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場大雪,鵝毛已經不足以形容雪花之大,隨風潛入夜,給一衆露宿寒夜的人兒來了個措手不及,好在大家睡在一處山崖下,不至於被雪埋了,不出半個時辰,地上便是一片銀裝素裹,等到天亮時積雪已經超過一尺厚,好在辰時將盡時雪終於停了,天也放了晴。
“大雪封山,這可如何是好?”
雲嶽站在崖前發愁,他是江南人氏,雖然江南偶有飄雪,但那雪花大多隨風而逝,從沒見過這麼厚的積雪,北方人卻不以爲然。
“雲兄大可以在此欣賞雪景,待雪化了再走不遲。”
姓裴的打個哈哈,一腳踩進了雪中,直沒至膝,衆人依次沿着前人的腳印繼續趕路,雲嶽只得跟上,等雪化了谷裡的東西早被分完了。
雪中趟路不易,深一腳淺一腳,原本三天的路程變成了五天,冬天的積雪暫且難化,而且融雪時比下雪時更冷,氣溫接近於零下四十度,一路走來又見到不少凍死餓死的屍體,沒本事的早早淘汰,剩下的全是本領高強的,當然張鋼鐵另算,有人掉隊也有人加入,隊伍很快就突破了三位數,等到達太平山時,人數竟然達到了七八百之多,而且數字還在增加。
太平山卡在兩條山的夾角處,要進三寸谷必須翻山,好在太平山只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山包,只有百餘米高,很快就上了山,接着就進了谷。
段成說三寸谷中的妖魔鬼怪不計其數,至少張鋼鐵就親眼見過能變成人形的狐精可可和愛愛,張鋼鐵也曾看過一些探險類的小說與影視劇,本以爲會碰上許多艱難與怪事,然而谷中卻舉步順暢,三面環山暖和極了,一路上只看到一些動物的蹤跡,沒有碰到任何異常,這看起來似乎是好事,但危險往往就隱藏在平靜之下。
入谷第三日,到了一處平坦的所在,所有人同時聽到了一陣琴聲,均感疑惑,只知有人在谷中發現了陸三寸的遺物,卻不知何人在此撫琴?莫非是有人捷足先登?
又走不遠,赫然看見一座木屋,屋後跟着雞、羊、豬圈,貌似是個避世隱居之所,還有一顆數人環抱的老槐樹,把張鋼鐵看得高興壞了,琴聲正是從木屋中發出的,衆人黑壓壓地將木屋圍了起來,屋內琴聲隨之斷絕。
過了片刻,屋門緩緩而開,衆人均凝神戒備,哪知屋中只走出一個弓腰駝背的白髮老頭來,手中拄着一根銀色長矛,貌似是個練家子,不過如今年老力衰,保命的兵器成了柺杖。
“你是何人?”
姓裴的又一次在人羣中起了頭,面對長者連個尊稱都沒有,一點也不像口是心非的江湖人。
那老頭顫顫巍巍掃了一圈,目中卻不乏精光。
“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放那人離去。”
他雖然駝着背,但說話時中氣十足,他指的自然是發現陸三寸遺物的人,不放他走這消息就不會傳出去了。
“大夥既然來了,後悔已是不及,不如交個底罷。”
姓裴的毫不掩飾,這麼多人進谷都是爲了相同的目的,掩飾也無用。
“這位英雄倒是坦率,小老兒佩服,爾等想必是衝小老兒的聚寶盆來的?”
“你是陸三寸?”
羣豪頓時一片譁然,陸三寸竟然尚在人世?那豈不是得有一百多歲?他既然親口說出聚寶盆,想必傳聞是真的。
“小老兒避居深谷,原以爲世人將小老兒忘了,殊不知世人本就俗不可耐,貪財好色成性,即便是再過百年,想必也不會徹底忘記。”
陸三寸一臉不屑。
“既然如此,就請前輩將寶盆拿出來讓大夥開開眼。”
不知是誰開的口。
陸三寸用長矛砸地,想直起腰桿來,卻難以辦到。
“寶盆乃小老兒所有,豈是爾等想開眼便開眼的?”
陸三寸氣得吹鬍子瞪眼,只是佝僂的身子看起來卻分外滑稽。
“咱們不遠千里趕來,經歷了重重險阻,見不到聚寶盆是萬萬不會走的。”
話說得很輕,這“萬萬不會走”改成“萬萬不會罷休”才更貼切,幾乎與明搶無異了,陸三寸又掃了一圈,周圍聚了近千人,別說是如今年邁,即便年輕力盛武功蓋世,那也萬萬抵擋不了,心念一轉計上心來。
“這聚寶盆乃是害人之物,小老兒雖借之風光一時,後來卻險些丟了性命,奉勸爾等還是死心爲好。”
“前輩已然如此年邁,守着寶盆又有何用?”
