有這個權利,那個房間裡的東西你早晚……”她話說了一半,就被他打斷了。

“那是我僅存的一點記憶。我不能原諒她。”他的聲音裡帶着氣憤。

“她可能是因爲恨我才這麼做的,她恨我讓高競跟她絕交。其實這也可以理解,據說孕婦的情緒都非常不穩定。”說到孕婦,莫蘭忽然想起一件事,“樑永勝,你沒有把墮胎的事告訴高潔吧。”

“我說了。”

“你爲什麼要告訴她?”莫蘭嚇了一跳,同時爲自己的名譽受損而生氣,“你是不是瘋了?你去跟她說這個幹什麼?”

“前幾天吵架,我對她說,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會懷孕,莫蘭也懷過,但是因爲你和我結婚了,她什麼都沒說,自己解決了。”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看來是我說錯了。其實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人在爲這件事難過。”

“你還跟誰說過?”莫蘭皺着眉頭問道。

“我跟高競說過。”

“什麼?!”莫蘭又驚又怒,“你什麼時候跟他說的?你怎麼那麼大嘴巴?!”

“還記得你去年跟他吵架,你們一年沒來往的事嗎?”

“我當然記得。”

“那時候我剛剛知道這件事不久,有兩天沒回去,高競跑來找我,那天我們兩人心情都不好,說着說着就吵了起來,他對我說,你別忘了我妹妹愛你,他這麼一說,我忽然就失控了,我說,就因爲你妹妹,我什麼都沒有了,老婆孩子都沒有了,接着我就把你在法國的那件事跟他說了一遍,他馬上就呆住了,然後打了我一頓,把我揍得鼻青臉腫,”樑永勝苦笑了一聲,“他好像氣瘋了,一直問我,爲什麼要那麼做,爲什麼要跟莫蘭離婚,你到底喜歡誰?爲什麼跳來跳去,讓每個人都不好過!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這樣。最後我們兩個商定一起把這件事忘了,誰也別再提。他沒跟你提過嗎?”

莫蘭根本不知道一年前,他們兩人之間還發生過這樣的事。

“他從來沒提起過。”她茫然地搖搖頭。

“看來你有必要跟他解釋一下。”

“我會的。現在看來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不知道我曾經懷孕還打過胎。”莫蘭氣呼呼地說。

她想,我回去要我老爸好好罵一頓,瞧他乾的好事,真是壞事傳千里,我現在都成打過胎的女人了。她想到這兩個豬頭男人知道了這驚天秘密,也不來求證,還自以爲大度得吞在肚子裡,她真是越想越生氣。

車行了幾分鐘後,樑永勝問:

“你們最近怎麼樣?”

“高競忙着搬家。”她沒好氣地說。

“搬家?你們要結婚了?”他好像被嚇了一跳。

莫蘭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把事情說出來:“你的高潔說,房子是高競的母親留給她一個人的,還有遺囑可以作證,所以高競就只好搬走了。他們今天下午就去房地產交易中心辦理手續,要把高競的名字劃掉,改成高潔一個人的。”

瞬間,樑永勝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她最近神經不正常。”他悶聲道。

“高競現在租了一間房子,這兩天就搬。”莫蘭說到這裡就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是要趕她走,否則她爲什麼急不可待要搶那房子?”

樑永勝板着臉搖了搖頭:“我這兩天沒跟她說過話,沒想到她越鬧越厲害了。這事你應該早告訴我,高競也搬得太急了,應該等我把遺囑的事搞清楚再說。”

“不用了。就算高潔純粹在瞎掰,高競也還是會讓她的,只要她開了這個口,高競是不會跟她搶的,你那百分百女人就是吃定他哥哥會讓她纔會這麼說的。其實我對那遺囑也是半信半疑。但是我也不準備管這事了,這是高競的決定,我尊重他。”莫蘭說。

“沒想到她會跟高競要房子,我真有些不敢相信。”樑永勝嚴肅地說着話,隨即微微一笑,“不過,我想這並不是她的本意,她可能一開始只是想引起高競的注意,但誰知後來卻弄巧成拙。現在她自己一定也很後悔。”

哼,是不是真的要房子,只要看她今天有沒有去房產交易中心更名就知道了,莫蘭心道。但是她沒有說出口。儘管她現在非常討厭高競這個自私自利的妹妹,但她也不想爲了這個小人,自己也加入小人的行列,另外,她希望高潔能太太平平地過日子,好讓高競省省心。於是她說:“爲了她能儘快恢復正常,你回去後就對她好點吧,別跟她分居了,畢竟她也是你孩子的母親,你對她好,她就會對所有人都好,這就是愛情的力量。”

