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梅一邊爲凌靖雪梳頭,一邊低聲回報着昨日偷聽所得。聽聞徐寒到了,她做賊心虛地打了個寒戰,閉上了嘴。
“怕什麼?”凌靖雪斜了她一眼:“敢做就要敢當,聽了就聽了。”
似乎要印證她的話,徐寒進門第一句便問:“你們聊什麼呢?”
“駙馬越來越愛打聽了,”凌靖雪含笑起身,不輕不重白了他一眼,嗔怪道:“真想知道?只怕我說了駙馬又不愛聽。”
“哦?你倒說來聽聽!”徐寒劍眉一聳,目光中含着幾分嚴肅,凝視着她的眼睛。
“方姨娘昨兒鬧得天翻地覆,身爲情敵的我自然要拿來討論一番。”凌靖雪想到方五娘哭鬧的本事,莞爾笑道:“虧她精力旺盛。”
真敢承認啊,墨梅張口結舌發怔,她卻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挑眉望着徐寒。反正不說他也能猜得大概,還不如爽爽快快心裡舒服。
“難道你不知善妒是犯了七出之條的大罪?”徐寒對她的不以爲恥反以爲榮感到無比詫異,忍不住皺眉問道。
“普天下婦人哪個不善妒?”凌靖雪理直氣壯地回答:“莫說女子,換成男人家誰能忍受自家妻妾和外男見面?可見是人之常情。”
徐寒聽得有趣,正好畫芍上了早膳,兩人一邊吃一邊聊天,別有趣味。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他越來越發現凌靖雪的好處。通兵書曉戰法,騎術絕佳,性情爽直不失謀略,從不忸怩作態,頗合他武將的脾胃。
“對了,昨兒吏部就西南統帥提了幾個人選,司馬琅雖在其中,但我私下瞧他們的意思,只是湊數罷了。”徐寒想起上次兩人聯手的好戲,抿脣微笑。、
“司馬琅讓父皇丟盡了顏面,沒追究欺君之罪已是難能,他還想得到重用不成?”凌靖雪笑吟吟地望着他,打趣道:“說起來多虧了駙馬的神機妙算。”
“還不是你戲演得好,接連騙過了司馬伕人和皇上。”徐寒誇獎她。
凌靖雪面上一紅,兩人相視而笑,情意綿綿,正被闖進門的方五娘瞧個清楚。她忍住心頭劇痛,施了一禮,別有用心道:“早晨二少爺走得急,落了隨身玉佩在妾身房裡。左等右等不見有人來取,妾身只好親自走一趟。”
意思無非是凌靖雪對徐寒不上心,連他身上少了東西也不知道。凌靖雪懶得在這些無意義的小事上和她鬥心眼,微微笑道:“有勞方姨娘。”
墨竹走上前欲接,方五娘卻轉身避開她,眼睛望着凌靖雪:“妾身還有句話,想單獨告訴姐姐,不知方便不方便。”
“姨娘有話但說無妨,”凌靖雪自不怕她,示意丫鬟們先退下,徐寒亦識趣地進了房。“一會兒我還要去瞧李姨娘。”
好不容易消了指印,凌靖雪區區幾個字便勾起方五娘心中熊熊怒火。她示威般斜睨着凌靖雪,眼望徐寒的方向,咬咬牙道:“這段時間我身子重,想請姐姐開恩,將雨桐收了通房,代替妾身伺候二少爺。”
且不論妾侍干涉通房之事逾越本分,昔日拈酸惹醋的方五娘怎生大方起來?聯想到昨日霜蘋之事,凌靖雪瞭然於胸。她堅信以徐寒的癡情無可動搖,通房不過是個名頭而已,雨桐的恩寵皆拿捏在自己手中。去了霜蘋,她身邊唯有雨桐一個心腹,與其年紀到了讓凌靖雪找藉口配出去,不如長長久久收在身邊引爲援助。
丫鬟和妾侍的身份地位全然不同,她真有把握雨桐一輩子不生異心?凌靖雪搖搖頭,這種昏招大約只有方五娘想得出來,簡直像王皇后招武則天對付蕭淑妃的翻版,唯一不同的就是她連正室的身份也沒有。
“姨娘說笑了,駙馬成親不到一年,身邊已有一妻一妾。若再添上一位通房,外面人該怎麼看老爺?”徐庭儀唯有二夫人一個妻子,徐寒的妾侍比父親還多,難免讓人笑話。頓了頓,她續道:“再者此事須與太夫人商量,不是姨娘操心的範疇。”
方五娘聽得出凌靖雪責備她逾制,不服之下想辯解幾句,只見她做了個手勢,語氣更重:“再說雨桐是方家帶來的,無論如何沒有收房的道理。就算駙馬不計較,別人難免以爲姨娘爲了固寵不擇手段,傳出去名聲不好。”
小心思被一語戳破,方五娘面紅耳赤,訥訥無言。凌靖雪自覺話已到位,轉身欲走,卻被她牢牢拖住:“公主,請您看在孩子的份上,莫要搶走寒哥。”
“姨娘說的什麼話!”凌靖雪無比震驚,怔怔望着她。方五娘撲通跪倒,雙臂緊緊環抱住她的腿,絮絮道:“求您把寒哥留給我,我只要他一個!”
凌靖雪哭笑不得,方五娘莫不是瘋了?丫鬟早已遠遠躲開,院中空無一人,凌靖雪只得好言好語勸了幾句,她卻充耳不聞。抽了幾下腿腳動彈不得,凌靖雪漸漸失去了耐心,呵斥道:“還不放手,莫怪我不客氣!”
等得就是她這句話,方五娘驀地一聲撕心裂肺的驚叫,雙手死死護住肚子,滿面驚恐瞪着凌靖雪,俏臉慘白如紙:“昭林公主開恩,莫要傷害我的孩子!”
衆人聞聲從各個角落跑了出來,徐寒衝在最前。一看方五娘躺在地上捂着小腹,而凌靖雪一臉詫異居高臨下立在旁邊,腦中嗡地一聲響。什麼也顧不得,他箭步將方五娘摟在懷裡,雙眼血紅瞪着凌靖雪:“你對她做了什麼?”
方五娘白皙的小手攥住他的衣袖,氣若游絲勸道:“是我不好,我不該用孩子刺激公主,寒哥,我……我……”言罷暈了過去。
徐寒抱起她便要往房裡衝,凌靖雪不急不躁攔住他的去路,淡淡道:“不如就近在正房歇了,正好請李姨娘的太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