羣豪哪裡肯聽他的金玉良言?這話已經再直接不過,就差大罵你個老不死的趕緊把盆交出來了。
“小老兒好言相勸,既然爾等聽不進去,那小老兒也沒有辦法,寶盆乃天賜神物,小老兒本就不想帶之入土,當此老弱之際得見大夥,想必是老天爺的安排。”
陸三寸頓了頓,鐵青了臉。
“關於聚寶盆的秘密我只說與武功最強的一人聽,爾等若是使計強迫,便是將小老兒折磨至死,小老兒也不會透露半個字。”
陸三寸說完竟然轉身進了屋,羣豪無不聳動,他們結伴進谷就是爲了探明究竟,如今見到了陸三寸本尊,聚寶盆由傳說變成了實物,大家的和氣可謂一觸即潰,在場羣豪中以赫啓宏與湯圓圓武功最高,此時所有人都看向了二人,心中各有計較,但誰也不先說話。
“諸位大俠可否聽我一言?”
赫啓宏知道陸三寸沒安好心,羣豪互不相識,想推選出一人去聽秘密那是不可能的,畢竟都不是一路人,誰也不相信誰,陸三寸是想讓羣豪自相殘殺,但這怪不得他,聚寶盆是他的私人物品,豈會白白送人?赫啓宏本性純善,不願谷中變成人間地獄。
“沈大俠請講。”
羣豪巴不得他趕緊表明立場。
“聽陸前輩所言是叫大夥決一生死,各位想必都聽出來了,此事萬萬不可,我等雖是江湖人,但均是爹孃所生,豈能因爲一個破盆作野獸之舉?”
他說得很有道理,但羣豪未必聽他的。
“那依沈大俠之意該當如何?”
讓你去聽嗎?
“這秘密就讓在下去聽如何?”
赫啓宏的心思果然被猜中了,他知道這幾乎不可能,但也只能強出頭,除此之外實在想不到辦法。
“沈大俠武功蓋世,我等自當遵從。”
說話那人擡手作揖,哪知手臂擡處,三枚袖箭忽然從他袖中疾射而出,他與赫啓宏的距離不過三尺,這一着猝不及防,換做常人萬難躲避,可惜他射的是赫啓宏,袖箭射出機括的一瞬間赫啓宏已經聽出聲響,迅速向左側身,袖箭從他胸前擦過,射在了身後一人身上,赫啓宏的身體尚未完全側過,左側忽然寒光連閃,有一刀一劍同時攻來,刀削的是他的左肩,劍刺的是他的左肋,赫啓宏看得真切,身體一扭橫掠起來,堪堪避過刀劍,雙腳分別踢在攻來二人的手臂上,二人刀劍頓時脫手飛出,也不知飛向了何處,赫啓宏人在空中,耳聽四周又同時攻來兩拳三掌一指,無不取他要害之處。
周圍人像約好的一般同時向赫啓宏聚攏,一旁的張鋼鐵正自驚奇,忽見眼前人影一晃,有一人竟向自己劈來一掌,人隨掌到,地上的積雪也被這一掌的掌風帶起,張鋼鐵暗暗心驚,右手催動內力,使出了雷神掌的第一招,叫做“一雷二閃”,這一招有三個變化,每一個變化既能拍實也能變虛,虛虛實實似亂非亂,出招既要又快又猛,同時還能及時收住,令對手在眼花繚亂之際中招,張鋼鐵內力吐處,忽聽一聲屁響,雷神掌的神妙之處就在於內力迸發處能夠響起雷聲,雖與天雷不同,卻也玄妙之極,張鋼鐵初學乍練,內力又低,所以雷聲變成了屁響,張鋼鐵明知對方掌力雄渾,卻也不得不正面迎上這一掌,赫啓宏分身乏術,再也不能依賴他。
眼見雙掌就要觸到,張鋼鐵的後領忽然被人揪了住,冷冰冰的手指觸到了他的脖子,張鋼鐵整個人頓時騰空而起,緊接着腦後幾聲金鐵交鳴響過,張鋼鐵被人提着從兩排人上方飛掠而過,到了人羣之外的一顆巨石旁,那人鬆開了手,張鋼鐵這纔看清是湯圓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