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慢!”暮湮厲聲阻止,她望着蔽月,咬牙切齒道:“你太殘忍!”
“是你逼我的!”他無所謂,笑笑,柔聲問:“告訴我,你嫁不嫁我?”
她心上宛如刀割,他竟然可以將人當螻蟻草芥般低賤,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還是不答應嗎?”蔽月臉上浮起一層冷笑,厲聲下令:“來人,立即去辦!”
“慢!”暮湮哭出聲來,她不能讓他們送命:“我求你放過他們。”
“答應了?”蔽月俯首,凝住美人的眸子。他似乎要看穿她,可他卻看不見她傷痕累累的心。
“我可以答應同你成親,但是請你放過所有人!”暮湮癱軟在他的臂彎中,淚水一滴滴落下。她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樣逼她,爲什麼可以這麼冷酷!
他明白!
他帶着勝利者的笑,狠狠地,咬住了她的脣。
她緊閉着脣瓣不許他的入侵,他用力撬開,她的脣被他咬破,有血絲沁出。
她蹙眉,眉心,有着化不開的怨恨。
他呆了一下,終於,揮手讓侍衛退下。
接着,他彎腰將她打橫抱起。小心地將她放到牀上,伸手扯過錦褥,爲她蓋好。一切,熟稔又溫柔。
她木然地看着他,一念之仁救回了他,到頭來自己卻被他所傷。難道,這就是自己的命?
“記住你的承諾,我不想流血!”拋下一句話,他健碩的身影走出了他的閨房。
在這樣一段情裡,她覺得痛苦遠遠多於快樂,難道愛一個人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她攥緊了穿雲箭,不由得放聲痛哭。
她的閨房外,蔽月凝立不動。
他暗沉的眸子仰首看着天幕,那輪明月淡然地普照人世,卻不能撫慰人心上的傷痛和孤寂。
屋內美人的哭泣,他聽見了。他的心有微微顫抖,可他選擇了忽略。
他不會忘記他最初目的,他承認自己甚至爲她動了情,但他會把動情當做是復仇過程中的調味劑。
三日後,煙影宮各處張燈結綵,大紅綢幔挽結成花。琉璃盞,白玉杯盛滿美酒,各色奇異瓜果應有盡有。
喜堂是幻城之主親手佈置的,他說過要給暮湮一個盛大的婚禮,他說到便要做到。
他相信今天的婚宴一定會讓所有人記住,也一定會讓他的新娘暮湮震驚。
暮湮呆坐在閨房,銅鏡裡映出她絕美無雙的容顏。
如絲綢般的青絲被心靈手巧的婢女挽成了新娘的髮髻,蒼白清瘦的小臉因爲擦上了少許的胭脂而泛着一抹嬌豔。水潤的眸子在那氤氳的霧氣裡,更顯得勾人心魄。
嫁衣是最純正的紅色,也是這天下最好的面料。上面的刺繡,是天下最好的繡工所繡。
弄雪來到了暮湮的身後,眸中有難掩的憂鬱。
“姐……”暮湮從銅鏡裡看着弄雪,喉嚨感覺艱澀不已:“你不要難過,姐。”
弄雪伸手替妹妹將鳳冠帶好,接着柔聲道:“姐姐不難過,但姐姐希望煙兒要幸福。”
“要幸福?”暮湮傻了,呆了。她一點都不能確定,嫁給蔽月會有她要的幸福麼?
弄雪看着她,柔聲道:“我知道你現在很無助惶然……”
“有誰的新婚會是這麼無助惶然的?”暮湮垂下眸,淚水滴落。
弄雪的手一顫,她能感觸道妹妹無助的心境:“我想湮兒是很愛很愛他的”
“也許愛吧!”暮湮愣住,她無法騙自己已不愛蔽月。
可愛又怎樣?
