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原腦袋懸在半空，粗淺的意識使得眼皮微動。
他能通過陽牛的胃部，隨時返回現世，雷公兩人也沒有太過擔憂，耐心的在旁等待着。
遲百城瞥了眼長義，開口說道：“墳堆的道統傳承對劍修而言確實是捷徑，能讓身軀擺脫本命飛劍的依賴，但太過偏激。”
“比如喪鬼劍體，一旦煉成稍有不慎就會血肉異化，不過卻能利用【自食】提高修爲。”
雷公嘿嘿一笑，“喪鬼劍體似乎和大部分劍體都能融合，唯獨雷宿、大日難以兼容。”
兩人明顯是在點醒李墨和長義。
長義若有所思，藉助喪鬼劍意達到進階道體，說不定能平添幾分與李墨爭鋒的可能性。
至於李墨，心思完全不在墳堆的道統傳承上。
他神情微妙的盯着祭臺，洞神法眼驅使到極致，想要看清楚梯子盡頭的墳堆弟子樣貌。
李墨暗道：“墳堆劍冢的仙梯只是忌諱衍生形成，可在八千年前，確實有仙人降臨少泉鎮……”
“還不止一次。”
李墨的洞神法眼轉動，梯子盡頭的身影輪廓越來越熟悉。
他毫不猶豫開口問道：“兩位前輩，晚輩怎麼感覺諸多墳堆弟子的身形有點相似？”
遲百城一愣神，沒想到李墨會對墳堆弟子感興趣。
雷宿笑着回答道：“墳堆弟子既然是劍冢的傀儡，身軀自然是經過劍冢的重塑，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或許與古代……”
他意識到自己失言後，扯開話題道：“你早晚能登臨煉虛期，有的是機會前來墳堆。”
雷宿突然有點羨慕大日劍冢能得到李墨，同樣是天生仙種，餘霄對待長老的態度，就和煉丹房裡看守鼎器的道童差不多。
問題是他們還不敢得罪。
“多謝長老。”
李墨再次謝過，心頭卻回憶起造化書中的記憶。
當凡人通過血祭喚來四處仙梯後，確實有仙人迴應他們，足足有十六道身影自盡頭走來。
李墨最爲震驚的是，降臨凡間的身影竟然都是純陽子。
沒錯，他們不單單長相與純陽子相同，神情也別無二致，散發出令李墨心悸的氣息。
凡人面容狂熱，眼中卻流露壓制不住的貪婪。
彷彿看到圈養已久的牲畜。
“純陽子果然成仙了……”
少泉鎮祭亡齋醮的時間點，就在斬首二十八位仙人後。
純陽子似乎通過某些手段，屠仙后再次返回凡間，或許對他來說，凡間還有着未完成的事情。
一離開仙梯的範圍，純陽子便劇烈咳嗽起來。
他們外露的仙氣正一點點潰散，臉龐漲得通紅，急促的呼吸彷彿空氣裡含有劇毒。
僅僅十幾息。
十六位純陽子就暴斃八人，後續又因爲器官衰竭身死五人。
剩餘三位純陽子，都重新化作垂暮的凡俗老者。
李墨懷疑，純陽子就是在藉助化身來適應凡間的環境，只不過他沒看出十六具身軀的主次。
凡人朝着手無縛雞之力的純陽子圍攏而來。
“有幸得到仙人垂青，小人無以爲報，唯有…唯有分食乾淨，才能與仙人您心意相通。”
主持血祭的領頭人不斷重複着，身旁有人迫不及待撲向純陽子的屍體，咀嚼聲不絕於耳。
純陽子沒有回話，用憐憫的目光環顧四周。
凡人並未察覺自身已經蛻變爲天人，他們在污穢的環境略顯突兀，有種出淤泥而不染的荒謬。
砰砰砰。
悶響傳來，嚥下屍體的凡人無端四肢抽搐。
他們的口鼻涌出膿水，臟器已經腐爛殆盡，腸胃在短短時間內炸裂開來，有肉糜飛濺。
其餘凡人隨之跪倒在地，步入死亡的後塵。
領頭人突然意識到什麼，難以置信的指向純陽子，“你…你奪了我們…凡軀，你……”
砰。
少泉鎮一片清靜。
記憶的最後，純陽子表情冷漠，從不同的方向離開城鎮。
“首先，純陽子已經提前預料到少泉鎮的情況，即便他當時是仙人，依舊極爲忌憚，便在降臨凡間前賜予凡人一場造化。”
“造化讓凡人蛻變爲天人，也杜絕某種暗藏的危險。”
李墨看到關於天地劇變的記憶中，凡人簡直是矛盾體。
一方面，他們是災禍的受害者，凡間十室九空，多數凡人根本毫無抵抗就在浪潮下喪命。
另一方面，他們又是災禍的加害者。
少泉鎮的祭亡齋醮並非是祈禱仙人拯救自己，李墨反覆查閱記憶只得出一個結論。
【凡人在少泉鎮獵食。】
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徹底瘋癲後，把足以改天換地的仙人當成家畜，喚來凡間後殘忍分食。
