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炎天聖三年正月初八,在家中過完了新年的林盟主,將各項事務交代一番,自己帶着十名舞陽沖霄盟的代表性人物,加上精銳弟子以及文吏共計二百餘人啓程,去參加這個大炎開國以來的第一次天下門派大會。
林卓這位名副其實的江南王近期將要出行,而且是要進京見皇帝,說不定還能奪個江南大護法的尊號回來,這麼吉利喜慶的事情,舞陽知縣李有才自然是竭盡全力奉承差事,在舞陽沖霄盟宣傳大隊的配合之下,將這個消息用最快的速度傳遍整個縣城。舞陽沖霄盟現在是舞陽縣人的驕傲,因爲縣裡不少人家的孩子都在這個龐大體系下面混差事,加上這個體系也的確爭氣,幾乎是一年變一個新模樣,總是在不斷的戰勝敵人、取得勝利。
現如今天子終於注意到他們了,舞陽縣的百姓發自內心的替自己的子弟們高興,雖說作爲子弟本人現在已經未必將朝廷放在眼裡了,可這些子弟的父母兄弟心裡可不這麼想,畢竟這是舞陽縣內第一次有人被天子邀請。
現任南華知府程德全和林卓相交最早,自己兒子程秉又是林盟主的三徒弟,他這一門的發跡過程幾乎和林卓是綁在一起的,現在的關係自然更是緊密,爲了將這次送行辦的似模似樣,程大人專門跑去找了好幾個鑼鼓班子,湊足了五百號人,一路吹吹打打的給赴京隊伍壯行。
送行隊伍剛剛走到舞陽縣城門口,就見天邊飛來一名儒生扮相的修士,林卓仔細一看,正是百戰堂百歲生,失口笑道:“百歲兄爲何如此惶急?可是家中走水了?”
“走什麼水?”百歲生滿臉的義憤填膺,一指林卓道:“我問你,你這次上京爲什麼不帶着我去?可是嫌我修爲不夠,帶出去給你丟人嗎?”
“這叫什麼話。”林卓壞笑着答道:“百歲堂主的修爲在我舞陽沖霄盟內穩穩排進前四,怎麼會修爲不夠給我丟人呢?”
“那你爲什麼不帶我去?”
“你老躲着啊。”林盟主義正言辭道:“老大,咱倆的樑子說開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可你還整天的躲着我,我想找你都找不到,還怎麼帶你去啊?”
這話倒是沒錯,林卓自打收服黑蓮教大部分地區之後,就沒再和這位百歲堂主見過面,連宋長老和烏蓮院七老那邊,他都過去拜見過幾次,將雙方的關係弄得還算近乎。一幫老頭子雖說早已淡泊名利,沒有再出來主持事務的打算,但之前那種若隱若現的敵意終歸是消去了,這讓林卓放心不少,畢竟他已經將目光放到了整個大炎朝,不可能總耗費精力盯着這幫黑蓮教剩下的老頭子。
可這最難啃的骨頭啃下來了,之前認爲不算太難的部分卻還沒有結果,百歲生這廝整日在百戰堂內閉門不出,林卓要找上門去嘮家常吧,他就帶着范進和木聖威跑出去釣魚,林盟主剛一離開,哥兒仨就帶着一筐子魚回來了。游擊戰打來打去,林卓到現在也沒見着百歲堂主的面兒,所以這次隨同赴京的名單中故意沒放這廝的名字,就是等着他找上門來,現在目的果然達成,百歲堂主自己跑來了。
將話一說開,百歲生臉上一紅,猶自強辯道:“我那不是堂口裡事情太多,忙得沒工夫見你嘛。”
“那您就忙去吧,去京城的人這些也差不多了,本盟主總不能耽誤您打理堂務吧?”林盟主頗爲感懷的說道:“這年頭像百歲堂主這樣,能夠將自己本職工作放在第一位的人可不多了,希望大家多像他學習。”
“想得美,幾句好話就把我給打發了?我這衣服可都是新換的,就爲了跟你進京城!”百歲生一把將林卓拽過來道:“今天不帶我去,你們誰也別想走!”