“湮兒既然那麼愛他,那麼嫁給他之後就忍一些委屈,好好同他過日子。”弄雪情知無可奈何,只能勸慰暮湮隱忍。
暮湮無比黯然:“他是這麼冷酷的一個人……”
“湮兒,只要他對你有愛,你就不要灰心!”弄雪強忍心中難過,溫婉勸慰。
“姐姐……”暮湮擡眸,眉上凝着少許蕭瑟之意。
弄雪彎腰拉起暮湮的手,滿臉期盼,滿臉認真道:“答應姐姐,要開心,要讓自己幸福!”
“姐……”暮湮眸中噙着的淚在打轉,可倔強着不讓它給掉下來。
“今天是大婚,哭泣不好!”弄雪囑咐暮湮,神色中是端莊柔婉之美:“姐姐希望你是最美麗的新娘子,所以你不要哭花了臉。”
暮湮的嘴邊猶自噙着一抹慘淡的笑:“姐姐只管要我做美麗的新娘子,可誰能知道我其實是最傷心的新娘子!”
“湮兒……”
姐妹兩人正無語凝噎之時,蔽月健碩的身影出現在房中。
小池追了進來,驚呼:“姑爺,你暫時不能來見小姐!”
“湮兒馬上就要成爲我的妻子,我爲何不能見?”蔽月低啞的聲音霸道、卻又帶着柔情。
小池睜大了眼睛,喃喃道:“可是民間的風俗,新娘子出嫁前是不能與男方見面的。”
“不管!”蔽月沉聲,並揮手將小池屏退:“你退下,別打擾我見我的妻子。”
“湮兒,我先出去了。“弄雪無聲地凝了暮湮一眼,又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蔽月,然而走出了屋子。
暮湮猛然見到蔽月的到來,心裡早已亂成了一團。她站起身,呆呆地看着蔽月。
“別的新娘子在見到新郎時都是含羞帶怯的,想不到我的新娘見到我時,卻只管用一雙水盈盈地眼睛瞪着我。”他的聲音戲虐,帶着一抹蠱惑。
暮湮心裡一顫,低聲道:“蔽月……”
“可我喜歡,不管你是含羞帶怯還是睜大了眼睛看我,我都喜歡!”他說得好直白,這令暮湮霎時臉熱。
此時,她已分不清楚對蔽月是愛還是恨。她只能呆呆地望着他,任由他逼近。
伸指,他托起她瘦小的下頜,眼前的這張臉無疑是絕美無雙的。他的新娘,美得不像人間的女子,美得,讓人心痛。
她低斂了眉眼,無措地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這是她最愛的男人,也是無數次傷她心的男人。今天,她就要嫁給他,她不知道以後的命運會怎樣?
她只能無措地承受着他此時手中的力道,無措地承受着他的大掌握緊了她的柳腰,並將她帶入了那寬厚炙熱的胸膛。
“湮兒,你馬上要成爲我的妻子了,你開心嗎?”
男人低啞的聲音撞擊着她的心窩,也粉碎她的意識。她擡眸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那深邃俊美的臉龐,直到心口一陣陣窒息。
他的身上總是有迫人的氣息摧毀她,讓她無可遏制地沉淪。她對他無法抗拒,無法做到徹底的絕情。
不待暮湮回答,俯首,他炙熱的脣吻向她嬌嫩的脣瓣。
她嚶嚀一聲,想起脣上是上過口脂的,若被他吻去,只怕還要麻煩小池一次。她忍不住掙扎,想要逃離他的深吻。
“不行,蔽月,不要這樣!”
可他,不放過她。
這樣的懷抱,這樣的深吻,彷彿一生一世都不會停止。
她眩暈不已,早已如一灘水,軟化在他的懷中。
終於,他的脣離開了她,放過了她,給她賴以生存的空氣。
他緊緊擁住她,炙熱的脣在她鬢邊磨蹭,帶着魅惑地氣息,一聲聲,一句句,襲捲她:“湮兒,我給過你的感覺是別的男人給不了的。我要你記住,不管將來如何,你都只能是我的妻子!”
