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中,遠方的山川、叢林、河流沐浴在晨曦中,帶着清晨特有的活力生機。新的一天緩緩拉開序幕。
寒夏,臻伊和玄清站在城牆上,看着遠方不斷移來、密不可數的噬魂怪。屠天立在三足烏的背上,周身是踩碎一切的威勢,臉上是睥睨天下的神色。
寒夏下令將城門打開,要離開的人可以隨意離開,不管是民衆,還是將士。隊形整齊的士兵嚴陣以待,臉上堅毅的神色沒有一絲動搖,顯然已經做好了馬革裹屍的準備。
場中沒有一絲聲響,靜的嚇人。如果不是有兩方對峙的大軍,有一觸即發的陣勢,一切看起來好像就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
有一些動搖的民衆站在城門不遠處張望,看見這威嚴的陣勢,嚇得邁不動步伐,他們在心裡也有懷疑,真的會放自己離開嗎?
不一會,有一個大膽的人向着噬魂怪跑了出去,腳步顫顫的,走得極快。那些張望的人看那人沒事,算是真信了守城將領的話,一個個也朝着敵方跑去。人越走越多,短短的一刻鐘,差不多走了有一半的人。
屠天在那邊張狂肆意的笑了起來,這笑聲中帶着莫大的諷刺,好似在說:“寒夏,看到了嗎?這就是你們費心費力保護的人們!意義何在?這就是人類!這就是人性!現在作出正確的選擇還來得及!”
寒夏回身,看着城內依舊堅定站在那的那些人,有小孩,有老人,有少年,有青年。小孩的臉龐稚嫩,老人的面龐蒼老,可是不管是怎樣的臉龐,臉上都帶着毫不動搖的堅定。寒夏心中逐漸帶出釋然。
腦海裡的聲音響起:“寒夏,你明白了嗎?這世上只要還有一個靈魂信仰你,這一切就是值得的!”
只要還有一個人,一切都是值得的!至於對錯,成敗,交給時間去證明。
寒夏看着屠天,臉上浮出笑意。深深淺淺的明亮陽光在她的臉上歡快的跳躍,在這一片汪洋恣肆的華光流溢中,她的臉上帶着慷慨赴死的靜謐。
兩人距離的很遠,可屠天還是將少女臉上的神色看了個清楚。屠天感到了憤怒,卻又不知道怒從何來。最終那份莫名的憤怒變成了森寒嶙峋的冷意。
東邊的天空,雲霞涌動,金光絢爛,太陽緩緩跳出地平線。激昂的號角聲劃破天際,咚咚的戰鼓聲響徹雲霄,一場大戰即將開始。
這是一場有關於信仰的戰爭!
蘇弋軒躺在那,眉頭一直皺的緊緊的,像是在經歷痛苦的掙扎,然後猛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先是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後看向阿竹和弄風,質問道:“寒夏呢?”
阿竹道:“寒夏讓我們帶你回家,她真的很喜歡你,你不要辜負她的一片心意。”
弄風靜靜的不說話,等待着蘇弋軒的反應。
蘇弋軒痛苦的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目光堅定如鐵:“對不起。”飛身躍下了蠱雕。
阿竹想要伸手去拉他,卻什麼也沒抓到,只看着男子堅定的身影消失不見。
弄風看向湟中城的方向:“小妹沒有看錯他。”
裂帛精通佈陣之法,所有的噬魂怪呈八卦陣型,而陣眼是屠天。此陣的強弱全和屠天有關,屠天的靈力增強,此陣的吞噬能力就會變強
,反之亦然。要是屠天一死,此陣不攻自破。
赫哲簡霄和君陵帶着兩隊人馬去阻擊下方的噬魂怪,宗嶽和忘川穀的其他弟子則從後方包抄。寒夏、玄清和臻伊三人則對向屠天。
中原的軍隊都是騎兵,在對陣噬魂怪時,這一點很佔優勢。宗嶽帶着人馬繞到噬魂怪的後方,看到前方竟嫣然立着一個女子,下意識的勒緊了繮繩。
宗嶽定了定心神,命令身後的人按計劃行事。這女子他見過一次,應該是屠天的心腹,想着就提劍迎了上去。
裂帛不閃不避,冷眼看着宗嶽提劍而來。宗嶽看着女子,幾個模糊的而畫面從他腦海裡閃過,最終劍鋒一偏,直直後退了幾步。不自覺的盯着眼前的女子看。
裂帛身上的寒意淡去不少,飛身躍起,掌含靈力朝着宗嶽襲來,每一招都帶着森寒的殺意。宗嶽慌亂的閃避、出招、進攻,卻無論如何也出不了殺招。
屠天站在陣眼處,雙手不斷揮舞,將自身的靈力注入其中,好將入陣的人全都困死在裡面。寒夏、玄清和臻伊三人躍了過來,迎上了屠天。玄清是水靈,臻伊是木靈,水和木最微小,最柔和,卻也最充盈。就像是汪洋大海和無盡森林,浩浩蕩蕩,是鋪天蓋地的大勢。
寒夏的靈力和他們相比來說,簡直就是水滴之於大!海,小樹之於森林,太弱太小。可是再大的汪洋大海也是由小水滴組成的,再無邊的叢林也是由一顆顆樹木組成的,雖然小,卻必不可少。
更重要的是,寒夏的身體內還有封印的月神力量,月神之力是屠天的死穴剋星。