她努力用歡快鼓勵的口吻對他說。

但是他卻套用了一句齊海波的話迴應她,

“只有局外人才會說這麼漂亮的風涼話。”他說完便哈哈大笑起來,可莫蘭從這笑聲中只聽到深深的悲哀和無奈。

宋恩的實際年齡是46歲,但他保養得好,看上去頂多只有40歲,光滑皮膚、高挺鼻子,一頭挑染的黃髮,只有緊身t恤下面微微露出的小肚子才稍稍泄露了年齡的秘密。高競平時很少接觸演藝界人士,所以初次見面,忍不住好奇地打量這個人,隨後他馬上判斷出,這個打扮有幾分花哨,說話有幾分輕浮的男人,可能是個意志薄弱的好色之徒,因爲他有絡腮鬍子,鬢角很長,而且小動作不斷,根據他以往的經驗,這樣的人通常性慾旺盛,自控能力差,而遇事又容易緊張。

他們是在宋恩的寓所見的面。宋恩帶着他的招牌微笑把他引進門後,便消失在走廊裡。高競趁機略微瀏覽了一下房間的佈置,發現這裡充斥着一股強烈的自戀味道。客廳的牆上掛着宋恩本人的大幅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他襯衫敞開,袒露發達的胸肌,側着頭,表情很酷,像是在拍襯衣廣告。接着他發現這個房間的各個角落都擺放着宋恩自己的照片,幾乎張張他都袒露胸肌或者整個上身,有一張很明顯還是*,只是關鍵部位用東西擋住了,表情異常騷包,於是高競又得出了一個結論,宋恩以自己的身材爲傲,年華老去對他來說一定是個不小的打擊。

幾分鐘後,宋恩從裡面房間裡出來,他身後跟着一個披頭散髮,穿着藕色連衣裙的年輕女人,她手裡拎了雙高跟鞋,滿臉不高興和失望,路過高競時狠狠盯了他一眼。

她把高跟鞋砰地一聲丟在地上,隨後赤着腳伸了進去。,

“我先走了,宋老師。”她冷淡地說了一句,回頭又看了高競一眼,忽然朝他露齒一笑。高競發現這張臉好像在哪裡見過,但他一時想不起來了。

“好的,小青,我們再聯繫。”宋恩很殷勤地替她開了門。

女人沒有回答,拎上手袋,撩了撩頭髮便徑直走了出去。

關上門後,宋恩笑着搓了搓手,解釋道:“我們正在熟悉劇本,下週就要開拍了。”

“她叫什麼?”高競冷淡地問道。

“袁青。”宋恩的眼珠轉了轉,微笑起來,“你可能對她有點印象,前不久她拍了一部跟警察有關的電視劇,劇組讓她上你們警察局下過生活。她在那裡呆過兩天,她還有個朋友在你們那裡工作。”

經宋恩這麼一說,高競馬上想起來了,前幾天,他看見這個袁青跟張小桃一起坐在飯廳裡說說笑笑。當時,這個袁青還曾經跟他前後腳打過飯,當時她也是這麼朝他笑過一笑。

“她幾歲?”高競問道。

“24歲。”

年齡跟張小桃相仿,沒準她們就是同學,這麼說來,有可能她會記得白麗莎提到過的那個舊同學。高競決定有空找袁青聊一聊。

“把她的電話給我好嗎?”高競道。

“沒問題。”宋恩隨口報了個電話號碼,看着高競記下了,他道,“看來警察先生對小青很感興趣啊,她的確是個美人。”

高競從筆記本上擡起眉毛,嚴厲地盯着他。宋恩馬上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尷尬地笑了笑,走到房間的另一頭去了。

“你跟白麗莎是什麼關係?”高競直截了當問道。

“什麼關係?”宋恩轉過身,提高嗓門重複了一遍,好像這問題侮辱了他的人格,他準備爲此而乾點什麼,但他一接觸到高競冷峻的眼神,氣勢馬上又矮了下來,“我們是朋友,很親密的朋友。”他一邊說,一邊輕浮地聳了聳肩。

“她是什麼時候通知你去參加生日派對的?”

“是派對的前兩天。”宋恩道。

“她是8月25日凌晨死的,她的生日派對在8月24日,你說的派對的前兩天,是指8月22日嗎?”高競問道,他注意到自己的這番話讓宋恩的眼神有些渙散,好像他被一個充滿數字的繞口令砸昏了腦袋。

“你說什麼?8月幾號?”他果然不太明白。大概演員對數字都不太敏感,高競想,於是他只能簡化自己的問題:

“你是不是8月22日接到派對邀請的?”

“嗯,也許是的,可能。”宋恩考慮了一下才回答。

“可是我查過,白麗莎的生日是在9月份,那天不是她的生日。你是她親密的朋友,難道不知道嗎?”高競問道,他懷疑這個問題鄭冰是否已經問過他了。

但是宋恩的回答告訴他,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生日,我從來不記這個。其實,我也有一年沒跟她見面了。我們平時只是偶爾通通電話。”他不安地撓了撓頭頂。

這倒是新發現。

“這麼說,這一年你們的關係不怎麼樣?”

“不,朋友還是朋友,只是,”宋恩仰頭望着牆上自己的大幅照片,“這一年我很忙,我要拍片,經常東奔西跑的。”

“既然是這樣,你突然收到這個邀請,不覺得奇怪嗎?”