“真跟我去?你不後悔?”林盟主嬉皮笑臉的看着有些童心未泯似的百歲生,點點頭道:“那之前咱倆的樑子一筆勾銷,往後可不能再躲着我了。”
百歲生之前躲着林卓,也只是覺得自己面子上有些過不去,倒不是真的記恨什麼,他這人歲數雖然不小,但性子卻着實像個孩子,這次完全就是小孩子打架輸了賭氣,時候一長也就忘了。這次風風火火的過來,除了要跟着去京城之外,也有主動服軟的意思,見林卓把話攤到桌面上了,忙借坡下驢的點頭答應,一行人這才歡歡喜喜的上了路。
離開南華府之後,衆人直奔金陵城而去,金陵城內此時早已張燈結綵,三大派的赴京隊伍在三位掌門的帶領下翹首企盼,畢竟他們之中除了三位掌門去過京城之外,其餘人等這也是第一次赴京,心中有些激動在所難免。
舞陽沖霄盟的隊伍到達之後,受到了金陵官民人等的熱烈歡迎,在總督宇文術,巡撫陳書德,以及江南道司馬文大人的帶領下,江南地面上叫的上號的官員齊聚一堂,大排筵宴爲赴京隊伍壯行。
“早知道江南民衆對這類事情如此熱衷,之前我就應該抽空準備一屆運動會,也罷,回來就開始辦理。”林卓小聲嘀咕道。
“林盟主,您說什麼?”宇文術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天氣不錯啊。”林卓指着天空中那一塊塊的烏雲說道。
“是啊。”宇文術擡頭望天,似乎十分陶醉的眯上了眼睛,毫無廉恥的捧哏道:“響晴薄日,大吉大利啊!”
陳書德在旁邊湊熱鬧道:“此番前去,定可奪得魁首,壯我江南聲威!”
司馬文終究是個學究出身的讀書人,還有幾分廉恥存於胸中,實在不好意思跟着仨人胡說八道,只得跟着點頭稱是,隨即拼命喝茶掩飾尷尬。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宇文術拍了拍微漲的肚子,端起一杯酒來,站起身環顧四周,藉着酒勁嚷嚷道:“普天之下都說我宇文術是靠父親萌蔭,這話我承認,沒有我父親,我就算是有本事,也不可能在三十來歲的時候做到江南總督這個位置,可是……”
宇文大少頓了一頓,將旁邊打算攙扶他的下人甩開,神情亢奮的嚷嚷道:“我自打接任江南總督以來,每日殫精竭慮兢兢業業,從來沒有一天敢鬆懈過,如今江南之富裕繁榮,絕對不亞於我父在日,甚至有些州縣的賦稅還要更甚,而黎民百姓卻覺得日子更好過了。所以我宇文術敢放話,政治權謀不論,至少經世濟民這一塊,我絕對有資格做這個江南總督!”
這話林卓同意,就是同樣有資格做這個位置,卻只能被安排在巡撫職位上的陳書德大人也同意,因爲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最初就任巡撫的時候,陳大人的確是感到有些不舒服的,雖說有林卓居中拉線,甚至破天荒的跟宇文術私下裡拜了把子,但他還是認爲自己纔是最有資格、也最有本事讓江南走上更加繁榮之路的。不過這幾年接觸下來,陳大人逐漸發現,這個小了自己快一半歲數的拜把子兄弟,確實還是有幾把刷子的,沒有辜負總督這個名號。
就像他剛纔說的那樣,論起權謀之術,他肯定不如他老子,也不如自己這個老油條,可說起經世濟民之道,這位少爺卻很是有些才能,甚至不比林卓差勁,在他治下的江南百姓日子過得的確比以前好了。
當然,以前江南百姓的日子過得也很不錯,至少在大炎朝範圍內是首屈一指的。
只不過,今天是林卓等人的壯行宴,你沒事兒說這個幹嗎?誰也沒逼着你讓位啊。
陳大人還在揣摩用意,就聽宇文術話題一轉道:“林盟主與本總督年紀相若,本總督真誠的希望林盟主此去能夠在京師大展拳腳,讓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江南不但是文章錦繡地,溫柔富貴鄉,同樣也是修真界開花散葉,繁榮昌盛的熱土!我們不僅會讀書,同樣也能打!”
林卓越聽越覺得不對勁兒,問宇文術的隨身文吏道:“總督大人這是怎麼了?爲何說話有些不着邊際啊?”
