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叛軍主力居然放棄後瀨山城正向石山城而來!難道想孤注一擲攻破包圍網一角向丹後國竄逃?這不合理!你們三人皆是由朝倉家扶持的傀儡,既是打算逃命自然應該向東奔越前尋求庇護,怎會南轅北轍去往丹後,那裡是一色家領地,一色家向來怯懦,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收留爾等?!爾等此舉,豈不是自投羅網嗎?”偏室內,聽完武田招真自圓其說的一番講述自己爲何脫離叛臣三人衆,孤身來到武藤莊的緣由之後,吉繼立刻一副決然不信的樣子,站起身滿臉戾色地直接質問招真道。“若你不能說出讓本將信服的理由,本將便立即以誅殺叛臣的名義斬下你的首級!”
見吉繼外表粗蠻莽撞,安坐的武田招真心下暗喜,表面卻絲毫不動聲色地擺出十分畏懼怕死的神情,急忙拜伏在地,語氣驚惶道:“將軍息怒、鄙人絕不敢欺騙將軍!請將軍容稟!”
吉繼虎目怒睜,死死盯着招真的臉,直到招真極度“配合”地渾身開始微微顫抖戰慄時,吉繼的面部終於露出一絲不屑交織着自負的神情,彷彿對自己的氣勢威懾壓迫以及頭腦的睿智感到十分滿意,於是故作網開一面道:“好,本將就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若是再有一句欺瞞,定斬不饒!”
“是、是、是!鄙人不敢!”招真不愧是在政壇上翻雲覆雨了半輩子的人物臉皮之厚幾乎堪比金鐘罩鐵布衫,羞恥之心更是早已拋卻在九霄雲外,即使面對吉繼這樣一個年歲小了幾十歲的後輩,招真依舊可以毫無矜持、不惜遭人唾罵地惟妙惟肖地表演出貪生怕死的姿態磕頭求饒,裝出一副逼真的小人模樣迷惑使敵人放鬆警惕之心,可見其演技已臻返璞歸真之境。
果然,招真無論語氣還是表情都實在是滴水不漏、完全沒有任何破綻。吉繼握刀的手不由的鬆了鬆,最後終於放了下來,彷彿隨時可能暴起殺人的神情也隨之消失不見。
招真也暗自鬆了口氣,在他看來,這些粗俗野蠻的武士最難對付,即便你的智慧言語足以征服他們,他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直接拔刀砍了你,因爲這是一個扭曲了的世界,掌握他人命運的最簡單方法莫過於直接拿刀架在別人的脖子上,所以,記住一個戰國的真理,不要
“大谷將軍,正如你所說,我三人現在已是過街老鼠,除了逃往越前尋求朝倉家庇護還有一線生機以外,別無他途。其實,最開始我們三人商議對策之後決定的方法就是在下負責留守後瀨山城,而武田信方、粟屋勝久二人則率城中主力出城利用易守難攻的地形野戰,儘量拖延討逆大軍的前進腳步,而我們三人趁機金蟬脫殼,藉助隱岐水軍大將奈佐日本助的海軍從水路神不知鬼不覺地偷渡去往越前。……”
招真的話尚未說完,吉繼已經怒吼一聲,掣刀在手,厲喝道:“賊子敢爾!”顯然是對招真三人的陰謀詭計感到極度的羞惱和鄙夷!不過,那寒光閃爍的刀鋒就在離招真鼻端不到幾寸的地方來回晃動,讓一直自詡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招真受到了以往從未感受過的驚懼,彷彿死神就在自己的眼前逡巡這,額頭上迅速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原本紅潤的臉色也剎那間一片蒼白如雪。
“將軍、將軍虎威!”招真神情恐懼,結結巴巴地勉強說話道:“我們三人商議定,便分頭開始行動。但是在下總感覺他們兩人眼神交流間似乎有什麼秘密瞞着我,因此出於一點私心和自身安全考慮,我暗地裡囑咐了一個當初我親自安排潛伏到他們身邊的侍從讓他密切注意他們二人是否有秘密會面,果不其然很快,我的心腹便傳來訊息,武田信方是夜神秘兮兮地孤身一人來到粟屋勝久府邸,二人進入一間偏室商談,我的心腹躲在院內的牆角處冒險竊聽,終於得知了二人的陰險計劃。原來二人明面上所決定的軍事計劃不過是爲了迷惑我的視線而隨意指定的,他們二人其實早已達成協議,待他們順利接收兵權帶兵出城後,根本不會去前線阻擊討逆大軍,相反他們會立刻帶兵東進,然後全力攻破柴田勝家倉促建立的防線,打開一條通路去往越前。他們認爲彈正忠大人需要的僅僅只是一個替罪羔羊,也許會是三個人,但一個人的話,應該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吉繼眼眸中閃爍着一絲莫名的深意,只見他輕輕用手拂拭着長刀利刃的邊緣,臉上帶着極度不屑的嘲諷之意,冷哼道:“真是令人可笑的結局,不是嗎?你們一同背叛自己的主君,侍奉謀奪你們主君領土的人,甘做可恥的走狗爲自己曾經的宿敵效命,可是到了一切報應不爽的時候,你們的主子毫不猶豫地拋棄了你們,就像拋棄一條狗一樣,於是,你們成了人人喊殺的喪家之犬,而現在,你們這羣卑鄙無恥的垃圾又爲了一絲絲逃命的機會,相互陷害,試圖用彼此的腦袋換取自己一條可憐的小命,我說的對嗎?”