“麗莎做事向來出人意料。我不覺得,我喜歡的就是她的這種性格。”宋恩的雙手扣在一起,兩個大拇指交替山下,忙個不停。

這個人很緊張,高競想。

“她怎麼約的你?在電話裡說?還是見面?”

“她打電話來的。”宋恩的大拇指仍然在忙,高競想,那好比是他現在的腦神經,宋恩說,“她在電話裡只是說,那天是她的生日叫我去吃飯。”

“你不是很忙嗎?她怎麼知道你一定會去?”

“她一開口就說,你一定要來。”宋恩把目光再度投向牆上自己的露胸照,好像白麗莎就是爲了這張照片才邀請他的,“其實她問了其他的演藝界朋友,知道我的電視劇剛剛殺青,那幾天正好有空,她說,我是誠心誠意要請你的,如果你不來,我只好改期了。既然這麼有誠意,我當然不好意思拒絕。現在看來,那天真不該去。”宋恩苦笑了一聲。

事先做了功課,知道他什麼時候有空,無法拒絕,這才發的邀請,這樣看來,白麗莎是處心積慮要請宋恩來參加派對。這是爲什麼呢?

“說說那天晚上的情形。”

“她是說了一些過頭的話。”宋恩很戲劇化地挑了挑眉毛,“這沒什麼,我瞭解麗莎,以前在劇組她也經常動不動發脾氣,所以她常得罪人。”

“她那天晚上喝了什麼?”

“她喝的是紅酒,”宋恩又說完,又馬上補充了一句,“是她老公倒的。”

“你們客人用的是一次性的杯子還是他們家的酒杯?”

“是他們家的酒杯。麗莎向來不喜歡一次性杯子。”宋恩轉過頭去看着自己客廳裡的那個茶盤,那上面放着一排整齊的玻璃酒杯。

高競記得上次去施永安家,他仔細觀察過施家的茶盤,那裡放着白麗莎的三個專用杯子和另外三個白瓷茶杯。放置茶盤的櫃子在餐廳外面的客廳裡,餐廳和客廳之間隔了一道玻璃門,所以下毒者只有走出這道玻璃門,才能進入客廳投毒。

高競決定迅速分析一下兇手的作案軌跡。毫無疑問,兇手必然是聽了白麗莎的那番話後才動了殺心,接着,他想辦法找到了毒藥,隨後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客廳的茶盤前,將毒藥放進了白麗莎的專用白開水杯。所以,兇手必然符合三個特徵,一、兇手知道白麗莎放置氰化鉀的地點,二、兇手知道哪幾個是白麗莎的專用杯子,三、兇手知道別人不會使用白麗莎的專用杯子。換言之,兇手跟白麗莎非常熟悉。

那麼現在就要搞清楚幾個問題,一、白麗莎可能把氰化鉀放在什麼地方,二、有誰可能接近放毒藥的地方和茶盤。

整理完思路後,高競問宋恩:“白麗莎不喜歡用一次性杯子,那她平時用什麼杯子喝茶?”

“她有自己的專用杯子。”宋恩不假思索地說。

“專用杯子是什麼意思?”

“以前她在劇組的時候,通常會要用好幾個杯子喝不同的東西,”宋恩皺着眉頭笑,像是在慨嘆女人的麻煩,“一個杯子喝咖啡,一個杯子喝茶,一個杯子喝白開水。”

“她會不會混用?”

“不會。”宋恩想了想才說,“她在有些地方非常固執。”

“你認識她多少年了?”

“有些年了吧。”看上去,宋恩不太喜歡時間問題,這可能會讓他聯想到自己的年齡。他嘆了口氣,仰起頭回憶着。

“你是哪一年認識她的?”高競換了一種問法。

“是1993年,我們是一起演《海之戀》的時候認識的,我是那部戲的男主角,她演女配角,那時候的她風華正茂,看上去很美。”宋恩的眼睛裡充滿了對往昔歲月的懷念,高競驀然覺得他老了好幾歲。同時他也發現,宋恩喜歡側對着着人,因爲這樣能顯出他臉上的棱角,而一旦正面對人,他的臉就會明顯見老。

“那天白麗莎發完脾氣後,你們是不是馬上散了?”高競問道。

“不,我們繼續吃飯。”宋恩歪着頭笑道。

“她發完脾氣,你們還能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高競很意外,但轉念一想也不奇怪,在座的個個都是白麗莎的老熟人,大家都知道這是她的老毛病,所以沒有人在意。

“麗莎經常喜怒無常,以前在劇組也這樣。我剛剛說了。”宋恩道。

“那天晚上,你們是什麼時候走的?”

“大概是兩個小時後吧。吃完飯,施永安又請我們上書房喝了一會兒茶,他最近出版了一本新書。”宋恩再次撓了撓頭頂。

“白麗莎後來從房間裡出來過嗎?”

“她出來過,我們走的時候,她出來送我們,看上去像在發脾氣。”

“她僅僅是送你們嗎?”