“蔽月!”暮湮低聲呼他,嗓音顫抖。
他將懷中的美人扶正,鬆手,不再抱她。
他暗沉的眸子此刻平淡無波,他的話語平靜而悠長:“我先出去,等下我們就要拜堂了!”不待她回答,男人已轉身離開了屋子。
她的身上還殘留着他的體溫和氣息,剛纔他那麼深地吻她,讓她以爲那就是她要的幸福。可當他放手轉身離去之後,她卻無比空落。
爲什麼?
賓客如雲。
龍笑笑已來到了煙影宮,也見得了她的哥哥龍沃。她的妹妹還來不及將宮城的淪陷一點一滴告訴哥哥,卻被哥哥的黯然神傷所震住。
美人他嫁,她幫不了哥哥的忙。
而她的眸光始終追隨着一個人的身影,那人便是季姜。從季姜的臉上,她看到同哥哥臉上一樣的落寞和黯然。
她苦笑不已,世事何其捉弄人?
總是讓有緣和無緣的人都相遇,若說冥冥中真讓掌管着姻緣的月老將那紅絲線糾纏成一團?
秦歸路意氣奮發,他春風滿面地招呼來賓,得幻城之主爲女婿他想也沒有想到。更沒想到的是,他的大業馬上在望了。
他最該感謝的人是夜梟,因爲在他的坐鎮指引下,他的大業才得以儘快實現。
夜梟則沉默不語,他只是淡淡地看着眼前熱鬧的景象,心中卻在綢繆着自己的算計。
若不出意外,今晚待那對新人歡愛之後,他的心願便可實現。
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絲樂奏響,爆竹震天,禮官將一對璧人喚出。
飛花片片灑向天空,一片片又落滿赤紅地毯鋪成的喜慶之路,一片片飛上了新人的衣袂。
身着大紅衣袍的蔽月站在天光下,眸色深沉地看着前方由婢女攙扶着走來的新娘。那一襲大紅嫁衣震驚四座,華美衣袍固然奪目,但那身穿華美衣袍的女子更令人嚮往。
紅紗蓋住了她的容,嫁衣卻難掩其風流嫋娜的身段。款款行來,似弱柳扶風般楚楚動人。
她,就是傳說中的天賦異稟的仙子,是無恨城的傳奇。是天下男子恨不得搶到手的如花美眷,是所有男人們的嚮往。
今天是她的出閣之日,她要嫁的人是六座宮城中最爲神秘的幻城之主。幻城之主的風采令在場所有的男人黯然失色,也令所有的女眷芳心暗許。
然而,她只屬於他,而他,卻只鍾情於她。身邊的一切,形同虛設。
他看着她,以深沉的眸光迎接他的新娘。她走向他,從此他便是她的全部。
一步步,慢慢地近了。
他伸手,低呼她的小名。她交纖手交給他,也將自己的一生交給他。前路不可知,深情不可量,一切,都在今天有了一個結果。
花好月圓,是她的期盼。花好月圓,也會是他的期盼嗎?花好月圓,會是所有人的祝福嗎?
禮官朗聲唱道:“一拜天地……”
攙扶新娘的婢女是小池,她的臉上有着異彩。她希望自己的小姐得到幸福,所以,她會小心地讓每一個細節都不出差錯。
她低聲道:“小姐,拜天地了。”
所有來賓的眼睛都注視在這對新人身上,這是最盛大的婚禮,這是露天的婚禮,到底有多少雙眼睛在等着看拜堂,沒有人能計算出。
但天氣晴好,秋風怡人,酒香、桂花香、仙子身上的奇香卻充溢在空氣中。所有人都爲之心動,爲之沉醉。
眼看小池撐着暮湮就要叩拜天地,秦歸路笑得合不攏嘴。他端坐上方,看着女兒覓得佳婿嫁爲人婦,他是得意的。
“慢!”一聲冷喝傳來,所有人爲之一怔。
說話人是蔽月,是今天的新郎。
“蔽月?”秦歸路狐疑地看着他,低聲道:“現在是良辰,有事拜完堂再說!”
蔽月朗笑,廣袖一揮,肅冷道:“我不能同秦暮湮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