“大谷將軍,哦,不,將軍,鄙人知罪,在下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只求彈正忠大人能夠法外開恩,給予鄙人一條自贖之路。”招真滿臉惶恐驚懼之色,以額觸地,長拜不起,不停地大聲乞求道。
吉繼來回踱着步,腰側的手卻始終沒有離開過刀鞘半分,直到他停在招真的面前,神情冷然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不過,在這之前,我會首先驗證你所說的每一句話的真實性,還有,據你所說,得知內幕之後,你倉皇逃出後瀨山城,但最後還是不慎被其餘兩人所發覺,那麼叛軍的動向一定會因之發生變化,我必須根據實際情況再做決定。在這之前,武田招真,你將作爲織田討逆軍團伊藤部的俘虜,我想你應該不會有什麼意見吧。來人,將武田閣下帶下去好好款待。”言畢,擺了擺手,立刻有兩名身材雄壯的伊藤武士面無表情地大步走了進來,近乎粗暴地直接架住招真的雙臂,就要將他拉走。
吉繼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招真一陣錯愕,繼而猛地驚醒過來,原本平靜的神情忽然劇變,待侍衛上前架住他的胳膊時,他甚至不顧平生最重視的高貴禮節劇烈掙扎抗拒起來,一邊不停大聲地朝吉繼呼告道:“將軍閣下,何以如此?!在下乃是真心投奔彈正忠大人的,在下知道很多重大機密,將軍閣下何以如此對待在下?!快放開我,快放開我!我要到彈正忠大人面前控告汝等的無禮,將軍閣下,讓你的衛兵放開我!”
招真拼命地扭動着身軀,神情變得越來越急切驚慌,而且最關鍵的是,這一次再沒有任何弄虛作假的成分含在其中,彷彿監控在招真看來是某種絕對不能忍受的恐怖一般,盡一切可能的他試圖掙脫出來,可惜老邁衰朽加上長期紙醉金迷的生活已經使他的身體徹底腐朽了,手無縛雞之力使那些撕扯掙扎看上去如此可笑,很快,兩名侍衛便輕易將招真像提小雞似的,嗯,姑且先這樣形容一下吧,總之,在一片絕望的哭喊聲中,武田招真被無情地拖了下去。
“這,大谷將軍,這,您知道並不是在下……”被眼前發生的一切搞得暈頭轉向的武藤友益終於勉強摸着了一點頭緒,於是趕忙神情慌張地自我辯解試圖撇清嫌疑道。“將軍閣下,請您相信我,在這之前,在下並不知道,他只是不停懇求在下面見將軍閣下,說有要事稟告……”
“武藤族長,無須緊張,這件事絲毫沒有影響我對您的信任以及對武藤一族的好感。有些事,往往僅僅只是一些意外,比如武田招真的突然造訪。你覺得呢?武藤族長?”吉繼轉過身,臉上帶着一絲淺淺的微笑,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的,對瑟瑟發抖、神色不安的武藤友益道。
“哦。不勝感激您的理解,將軍閣下。在下先告辭了。”武藤友益滿臉感激地躬身行禮,而後亦步亦趨地緩緩退了出去。然而就在此時,一名侍衛神色急切地大步衝了進來,大聲稟告道:“將軍,偵察番隊來不及反應,叛軍已經兵臨城下,將整個石山城團團包圍了,看樣子隨時可能進行籠城戰!”
鏗!名刀出鞘,有如龍吟!只見吉繼已抽刀在手,神情冷冽厲喝道:“立刻傳令所有軍隊,進入一級防守狀態!我馬上趕到。”
“喏!”侍衛躬身應命,轉頭離去。
“武藤族長,看來又要麻煩您了,武藤的家族武士,能否暫時借給在下?”吉繼轉頭,神情沒有半分緊張地微笑着詢問道。
彷彿是受了吉繼的影響,武藤友益漸漸放下了心中的擔憂,微微躬身道:“如您所願,將軍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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