“她跟我們說了再見,然後說要吃藥,拿了個水杯就又進屋去了。”

拿了個水杯進去了。吃藥,一般是用白開水吞服。

“你跟施永安在書房裡的時候,其他人在哪裡你知道嗎?”

“沈是強跟我們在一起,我們三個人在書房侃大山,那個……白麗莎的前夫吃完飯就提前走了。至於別人,我看見施永安的兒子跟齊海波一起出門去了。”說到這兒,宋恩的臉上忽然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

高競想,他這個笑容也許說明,他剛剛說的一堆話裡,有個人跟他曾經有不尋常的關係,說不定就是齊海波,但是,他現在不準備問這個問題。

“白麗莎跟她老公的關係怎麼樣?”高競問道。

“麗莎是個挑剔的人,她從來不會真的誇獎誰。”宋恩笑嘻嘻地說。

“她曾經向你抱怨過什麼嗎?”高競聽出了弦外之音。

“她說施永安不像男人,說話太做作,太假。”宋恩幸災樂禍地笑了笑,“我知道他們在經濟上是分開的,各管各,施永安很少在麗莎身上花錢,把自己的錢袋看得很緊。這纔是他不像男人的地方。”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白麗莎的毒藥放在哪裡你應該也知道吧,高競想。

“白麗莎跟她女兒的關係如何?”高競問道。

“她的女兒?她們母女關係一向不好,麗莎說駱小文總向她要錢,有時候還偷她的錢。”宋恩捋了捋自己的頭髮,他對自己的頭髮真不是一般的珍惜,高競想。“”

女兒偷錢,這又是一個新情況。

“如果白麗莎買了毒藥,你認爲她可能會放在什麼地方?”高競注視着宋恩問道。

顯然,這問題讓宋恩有些意外。

“嗯,我看,不是包裡,就是抽屜裡。女人一般會把藥跟化妝品放在一起。”宋恩說着笑了起來,但笑得有些緊張。

高競發現他的腿開始抖起來。

“白麗莎一般會把化妝品放在哪裡?”他問道。

“我不知道。”

“以前在劇組的時候,她會把化妝品放在哪裡?”

“她有個化妝包。所有女人有化妝包。”宋恩好像在嘲笑他對女人的無知。

“白麗莎有沒有服藥的習慣?比如安眠藥?”高競問,他知道很多敏感易怒的人都有服用長期鎮靜類藥物的習慣。

“對,她說她常睡不好。我不知道她把藥放在哪裡。”宋恩好像在告白。

“那天晚上,在所有的人中,你認爲哪個是白麗莎所指的男人?”

“我覺得是她的前夫。”宋恩皺皺眉頭。

“爲什麼?”

“因爲他們關係一直不好,麗莎非常討厭這個男人。”宋恩不說話,眼波轉了轉去,像在拋媚眼,“我記得,他們有一次還鬧上報紙呢。呵呵。”

宋恩乾笑道。鬧上報紙這事,高競已經知道了,事情發生在1995年,報紙上說,駱平因強姦白麗莎而被抓,但他已經查過了這個案子完全子虛烏有,而寫這篇文章的是一個名叫“夜都”的記者,高競已經叫下屬去查了,到目前還沒有下文。

“好,現在來談談白至中,那天在葬禮上,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這個,上次那個女警察已經問過了。”宋恩不安地看着他。

“我知道,請你再說一遍。”高競冷靜地說。

“他問我6年前,在施倩雲的豆腐羹宴上有哪些人,我有沒有參加?”

“施倩雲是誰?”怎麼突然又冒出個新人來?

“那是施永安的小女兒,施正雲的妹妹,得癌症死的。白至中是想問,那次葬禮之後的宴會上有哪幾個人。”

“有哪幾個人?”高競問道。

“其實,就是生日派對上那幾個人,除了齊海波之外。”宋恩仰頭回想着,那姿勢跟牆上的大幅照片幾乎一模一樣。

高競回警察局的時候接近中午飯時間,他在心裡大致規劃了一下接下去要做的事。1。再跟施永安、施正雲父子聊一聊白麗莎的生日派對,2。跟張小桃的同學袁青聯繫,3。跟沈是強談話,4……讓下屬調查白麗莎和白至中的財產情況,5。找駱平談一次話,鄭冰的資料顯示駱平最近幾年一直不如意,有可能駱小文偷母親的錢也是爲了接濟父親,6。查一下六年前施倩雲的死亡記錄,這次晚宴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7。找人去借臺錄像機,今天晚上準備看一至兩盤,看來該熬夜了。8。下午一點跟高潔約好在房地產交易中心見面。

最後那條讓他的心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這他聯想到自己銀行存摺上的那個微不足道的數字,60000,他很清楚,用這點錢在市區恐怕連間廁所也買不下來,更不用說整套房子了,這樣想着,他更加對自己與生俱來的這個家庭感到失望和寒心,覺得自己多年來付出的感情就像壞了的水龍頭裡流出的水,都被白白浪費了。