那文吏見宇文術依然在接着酒勁兒發瘋,小心翼翼的湊到林卓身邊道:“您不知道,大人這是受刺激了,這兩天有不少其他地方的總督寫信過來,對大人言語之中盡是嘲諷,說我江南人讀書經商便是了,若是在這修真界上面與人爭短長,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總督大人那脾氣您也知道,哪能受得了這個,這幾天沒少發脾氣,說要讓您給那些人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江南修士的厲害。”
“原來如此。”林卓點頭表示明白,心中只能苦笑,這種地域之爭,到了什麼地方都有啊。
不過想想也是,江南修真界之前一直不太擡得起頭來,嚴格說起來現在也不過是實力稍強,首先多了舞陽沖霄盟這個怪胎巨無霸,之後增加了自己這個金丹修士,但一個元嬰期的高手沒有,化神期的老怪物更是想都不要想。若不是自己的沖霄牌商品賣得不錯,加上和萬壽宗有些淵源,怕是天下人也不會對江南的修真界產生什麼興趣,即便是現在,恐怕也是拿自己當豪爽富戶的人多過拿自己當金丹修士的。
雖說他有信心在自己手上把舞陽沖霄盟發揚光大,甚至把江南修真界發揚光大,真正做到讓這裡的門派可以屹立在大炎門派之林,但這都需要時間,不是想幹就能幹成的事情。
不過宇文術的情緒也要照顧,畢竟這位少爺和自己不同,雖說二人年歲差不了多少,但自己算是絕對的苦出身,一步一個腳印再加一口血走出來的,這位少爺可是真正的少年得志,有才能歸有才能,心理承受能力可是不怎麼樣。
而且這次赴京意義重大,那個二品大護法的位置更是意義重大,所以他對此志在必得,無論使用什麼方法。這不止是爲了宇文術的面子,也是爲了自己和舞陽沖霄盟,乃至整個江南修真界的前途着想,只有拿到這個官位,他才能夠名正言順的對其他地方的修真界事務發言,甚至出手介入地方糾紛。
有沒有實力介入另說,但至少你要現有這個名份,林盟主對於師出有名這種東西,向來是非常重視的,所以纔要不遺餘力的拿下這個江南大護法的位置。
等宇文術說的差不多了,林卓站起來道:“在下十分感激總督大人、巡撫大人,以及親家翁和諸位大人的款待,同時也要感謝大家推舉本人擔任江南大護法的動議,雖說這件事情被朝中小人給攪黃了,可這也給了我們一個機會,一個在天下人面前證明自己的機會。”
見林卓客氣,諸位大人忙謙遜幾句,言道這都是自己應該做的云云,之後安靜坐回原位,等着聽人家下文,林卓的演講風格他們比較熟悉,感謝過後必然會熱血沸騰一下,尤其是在宇文術發過酒瘋的前提下。
果不其然,林卓熱血沸騰了,他用力的揮舞着雙手,慷慨激昂道:“我不否認江南修真界是弱者,可我們一直在努力,在進步,現在的江南修真界已經和之前不同了,分離崩析的局面一去不復返。而現在,統合起來的江南修真界,雖然依然沒有元嬰修士,更沒有化神修士,但實力卻比之前要整整提升一個檔次,根據最新的修真界排名,我們在大炎九州之內的名次,已經從倒數第二上升六位,超過了巴蜀和青州等地,和西番達到了不相上下,我有信心在未來的二十年之內,讓我們達到天下前十的位置!同時我也有絕對的信心,在這次天下門派大會中奪魁,因爲二品大護法位置的爭奪,化神期和元嬰期的修士不會參加,至於其他地方的金丹修士,我林某人還沒放在眼裡,即便我們做不到天下第一,但在同等級修士的較量中,江南修真界一定是最強的!”
“好!”宇文術帶頭鼓起掌來,渾身酒氣散發的淋漓盡致,衆官員雖說對這些排名之類的不是很懂,但林卓的話聽着很是提氣,至少在同等級的較量上,咱們江南似乎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嘛。
三大派和黑蓮教的幾位金丹高手完全表示同意,他們一定程度上都熟悉林卓此人的行事作風,他既然敢當着這麼多人放這句話,這個大護法的名號,基本上就可以拿下來了。
宴席結束之後,宇文術帶領衆官員爲林卓等人送行,並再三囑咐要盡力拼搏,勿要給家鄉父老丟臉,讓林盟主找到一絲全運會參賽隊員的感覺。
“此去山高水長,還望諸位一路保重,早奏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