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歲的之情端着一個破碗,和槐村許多等待救濟食物的村民一樣,排着隊站在長長的隊伍裡,等待着南宮家發放救濟食物。
槐村是京畿外的一個村莊,雖然離京城不遠,但是由於地處山林中,交通阻塞,出行不便,也漸漸落後起來。有錢的人家都搬了出去,留在村子裡的都是些貧窮的人家和一些老弱病殘。
自從昨天南宮少爺要來槐村施善救濟食物這個消息散佈出來以後,村民們都爭先恐後地往村頭跑去,人人都想目睹大夙第一美男子南宮宸的風采,是不是真如盛傳的那般。也有一些人無非是想見識有錢人的排場而已。無論基於何種心理,村頭此刻早已被人羣堵得水泄不通。
之情從小就生活在槐村,沒有別的親人,自從有記憶開始就是和一個老乞丐居住在一起,聽老乞丐自己說,幾十年以前,他有一個美滿的家庭,有個女兒叫之情,只是後來不足白天就死了。
他精神上受了刺激,情緒很不穩定,痛苦難受之時就喝醉酒,整日除了酗酒之外什麼事情都不做。後來媳婦也跟別人跑了,謀生的手藝也荒廢了,就剩下他一個人,老乞丐沒有什麼賺錢的活路,於是到處行乞,得過且過。
後來有一天,老乞丐在山裡轉悠,看見一個襁褓裡包裹着一個小嬰兒,老乞丐欣喜若狂,趕緊抱回來領養,也整日叫喚她爲之情。
之情漸漸長大了,明白老乞丐呆在槐村不願意離開的理由是一直相信他媳婦會回來,可是到他死的那天,也沒有等到他媳婦回來。之情把老乞丐埋了之後三年來就獨自一個人過。
老乞丐活着的時候和之情住在村邊的一座破廟裡,他們常常都沒有充足的食物,但是老乞丐對她特別好,有什麼吃的都會先緊
着她。在她從小嚐盡人間疾苦的同時心靈也受到一絲慰藉。
老乞丐死後,之情爲了活命什麼都吃過。吃過別人家倒丟掉的餿菜,剩飯,甚至吃過從一隻狗嘴裡掉下來的饅頭,飢餓難忍時連樹皮,雜草都吃。只要能填飽肚子,其他的都不重要。當生命受到迫脅時,所有的一切都抵不過一個饅頭來得重要,這個淺顯的道理小小的之情一直都懂得。
過了一會兒前面開始騷動起來,之情聽見有人激動喊道“來了來了!我看見南宮少爺了,真的是他!這下好了!我們有吃的了有吃的了!”“是…是…新鮮的大饅頭!還有米粥!”之情根本看不見前面的情形,只得連連後退,怕躁動的人羣踩着她。她可不想還沒填飽肚子就先被踩死。
前面似乎有人在說話,隔着這麼遠的人羣,之情沒有聽清楚說些什麼,只是過了許久見人羣終於安靜下來,不再躁動,而是有序的排成一隊。隨着前面的人不斷的前進,又有村民樂呵呵的捧着饅頭端着粥滿足的離去。之情看着他們碗裡的食物,嚥了咽口水,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輪到之情領取食物時,之情捋了捋額上的劉海遮住大半個臉,踮起腳,低着頭伸出手中的碗,因爲長期的營養不良,之情的身板小於同齡人,瘦弱的身板還夠不着放着食物的案板。
“拿好,不夠的話,再來取,一定要吃飽。”一聲溫的嗓音自眼前的人響起。
之情心裡一動,不禁擡起頭,便看見了他,南宮宸。
那是一張俊美絕倫的容貌,臉上掛着令人目眩的微笑。眉眼如夏夜裡漆黑的夜空中璀璨的星辰,只剎那,之情以爲自己見到了仙人。
天地間再沒有其他的色彩,也沒有其他的聲音。只餘他的俊顏和自己
急促的呼吸。彷彿忍受數年的苦難爲的是見着眼前的人。
村頭東邊剛升起的太陽傾瀉出暖黃色的日光,溫和地灑在他身着白色的衣袍上,從他身後投射出縷縷金絲,整個身軀像是渡了一層金光,似下凡的仙人一樣,狹長的眉眼微微合着,劍眉星目,削薄的嘴脣彎着一個動人的弧度。
他在對她微笑,彷彿如沐春風,又似溫煦日光。後來之情每每回憶起初見時的場景,唯有四字形容:風華絕代。
之情呆住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人,他是仙人嗎,是來拯救他們這些處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塵世俗人嗎。
十一年來,除了老乞丐,她所見的人都是這個世上最醜陋的人,每個人都爲了生存活命,對他人惡言惡語,甚至拳腳相加。村裡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是厭惡的。好像她是什麼不淨之物,老乞丐死後更沒有人可憐她,就連村裡的小孩也時常結伴欺負她。
從來沒有一個人,只一聲話語,一個微笑就讓之情這般動容,他給了她一抹燦爛的微笑。直達心底,溫暖心房。讓之情的心久久不能平靜。
“怎麼了?”十六歲的白衣少年,身後是一羣統着黑色衣服的家丁護衛,站在一羣災民中,如同一朵潔白的蓮出淤泥而不染。
之情半響纔回過神來,沒有接過他手中遞迴的碗就趕緊轉身跑開了。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心裡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她覺得自己這個邋遢樣子簡直是侮辱了少年那雙如星的雙眸。
她那時還不知道,爲了得這一抹笑容,她今後的情路走得有多麼坎坷。傾盡了所有,所得的也不過是曇花一現。那些刻骨銘心的原來只是紅塵往事中的一縷青煙,一朝春去紅顏盡,誰也唱不盡,這相思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