他痛恨母親的無情和妹妹的自私,夜深人靜,當他一個人的時候,他經常憤恨地想,如果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被趕出家門,那他早就該離家出走,背上自己的行李,永遠離開這個從來沒給過他一絲快樂和溫暖的家。

這樣想着,他就越發感到莫蘭對他的好。他又想起昨晚在飯桌上她竭力維護他,在樹蔭下又巧妙地誘惑他的事,又想到過去的許多事,他真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誰比她更美麗更善良。只要有莫蘭就夠了,他一遍遍對自己說,只要有她就夠了。

忙了一上午,他覺得肚子有點餓,便徑直走進了警察局的飯廳想飽餐一頓,但他一進門,就被一股來自異性世界的強烈氣流逼得連着倒退三步。

“你?”他看見鄭冰站在他面前儀態萬方地微笑,今天她穿了一身運動裝,看上去像個體育臺的女主播。

“你好。”她落落大方地說,“我們一起吃午飯吧,高競。”

高競在餐廳裡東張西望,他想找找喬納,因爲如果她在,他就可以立刻走上前去跟她坐到一起,這樣他就可以擺脫鄭冰了。但可惜,今天喬納不在,難道是到對面去吃大腸面了?他焦慮地想,我要不要也去對面的麪館的,但又一想,在外面這女人恐怕會更放肆,所以他最終還是決定留在飯廳吃飯。

高競沒搭理鄭冰,徑直走到打飯的地方,拿了盛飯的鐵盆子排在隊伍裡。他用眼角瞟到鄭冰緊跟在他身後。

他打完飯後,正好看見下屬小丁一個人坐在角落裡,連忙走了上去。

“頭,你來了。”小丁恭敬地說。

他嚴肅地點了點頭。

“下午你去查查白麗莎和白至中的金融信息。”他心不在焉地吩咐道,腦子裡卻想的全是鄭冰,他不知道她會不會知難而退自動撤離,他覺得自己剛剛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這時候,他發現小丁擡起頭望着他的身後笑。

壞了。他想。

“小丁,我想跟你們頭說幾句話。”他聽到這賤人在他身後笑嘻嘻地說着話,心裡很生氣,又不便發作,因爲這裡畢竟是單位食堂,風吹草動,人家都看得很清楚,他只能不耐煩地把鋼勺當地一聲丟在鐵盤裡。

但小丁一點都沒會意。

“好的,好的,我先到那邊去吃了。”小丁端着飯逃也似的走開了。

鄭冰笑盈盈地坐到了他對面。

他不理她,自顧自低頭吃飯,本來吃個飯很簡單的事,但現在他得步步爲營了,生怕什麼東西吃在嘴邊,有人湊過來給他擦。現在可不是在咖啡館,所有人都看着,一想到這兒,他吃飯的胃口都沒了。

“今天上午在忙什麼?”她眼神活潑地問。

“去見宋恩了。”他悶聲說話。

“是那個男演員。我見過他。”她輕快地說。

“我知道。”他冷淡地說,一邊低頭吃東西,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提高聲音問道:

“高競,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媽的,她想幹什麼?!這裡是什麼地方?她怎麼好意思在這裡嚷這種事。他擡起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裡的厭煩又增添了一分。

“你輕點好不好?!”他怒道。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這案子,你有必要態度這麼惡劣嗎?”她好像還生氣了。

“可我不想跟你聊。你別忘了,你已經被踢出這個案子了,你沒資格跟我聊。”他冷冰冰地說。

看見他真的生氣了,她的口氣馬上軟了下來,

“我哥現在的嫌疑解除了嗎?”她小聲問道。

“還沒有。”他瞥了她一眼,“你那時候有沒有查過六年前施倩雲的那個豆腐宴?”

“生日派對上的人除了那個齊海波以外都去參加了那個豆腐宴。我查過那個施倩雲的死亡記錄,也找過她的主治醫生,看了她的診斷報告,她是患肺癌死的,沒有疑點。”她吃着盤子裡的青菜,不知是胃口不好,還是在想心事,她吃得很慢。

那麼就是這個豆腐宴有問題,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高競忍不住一邊吃米飯一邊思考,這時候,他聽到對面的鄭冰突然說:“高競,我打算調過來跟你一起幹。”

他的思路立刻被打亂了,而且還是被這麼糟糕的消息打亂,他感到特別惱火。

“我不需要副手。”他斬釘截鐵地說,同時垂下眼睛看着她,儘量向她展現堅決和輕蔑的表情。但是,她好像沒看到,一直盯着她面前的青菜發呆。

“高競,我知道我上次說話有點過頭,我爲上次的話向你道歉,我不應該隨便說你女朋友的壞話。請你原諒我。”她言辭懇切,叫聽的人感覺不聽她說下去,簡直成了惡人。

高競沉默了片刻。

“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他說,但心裡卻想說,你隨意詆譭我最喜歡的人,以爲用一句廉價的道歉就可以挽回我對你的好印象嗎?

