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張巴掌大的小臉本就是黝黑沒有光彩,卻又被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黑黑的塵土,顯得髒兮兮的。我突然間發現,在她的頭頂上好像有了一處的傷口,冒出來的鮮血已經凝固住了一撮頭髮。我的心不禁咯噔一下,也痛了一下。不用問也知道,在地裡面,老馬一定又打她了。
近來的一些日子,我就聽着人們議論着,說老馬娶了翠花之後,並不是很幸福的。不知道什麼原因,翠花不願意和老馬一起睡覺,老馬就棍棒打着翠花,逼她與自己睡覺。還逼着翠花把那些避孕藥燒掉了,給他生兒育女。老馬的脾氣也是越來越不好了,經常一天一天的喝酒,喝多了,就拿翠花發泄酒的威力。折磨的翠花死的心都有了。
我不禁厭惡地擡頭掠了一眼還沒有把車停好的老馬,瞪了他一眼,回來看着翠花,小心地問了句。“他又打你了?”
翠花晃了晃頭,對我說,她的聲音就像白開水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色彩。
“沒有的,他不敢打我的。”
“那你頭上的傷咋來的?”我問她,看着她,目光裡滿滿的都是疼痛。
翠花說:“我在地裡學開車了,掛錯了檔,破車就不聽話,把整好的地壓壞了,我也從車上掉下來了,摔破了頭。他看着心疼了,罵了我幾句。罵就罵吧,又少不了一塊肉。”
我嘆了口氣,又苦笑了一下,從口袋裡面摸出來一盒煙,點燃,吸着。
翠花卻是爽朗地笑了。“不用爲我擔心的,人活着嘛,都要受點委屈的。再說,我受點委屈也算不得什麼的,忍一下就過去了。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聽着無限溫柔的翠花無限溫柔的關心,我的心裡更加的酸楚了,酸的眼裡有了淚水。
“小姐姐,以後不要再給我留錢了,你自己留着買身衣服吧!”
翠花抿着嘴,嘴角掛上吉祥的笑意。“我整天的土裡來土裡去的,好衣服也穿不出來好樣子。再說,衣服有一件穿着不露肉就可以了,餵飽你的肚子,讓你早日的扔掉雙柺纔是重要的。”
“我又欠了你的200元,算算,加上這200元,我沒記錯的話,可能是整六千元了。”說完,我自嘲的笑了下
,移開了眸子。
她雙眼凝望着我,嘴角似乎掛起了一絲笑意。“子煜,我說過了,你不要記在心上。我給你的錢都是我賺來的,是乾淨的錢。我有吃有喝的,也不用什麼錢,你需要的,我就給你拿過來了。我又不能一天三頓飯都給你做好送過來的。還要你自己來做飯的,要是不願意做了,就拿着錢,買點吃,別總餓着肚子。那樣,你的胃又該和你鬧騰了。我早上來的時候,你還在呼呼的睡着,也沒有打擾你,就給你放在枕頭邊上了。你睡覺還跟上學的時候一個樣,一點樣子都沒有,被子都掉在地上了。我給你撿起來,蓋上的。你的被子也髒了,待會兒拆了,晚上我給你洗一下。”
她的話語,真真兒是柔情似水,帶着春風拂花的笑顏。害得我心口一提,吸上一口氣,心尖尖又割肉似的痛了一下。
“不用的,我自己能拆洗的。”
“那就自己拆洗,別太懶了,活動一下多吃點飯,強健筋骨。”翠花一臉真誠的微笑,在我看來,挺動我心絃的。
我點了點頭,抿着脣,說不出來的感覺涌上心頭,眼睛的淚水要流出來了。
翠花又無限鼓勵的對我說。“不要想的太多,你只要知道我是最關心你、最疼愛你的一個姐姐,我就知足了。我也沒有什麼讓你回報的,本來嘛,照顧好你都是一個做姐姐的應該做的,也不需要什麼回報的。但是,姐姐也有照顧不周到的時候,那就要你自己照顧好自己,照顧好自己,養好身板,也好找個女人回家照顧你,你這樣的懶人,沒有個女人照顧也是不行的。”
我的心又疼了一下,淒涼地笑了一下,擡手擦去了眼睛裡流出來的淚水。
翠花看着我的眼神中掠過一絲濃濃的憂傷,繼續溫軟如水地和我說:“不要這樣,有事情和我說,我永遠是你的一個姐姐的。”
我木訥地點了下頭,沒有再敢看着她,擡頭,目光投向了天空,我的一顆心跟開了的油鍋一樣翻滾不休。
翠花溫純地笑了一下,笑容裡摻雜了些許的淒涼。她看着我又說道:“我聽他們外人說,你想賣掉你的房子?賣掉你的房子,你想去哪裡?你去哪裡會生活的好?我想你不會那麼傻氣的。是吧?傻弟弟。”
翠花的口氣雖是帶着試探,卻帶着自然而然的不悅。我的心有事“咯噔”一下響過,她怎麼會知道我要賣掉房子呢?這件事情,我還沒有對外宣佈呢。是不是我打算在這幾天結束自己生命的事情她也知道了?要是那樣,我就不能死的乾淨利落、無牽無掛了。
“你怎麼知道的?”
我緊緊地看着她,在她的臉上,能吸引我視線的還有她那那一雙黑瞳,閃亮如同夜晚的星星,璀璨而動人。
還不等翠花回答我,這時候,老馬前拉後挪地停好了車,走了過來,站在翠花的身旁。翠花遇到鬼一樣地向一邊撤開了老馬兩步,也閉緊了嘴巴,沒有回答我。她極爲不高興的瞥了一眼老馬,臉上的表情也一下子降溫到零下了。
老馬臉部收宿,顯得精神鑠利地瞪了一眼翠花,雖然不語,卻無聲地透出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翠花看到了,她也毫不示弱地回敬了老馬一眼,她的眼神幾乎要把老馬吃掉,扒皮割肉,放血砸骨頭,撒上鹽巴,放在竈膛裡面,燒上七七四十九天。然後把目光又移到了我的身上,還是那樣的溫柔無限。
一時間,老油條的老馬,把兩道纖細的柳葉眉幾乎擠到了一塊兒,一張臉臭的就像一條存活了幾千年的蚯蚓一樣。
老馬看着翠花的樣兒,卻是笑了。看着他那個樣子,真有些穿着新鞋踩到狗屎一樣。他呵呵着說。“那麼看我幹嘛,我又沒有說不讓你給兄弟送餃子來。”
翠花又挑眉瞪了他一眼。“你也想管,可你管不着我的,我又沒有拿你的錢賣羊肉包餃子。”
老馬笑呵呵地說:“就是就是,那是你應該拿的錢。再說,我和經理又是好兄弟,他吃不到,我心裡也是不好受的,你說是不是呢?媳婦。”
翠花瞥了一眼他,沒有在理睬他。
頭髮蓬亂、衣領髒黑、鞋面滿是泥巴的老馬舔舔嘴脣,嚥了口唾沫,一時不知說什麼話,他住了口。看得出來,在家裡,別看翠花是他的妻子,翠花也是不願意搭理他的,不願意給他洗衣,不願意給他做飯,不願意打扮他,不願意和他一起做地裡的活,不願意和他站在一起,不願意他喊他媳婦,更不願意陪着他睡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