從凡人面對純陽子的態度能看出，他們舉行過多次祭亡齋醮。
李墨搞不懂凡人的倚仗，他們到底是怎麼覆滅天劍門，甚至使得仙人都望而生畏。
至少記憶中的凡人沒有半點特殊。天地劇變的真相無比接近，彷彿僅僅隔着一層窗戶紙。
當時的仙界恐怕也是一團亂麻，估計不乏想要下界避險的仙人，導致祭亡齋醮屢屢得手。
鏘。
輕微的劍鳴響起。
陸原腦袋睜開眼睛，接着細密的牛毛長出。
腦袋化作陽牛首的瞬間，嘴裡有劍光一閃而過。
“墳堆深處還是老樣子，難以分辨方位，想要收集全道統傳承確實不易，遲百城你欠我個人情。”
陸原現身，手裡提着一連串的大腦，顯然是存儲道統傳承的劍簡，有腦髓緩緩滴落。
他把喪鬼劍體的劍簡扔給遲百城，其餘劍簡則是李墨的。
“別給我整些客套的言辭，前來墳堆劍冢前我就說過，可以幫你取得墳堆的道統傳承。”
李墨沒有多言，收進貼身的儲物袋裡。
遲百城點頭補充道：“太已，秋霜的道統傳承改日我會送來，只是我有個不情之請。”
“前輩你說。”
“秋霜劍冢一劍體名爲【霜凍】，與墳堆的喪鬼劍體契合，不過沒有具體進階的法門，小友若是發覺關聯，還望告知。”
遲百城語氣緩和，明白李墨達到煉虛期只是時間問題，並且以後者的資質，開創法門不難。
“師尊你……”
長義欲言又止，忍不住深深的嘆了口氣。
“舉手之勞。”
李墨有遲百城的承諾在，二十八劍冢已經得到其五。
劍冢首席的身份確實方便收集術法，外加天生仙體的資質，不愁機會補全萬劍仙骨。
“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事不宜遲走吧。”
雷公沒有久留的意思，放出陣陣雷光清掃着城鎮內的祭臺，難聞的焦臭味涌入口鼻。
祭壇的痕跡抹去後，城鎮變得虛無。
部分街道小巷化作亂葬崗，到處都是屍橫遍野的場面。
“太已，你可以再取走十萬具軀殼，切記只能少不能多，以免影響到百年後的弟子招收。”
聽到陸原所言後，雷公一改急躁笑道：“既然太已有需求，那再等個半日也無妨。”
雷宿劍修何時見過雷公退讓的，不禁面露不可思議。
“無需半日，半柱香足以。”
李墨腳底的陰影蔓延開來。
衆人再次見識到十三仙詭譎莫測的手段，哪裡像是劍修，分明參雜着大量魔門的法術。
鬼虎虛影宛如深淵，肆無忌憚的穿梭在城鎮內。
片刻後，十萬具屍體已經整齊的躺在屍山小世界，逐漸成爲小世界產業鏈的一員。
其實李墨已經收斂。
如果用伏地法身一吞，把所有屍體搬空都輕而易舉。
陸原抓着陽牛首，“還得去外門安置弟子，各支脈又得因此吵個不停，當真是煩人。”
衆劍修喚出本命飛劍，準備御空離開墳堆劍冢。
唯獨李墨把靈力灌輸進劍梭，僞法寶化作四五百米，表面打開一道通往內部的門徑。
雷公注意到劍梭內層次分明的房間，不由嘖嘖稱奇。
門牌寫着“閉關室”、“煉丹室”、“煉器室”……
“不如各位前輩、道友來劍梭內歇息一二？前往外門的路途中至少可以休息十日。”
李墨邀請衆劍修自然有小心思，防止幕後人的勢力再出手。
雷公收斂身軀至兩米，“你哪裡搞來的？我記得四海商會雖然有出售過類似的法器，但遠遠沒有你手中劍梭可容納的體量。”
“回長老，晚輩仿照四海商會劍梭煉製的。”
雷公啞然失語，與陸原兩人一同走進劍梭。
其餘劍修跟在身後。
包括長義在內，他們突然有點習慣李墨展現的天賦，先是陣道，又是煉器，天生仙種確實不是凡體能揣測的。
當劍梭平穩衝出劍冢，衆劍修感受到僞法寶的便捷性，簡直就是隨身攜帶一個福地洞天。
陸原後知後覺的說道：“先前陽牛收穫一件僞法寶，應該也是太已你煉製的吧？”
“困劍臺，主要爲臨時封禁劍鬼。”
“有機會我把困劍臺給各劍冢的長老看看，說不定法器圖錄能換幾門道統傳承。”
分神期劍修看着劍梭無比眼熱。
不過他們與李墨的關係算不得多好，一個個又都是窮光蛋，沒臉詢問劍梭的價值。
李墨自然希望陸原幫着獲取道統傳承，“長老，你平日裡也需要代步的法寶吧？”
“劍修不借外物，御劍也是在磨練……”
“長老，船首有間適合練劍的房間，可以模擬水底重壓。”
“呃，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