“可以再讓我看看那張照片嗎?”她忽然擡起頭問道。

她的要求讓他感到有些困惑,她爲什麼要看照片,難道她是準備退出競爭了?也罷,讓你再看一遍我家莫蘭的照片,讓你知道,你永遠比不過她,我跟她有多好。

他掏出照片給她看,這次是另外一張,雖然是同一個地方拍的,但在張照片裡,莫蘭坐在他腿上,他在背後摟着她的腰,看上去親熱極了。

她注視着照片,良久不說話。

他馬上後悔了,要是她突然哭出來怎麼辦?這可我可真成了單位的笑柄了。但是鄭冰並沒有哭,而是平靜地問道:

“可以送給我嗎?”

“送給你?”高競大吃一驚。

“可以嗎?”她似乎在哀求他。

“你真的想要?”

“是的。”

高競想,拿回去也好,可以時時刻刻提醒你,我們是不可能的,希望沒過幾天,你就能從這份毫無指望的感情中醒悟過來,不再來糾纏我。

他正準備答覆她,就看見她已經自說自話把照片塞進了口袋,看她那麼急切,他不禁問道:“你爲什麼要我們的照片?”

她的回答出人意料。

“我想把它掛在牆上,作爲我的行動目標。”她忽然擡起頭,直視着他,他發現她的眼睛裡潛伏着瘋狂的氣息,她說,“高競,我不會放棄的。我會越挫越勇。”

高競望着她,心想,她很可能真的會把那張照片釘在牆上,然後在兩邊寫上,“排除萬難,勇往直前”,每天早晚溫習10次,就好像過去人們把“建設四個現代化”的標語貼在牆上一樣,這樣就能時刻提醒自己記住這個遠大的目標。她很可能會這麼做。

高競發現,她已經神經錯亂了。

他低下頭繼續吃飯,心裡盤算着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是不是應該立刻問她要回照片,看來她是不準備還給她了。他正想着,忽然一隻熱乎乎的手搭在他沒有握筷子的那隻手上,輕輕一捏,又放開了。

“謝謝你。”她如無其事地說。

他臉色鐵青,一邊痛恨她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騷擾,一邊又痛恨自己剛纔在開小差,居然忘了自己是跟誰坐在一起,也忘了她有這臭毛病。他真想立刻衝出去洗手。

他怒視着她,剛想發作,就聽到她問:“我能見見她本人嗎?”

她一邊問,一邊若無其事地又吃了一小口青菜,好像她正在減肥。她無所謂的態度讓他非常惱火,而她的提議卻讓他有些吃驚。

“你要見莫蘭?”他不客氣地問道,“你想幹什麼?”

“我哥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覺得他說的對。所以我覺得我應該見見她。”她特別在“應該”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果然是鄭恆鬆的主意,爲什麼他總能輕易影響別人的意志?高競不知道這個主意到底有沒有效,但現在看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這位革命女戰士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也許,我該當着她的面跟莫蘭親熱一點,這樣也許能更深地刺激她,以便讓她趁早退場,大概鄭恆鬆就是這個意思吧,高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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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今晚7點,你在西林花苑小區門口等我,我叫她來。”他說。

“我一定來。”她說,目光堅定地投向高競的身後,好像莫蘭此刻就站在食堂門口。

莫蘭看見高競遠遠朝她走來,她高興地迎了上去,同時塞了個飯盒在他手裡。

“你還沒吃飯吧,我從我家的飯桌上給你扒了一點,你帶回去吃吧。”她笑嘻嘻地說。

“有什麼菜?”他把飯盒放在鼻子前聞了聞,馬上就覺得餓了。

“宮保雞丁,捲心菜炒麪巾還有兩個蟹粉魚圓,這都是我爸燒的。他最近很迷戀燒菜。整天都在廚房裡忙,今天還拿了本紅樓夢出來,說明天開始要研究紅樓菜譜了。”莫蘭津津有味地說着,忽然拍拍他的肩,“你今天跟高潔去過房產中心了吧?”

“嗯,去過了。解決了。”他平淡地說,又聞了聞飯菜香,他真想立刻打開飯盒飽餐一頓,中午飯吃得倒胃口,結果吃了一半都不到,下午又忙得無處分身,所以現在他都快餓瘋了。

“解決了?怎麼解決的?”莫蘭正視他。

“我已經把名字改成她一個人的了。”他說,看見莫蘭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憤怒,他連忙說,“她本來說不要改,是我硬要改成她一個人的了。”

“你還幫她說話?她怎麼能這麼對你?她又不是沒地方住!她現在住的可是別墅,而且她老公很有錢!”莫蘭生氣地大聲說道。

高競平靜地注視着她,不知道爲什麼從中午跟高潔見過面,大罵過她一頓後,他就不生氣了,完全恢復了平靜,並且他覺得自己的心從來都沒那麼平靜過。他好像突然看清了許多事,也突然明白了一些道理。這些道理,他以前從來沒好好想過,現在突然想明白了,他驀然對自己和莫蘭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我覺得樑永勝跟她走不遠。所以我想給高潔一點保障。”他說。