玄清和臻伊齊結陣法,對付屠天。寒夏在陣外將自己的靈力注入其中。剎那間,四色光芒沖天而起,屠天的金色光芒幻化成一條巨大的火龍,玄清的青光和臻伊的白光相互依託,呈縱橫捭闔之勢將巨龍包裹其中。在青光和白光中夾雜着一道細小的藍光,雖然微小,卻勢不可擋,藉着青光和白光的依託,直衝而上,向着巨龍的死穴襲去。
巨龍的金光隱隱有被壓下之勢,屠天面帶怒色,表情猙獰,魔相盡顯,雙手上仰,瘋狂的舞動着,從頭頂的太陽上吸取力量。
此時日上中空,正是一天中太陽最烈最大力量最強的時刻,太陽的力量受到指引,慢慢往屠天身上貫注。金色的光芒形成一道橫貫天際的擎天之柱,所有的力量都匯聚到屠天身上。金色的巨龍發出耀眼的光芒,力量突增,將接近它的人和力量全都吞噬,
一時間,飛沙走石,地動山搖,腳下的林木花草全都被突如其來的灼熱烤焦。天昏地暗,黑雲翻騰,天地間惟餘那一道灼眼的光柱。光柱的力量在屠天的周身形成一個穹頂形的光壁,像是天上的太陽落到了地上,可是天上明明還有一個太陽。
臻伊和玄清的靈力像是遇到了貪婪的無敵黑洞,無論怎麼對抗都找不到着力點。屠天的笑聲響起,火龍的靈力暴漲,寒夏的一點靈力就像是一滴水落進了熊熊烈火中,瞬間就被蒸發殆盡。地動山搖間,三人同被靈力反噬,甩出去老遠。
寒夏重重的落在地上,一時間只覺得心神不穩,氣血逆行,整個身體像是輕輕一扯就會散架一樣。一口鬱積在胸口的鮮血吐出來,纔算好了一些。
寒夏趕緊去
看身邊的師父和玄清,兩人的情況更嚴重。剛纔寒夏一直在陣外加持靈力,因爲她的靈力本就不高,所以受到的反噬就最小。而玄清和師父則把自己的一身靈力全都加註在陣內,受到的反噬再加上屠天的太陽神力,已然是受了重傷。
玄清的胸前的衣衫已經全被鮮血染紅,臻伊脣角帶血,雙目無神的看着眼前的情景,一樣的場景,一切好像就是昨天,是不是也就註定了同樣的結局呢?
戰場的前方,宗嶽被裂帛逼得節節後退。裂帛雙目森寒,明明招招帶着殺機,可總是在最後招式一偏。裂帛像是想起了什麼,泉水邊呆笨的小沙彌,戰場上馬革裹屍的將軍,在北冥陪着他同生同死的宗嶽。他給自己白紙般的時光染上了絢爛明亮的色彩,卻也給了自己這一生無法磨滅的傷痛。
悲莫悲兮生別離,不冰泉的重生不過是爲了經受這世上最大的苦難,揹負着這樣的重擔活着,還不如一起死去。現在的宗嶽,可還願意和自己一起死去?
宗嶽看着女子,對女子的一系列表現感到很疑惑。看着女子淡然寒漠的面容,像是有浮光掠影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如北飛的鳥,想去抓,卻又抓不住,只留下藍天白雲下的一個剪影,恍然一個女子嫣然巧笑,美目顧盼流轉。
宗嶽定了定心神,不遠處,滿天的金光灑下,灼熱的太陽使草木乾枯,大地龜裂。要是殺了眼前這個女子,局勢會不會好上一些?宗月握緊了手中的劍,劍芒大作,疾行兩步,長劍自背後直貫入裂帛的心臟。裂帛心神不寧,根本躲避不得,又或者說,她根本不想去躲。這樣的結局對她來說,恐怕要比前一種好一些。
連宗嶽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手在不停的顫抖。那一刻,他感到了害怕,難過,各種悲傷的情緒涌上來,就像是一件很寶貴很重要的東西被打碎了,還是自己親手毀壞的,連怨怪都無處發泄。
裂帛看着插在心口的劍,鮮血從她的脣間流出,從她的心口流出,那樣鮮豔的紅色,她冰寒的臉上,素白的裙子上,彷彿登時開了無數朵鮮豔的辛夷花,灼灼其華。
裂帛突然笑起來,像漂泊的船隻終於找到了停靠的港灣,像疲累的旅人終於看到了家中昏黃的燈光。那笑,是釋懷,是解脫,是溫暖。
看着女子的笑,宗嶽只覺得自己的大腦喪失了思考的能力。他的手腳不聽控制,他疾走過去。下一刻,他驚訝於自己竟然抱住了倒下的女子。
那血那麼多,將裂帛素白的裙子染得通紅。宗嶽看着自己滿手的鮮血,電光火石間,石榴樹下女子明亮的紅裙,辛夷花下女子嫣然的巧笑,青石泉水旁女子嬌憨的睡姿……往事一幕幕的涌上心頭,宗嶽的瞳孔驀地放大,他看到自己親手插在裂帛心口的那把劍,無盡的痛苦悔恨瞬間演變成荒涼的死寂。
裂帛定定的看着宗嶽,滿眼的溫柔愛戀。伸出手去,想要最後一次撫摸這魂牽夢縈的熟悉臉龐,生怕他下一刻就會變成令人心碎的陌生。
宗嶽看着裂帛,那份死寂轉化成勃勃的生機,眨眼間就是奼紫嫣紅,滿園芳菲。他俯下身,緊緊的抱着裂帛,兩顆心臟貼在了一起,那把穿透裂帛心臟的劍也穿透了他的心。宗嶽的眼中滿是溫柔,喃喃道:“這樣很好!這樣很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