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湖邊的路桃枝,擡頭看着那探出牆來的梅花枝子,伸出手卻根本夠不到,她再回頭看向遠處的清風亭,見鍾子傑和明珠公主以及所有的人都在看她。像是看一場雜耍戲,她咬了咬脣,眼中含着霧氣,用力的跳了幾下,還是夠不着那枝子。
她擡起頭,一隻手壓着帽子看着那枝子眨巴着眼睛,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和她的眼淚一同化在她的眼眸之中。不行,不能讓他們看扁了,不就是一枝梅花嗎,她一定要摘下來,給他們瞧瞧。
她吸了吸鼻子,將眼淚咽回去。便伸出手爬上籬笆。頭一仰,帽子掉在雪地裡,冷風吹亂了她的髮絲,露出紅蝴蝶上的傷疤,和凍得紅通通的鼻尖。她低下頭看了一眼,依舊拖着着一身笨重的衣衫往上爬。
本是帶着一絲冷笑的鐘子傑突然收住笑容,深邃的眼眸閃過一絲憤怒的光芒,隨即被擔憂替代,他看向站在身後站着的一臉擔憂之色的小言:“去,叫夫人回來。”小言急忙應聲去了。
而明珠公主的臉即刻陰冷如冰雪。她的手緊緊的握着,看向身旁的鐘子傑。鍾子傑並未看她一眼,依舊緊閉雙脣一臉複雜的神色,目光落在遠處的路桃枝身上。
此時,路桃枝已經爬到了高高的竹籬笆上,小心的踩在橫臥的竹子上,終於夠到了那梅枝,她開心的展開笑顏,迎着風微笑。
小言跑到她身下,緊張的叫了一聲:“夫人,大人讓你下來,危險啊夫人。大人說不用你折梅了!”
本是一隻手夠着梅枝用力一折,梅枝從樹上斷開,本已經沒了借力,又只是用一隻手抓住籬笆的路桃枝,被小言突然的叫聲分了心,她本想低頭看她,卻腳一滑,沒了重心身子向後仰去。
隨着小言的驚聲尖叫,路桃枝種種的跌落到離湖邊很近的雪地中,屁股吃痛,卻見手中握着一朵嬌豔的梅花枝子,她竟然在白雪之中展開笑顏。
她的身後便是湖面,湖面之上已經結了冰,她本想撐住冰面借力起來,腿一伸反而壞事了,冰滑了她一下,
不知怎的,就滑到了冰面之上,滑出了一段距離。
小言本伸出了一隻手拉路桃枝,見她不知怎的就從眼前滑了出去,一時未反應過來,伸出的手舉在半空,愣了神色。
湖面被雪覆蓋。因是入冬的第一場雪,湖水只是表面結了一層冰,很有可能承受不了路桃枝的重量,冰面破裂,那她便會掉落到冰冷的水中去,她身上的棉衣很快就會吸滿了水,將她拖入湖底,聽得身下啪啪冰裂的聲響,她的臉色慘白。想起那次在宮中落水,她的心中突然感到驚恐萬分。
“小言,小言,救我。”這一次,她再也堅強不了,無助的眼神看向在岸邊的小言。
小言的腦袋一片空白,她急忙慌亂的轉身去拔竹籬笆上的竹子,卻怎麼也拔不動,哭喊着:“快來人啊,快救救夫人!”
此時,在清風亭之中的鐘子傑大驚失色。他飛速的越過欄杆下了清風亭,明珠公主手伸出,他的衣角從她的指尖滑過,她閉上了眼睛。
鍾子傑在飛雪之中飛奔而來,手中拿着梅花的路桃枝看着一個如白狐般的人影飛速向她而來,被那一片驚豔恍惚了神色,含着淚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英俊的面容現在眼前,她可憐巴巴的叫了一聲:“相公。”像個孩子似的吸了吸鼻子,因爲恐懼,她放下了所有的防備,表現着她內心最脆弱的一面。
“桃枝,你聽我說,你不能亂動,我這就來救你”鍾子傑溫柔的聲音給了她安全感,他蹲下來安撫了她的情緒。在他的雙眸之中完全沒有平日裡凶神惡煞,冰冷的模樣。
他的心中滿是疼痛與懊悔,這種心痛衝擊着他的大腦,讓他瞬間清醒,他愛這個女人,不管她是誰,她愛誰,他都無可救藥的愛上了她!這三個月的互相折磨,讓他心力交瘁,他本想忘記,本想試着恨她,卻只有心痛,愛依舊在,痛依舊在,揮之不去。
自從那日在飛花苑之中感染風寒之後,郎中說過,如若路桃枝在短時間之內,再次感染重度風寒,很有可能,她的命保不住。想到這
句話的鐘子傑心中慌了神,她不可以再落水。他不可以失去她!他即刻轉身用力的去拔竹籬笆上的竹子,手都被劃出了血來,終於將一根竹子拔起,他連忙回頭將竹子伸給路桃枝。
“你慢慢的用手抓住竹子,要慢慢來。”卻聽得湖面依舊啪啪作響,他即刻改口道:“快抓住!快。”
路桃枝急忙用手抓住竹藤,鍾子傑即刻用力的將路桃枝拉回到岸邊,就在路桃枝上岸那一刻,冰面裂開了好大的一塊。
驚魂未定的路桃枝即刻被鍾子傑一把拉她到懷中,聽到他緊張的心跳,和撞入他懷中之時,看他臉上擔憂的神色。路桃枝一時驚訝的神色:“相公你要的梅花•••••”她看了看手中還緊緊拽着的那枝梅花,在風中搖曳擺動。
“你••••你這個笨蛋!什麼都不要再說了,我原諒你,我原諒你的所有,只要你呆在我的身邊,誰的懷裡都不要去,你聽到嗎?”
路桃枝沒有回答,只是在即將落水的那一瞬間,他擔憂的神色和伸出的雙手給了她莫名的感動,在最危險的時候,他在她身邊,他說原諒她的所有,換取她留在他的身邊,好像是她佔了大便宜了。
“不用再鬥下去,不用再變着法子折磨我了是不是?”
鍾子傑含淚點頭:“是,是!我不會再折磨你,也不想再折磨我自己!桃枝,我決定了,決定喜歡你!”他撫摸她的發,心痛與柔情現在俊逸的容顏之上:“我輸給你了,丫頭,你贏了!但不代表你可以任意的讓我心痛,知道嗎?”
路桃枝點點頭,淚便掉下來,此刻她覺得他的懷抱好溫暖。一切都結束了吧?結束在這場雪中,從此,她就能在他的愛裡生活了是嗎?至少沒有憤怒了,至少可以平靜的生活。至少可以看見他柔和的雙眸和好看的笑容,至少可以安心的睡覺,不再半夜被叫起來打盹了!
或許她該知足,應該知足的。便慢慢的伸出手,抱住他寬闊的肩頭,將臉埋在他的斗篷裡。覺得好安心。這種安心讓她昏昏欲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