莫蘭仰頭看着他,似乎在思索他的話。

“她是不是說過我壞話了?”她皺起眉頭問他。

她總能猜到一些他不想說的話。所以最後,他只能說。

“她告訴我,樑永勝結婚後仍然留着你們的臥室,每天晚上他都會在那個房間呆10分鐘,那裡面還有你的東西。她說樑永勝愛的是你,跟她結婚後還經常跟你見面,送你貴重的東西。”高競微笑着說。

“她一定是說我破壞他們的夫妻關係了,是吧。好吧,還有什麼?”她揚了揚眉毛。

“其它就沒什麼了。”

其實他下午把高潔痛罵了一頓,他是因爲高潔把莫蘭懷孕的事告訴鄭冰才罵她的,他還是生平第一次如此嚴厲地痛罵他一直呵護有加的這個妹妹,自己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罵完之後,他還是覺得很暢快。至少,他終於告訴高潔,從今以後,他再不允許她干涉他的生活了,他可以把房子給她,什麼都可以給她,但她休想插手他的人生。

“你爲什麼會覺得他們的關係走不遠?”莫蘭問道。

“我知道樑一直愛的都是你,”他看出來,自己的平靜態度讓她有些意外,她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視着他,於是他說了下去,“但是我知道你愛的是我,也可能你曾經喜歡過他,但你愛的一直就是我。我知道。”

“高競,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自信?”她笑着勾住了他的脖子,從她手掌傳來的體溫和撲面而來的溫馨氣息,讓他渾身覺得酥麻麻的。

“高競,你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自信?”她笑着勾住了他的脖子,從她手掌傳來的體溫和撲面而來的溫馨氣息,讓他渾身覺得酥麻麻的。

“如果你不愛我,你不會給我做那麼多好吃的,也不會給我買衣服,那時候我升職你也不會來教我怎麼跟單位裡的人打交道,還有,如果你不愛我,你不會跟我……那麼好。”他笑了笑,“我瞭解你,你不是隨便的人。”

“說得沒錯。那你再說說,我愛你什麼呢?”這下她樂開了花。

“我人好,還有,嗯,長得大概,也不難看。”他說到這裡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於是避開了她的目光。

她格格笑了起來,放下了手臂。

“哥,你真帥。”她對着他的耳朵喊道。

“不許說這句話,不是跟你說過嗎?”他皺着眉頭無奈地輕聲抱怨道。

“好了,不跟你開玩笑了,你後來跟高潔還說了什麼?”

“我跟她說,感情不能勉強,這是她跟樑永勝兩個人的事,我管不了,也沒辦法管。這件事只能他們兩個自己解決。不過,我覺得他們的時間不會很長。”高競說到這裡,深深地嘆了口氣,“我真希望高潔能生活得安穩幸福,但是有些事,實在不是我的能力能夠解決的。我看開了,莫蘭。如果他們真的分手,我也不會去找樑的麻煩,雖然他的確不是個東西,是他害了高潔。但是我想這也不是他一個人的錯。”

“我發現,高競,你今天一下子長大了10歲,你是不是吃過什麼無敵年齡增大丸?”她屏住呼吸,把手放在嘴上,驚訝地盯着他的腦袋看,好像忽然發現他頭頂長出了個牛角。

“我本來就很成熟,只是你沒發現。”他一本正經地糾正道。

“嗯,現在我發現了。所以你以後不許再叫我小媽媽了,聽到了嗎?要做個徹底成熟的男人才行。”莫蘭笑嘻嘻地戳了他一下。

他橫了她一眼,緊閉嘴脣,沒搭腔。

“對了,你說你的鄭冰今天要來見我?”她推了他一下。

“什麼我的鄭冰!我們一點關係也沒有,都是她自己在發神經!”說到鄭冰,他的口氣馬上充滿了煩躁。

“她爲什麼要見我?”莫蘭歪着頭看他,“她已經愛你愛到這種程度了嗎?要跟我當面火併?她會不會帶濃硫酸來?”她忽然驚恐地睜大眼睛。

“濃硫酸?應該不會吧,她是警察。”他被她的這個設想着實嚇了一跳,馬上安慰道,“你放心,有我呢。她不敢對你怎麼樣。”

他剛想再說幾句,就見一部出租車停在他們面前,他看見鄭冰從車上走了下來。

她還真的來了。他低頭看了一眼莫蘭,發現她正饒有興趣地注視着情敵,好像轉眼已經打消了對濃硫酸的恐懼。

鄭冰兩手空空,大大方方地走了過來,她還穿着白天那身運動服。

“你好,高競。”她說。

高競牽住莫蘭的手,朝她冷漠地點了點頭:“這是我的女朋友,莫蘭,這是鄭冰。”

鄭冰把目光對準莫蘭,像狼一樣齜牙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好,我見過你,你是那個莫中醫的……”

“對,你上次來我家盤問過我爸。你好。”莫蘭笑盈盈地說。

“高競說的沒錯,你的確很漂亮。”鄭冰直率地說。

“可是……你下面該說‘可是’了吧。”莫蘭說。

高競在考慮現在要不要當着鄭冰的面吻莫蘭。他實在不喜歡當着別人的面做這種事,但是如果不這麼做,鄭冰就會一直像蒼蠅一樣在他周圍飛來飛去。當然,她如果就像她自己說的,越挫越勇的話,就算他當着她的面跟莫蘭更親熱些,她也會以此爲藉口奮不顧身,勇往直前的,把革命激情用在愛情上的女人實在可怕!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可是,漂亮並不能代表一切。我曾經抓過很多漂亮的女犯人。她們都很吸引人,但沒一個是好東西!”鄭冰瞪着莫蘭接着話頭說了下去,好像莫蘭曾經是那些女犯人中的一個。

“你究竟想幹什麼!你已經認識她了!……”高競想說下去,卻被莫蘭打斷了。

“親愛的,別說話。”她柔聲說,隨後微笑地看着鄭冰,“聽她說下去。”

“噢。”他故意乖乖地答應了一聲。

他們的對答把鄭冰的臉氣得青一陣,白一陣的,但她最後還是很成功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緒。

“莫蘭,你是叫莫蘭是吧。我只想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我要跟你公平競爭。我喜歡他。”鄭冰咄咄逼人地對莫蘭說,她沒有看高競,只是用手指朝他一指。

我喜歡他。這應該算是一句表白,但高競聽起來,卻怎麼都像“我要幹掉他”。

她真的瘋了,要不要打個電話把深水蝦鄭恆鬆叫來?或者乾脆直接打電話給最近的精神病院?算了,還是準備吻莫蘭了,不這麼幹,簡直沒辦法讓她死心。

他摟住她的肩膀,心在怦怦跳,他痛恨自己被迫在別人面前展示這種親熱之舉,但實在是無可奈何。他一邊安慰自己,親一下莫蘭反正不吃虧,一邊準備俯下身子,但當他剛彎下頭,就接觸到莫蘭嚴厲的目光,顯然,她知道他要幹什麼,但她不要,他猶豫了一下,只得重新站直身子。他聽到莫蘭在說話:

“鄭冰,我佩服你的勇氣和坦率,但我得提醒你,人生並不是每個關都能硬闖的,尤其是情關。你想清楚了嗎?你也許會頭破血流。”

“哈,也許最後頭破血流的人是你。”鄭冰冷笑道,“你這種人我瞭解,我看得太多了。”

就因爲聽了高潔說的話,你就瞭解她了嗎?高競心道。

莫蘭看了她一會兒,掏出手機。

“那好吧,給我你的電話號碼。”她若無其事的口氣好像是在對自己的新朋友說話。

“電話號碼?”鄭冰有些疑惑。

“不是要跟我競爭嗎,現在就怕了?”莫蘭笑道。

“如果你騷擾我……”

“明天我打電話給你,我們一起出去走走。你該好好了解我才能在高競的面前說我的壞話,不是嗎?”聽上去,莫蘭像是在擔心鄭冰會改變主意,高競發現女朋友的眼睛正在滴溜溜地轉,他知道她又在打鬼主意了。

鄭冰似乎覺得莫蘭的話頗有道德,她迅速把電話號碼報給了莫蘭,並再次威脅道:

“如果你打電話半夜騷擾我,我不會放過你。”

“說好了跟我競爭,可不許賴。”莫蘭道。

“我從來都說話算數。”

“那我們就說定了。”莫蘭笑着說。

鄭冰被莫蘭的態度有些搞糊塗了,她沉着臉問道“你笑什麼?覺得這事很好笑?”

莫蘭馬上用抱歉的口吻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突然想起來了我媽經常教育我的一句話,勝利者要學會對失敗者微笑。”說完,她很嫵媚地朝鄭冰笑了笑。

鄭冰看着她,沉默片刻後冷靜地說:“我會讓你哭的。莫蘭。”

接着,她面無表情地看着高競,說:“我不會放棄的,高競。隨便你怎麼看我!”說完,她轉身離去。

她來去匆匆,他們兩人目送着她的背影,都感到有些錯愕。

過了一會兒,高競問莫蘭:“剛纔我想親你,你爲什麼不要?這樣就能把她嚇跑了。”

“高競,我們好,幹嗎要做給別人看?而且,那個人是喜歡你的,我不想做傷害別人的事。”莫蘭笑着說,“再說,我對她的第一印象並不壞,能夠這樣光明正大地來請戰,說明她壞不到哪裡去。啊,我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人呢!太有意思了!”說完,她格格笑了起來,好像覺得這事有趣極了。

“什麼競爭!根本不需要你跟別人競爭。她這人腦子有毛病。我其實已經跟她說得清楚了。”他煩惱地說。

“我知道,我知道,”她抿嘴微笑,“但你想想,她以後很可能會成爲喬納的小姑子,就算成不了,她也畢竟是鄭恆鬆的妹妹,我們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能對他妹妹太過分。所以從明天起,我會給她洗腦。你放心吧,認識我以後她就再也沒時間纏着你了。”

那倒是,高競想,其實鄭冰一點都不瞭解莫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