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儷說道:“我問過我舅了……”
“那你舅咋說的啊?”展鵬飛眼神裡充滿了殷切。
林儷說道:“我舅讓我一會兒帶你去他家吃晚飯,他要和你談一談這個事。”
“啊?一會兒就去?”
展鵬飛突然有些莫名緊張起來,問道:“怎麼這麼突然,還搞得這麼正式?”
林儷搖搖頭,說道:“我也是快下班的時候,他突然打過來電話通知的。你怕什麼呀,既然他要跟你談談這個事,說明他沒有第一時間反對嘛。”
“儷儷你這麼一說,也對哈!”展鵬飛轉憂爲喜,不禁笑出聲兒來,隨後指了指自己和林儷空空的兩手,問道,“咱倆就空手去嗎?”
“不然呢?難道還特意拎着菸酒去嗎?太刻意啦!”
林儷指了指廠辦食堂的方向,蹬上自行車,說道:“走吧,先陪我去打點飯菜帶過去。”
“好嘞!”
展鵬飛騎上自行車,跟了上去。
他現在是事有着落,心情舒暢,迎着夕陽餘暉的一瞬間,他感覺副科長的位置,正向他招手着……
……
……
陸遠在家匆匆吃過晚飯,陪着陸青山一邊看這新聞聯播,一邊聊了會兒單位裡的事情,滿足了一下老陸同志對廠辦大樓一直保持的好奇心。
看完了新聞聯播,他便跟陸青山要了他酒櫃上的一對洋河大麴,外加兩條香菸,提着菸酒出了門。
不白要,等月中開資了折現。
吳秀琴收拾完廚房,看見陸遠提着東西出門,趕忙問陸青山,“咋回事,這又煙又酒的,咱兒子這是要去哪兒?”
“替他們組長張大年辦大事兒去了。”陸青山簡單地一下陸遠替張大年跑鄭一鳴家的事兒。
吳秀琴聽罷,略有心疼地說道:“幫他們組長找鄭一鳴辦事,也不用拿自己家的菸酒啊,真是崽兒賣爺田,一點都不心疼!”
“這點菸酒才幾個錢啊?眼光放遠點!他替張大年跑這趟事,也是幫他自己跑副科長的位置啊!張大年不上去,怎麼騰出副科長的位置?也只有張大年真的上去了,他才能念着情提攜咱兒子啊!”
陸青山反倒是對陸遠一副讚賞的態度,感慨道:“秀琴啊,我兒這回是真長大了!”
“呃……事兒是這麼個事兒,咱兒子真的能當上副科長,那我這當媽的在廠裡也是面上有光。但他這做法,跟當年我們勞保站王大腦袋跑老廠長家,拿棋盤換個勞保站站長的位置,有啥區別啊?”吳秀琴雖說不反對,但明顯也不太支持兒子這麼辦事。
“你一個女人家家的,知道個啥啊?咱兒子這是要求進步,能跟王大腦袋當年一樣?”
陸青山皺起眉頭,嗤之以鼻道:“這副科長的機會多難的?而且這機會就落在小遠的科室裡。咱兒子不上,照樣有人上!現在他趁年輕上去了,將來到了四十來歲,也許還能進廠領導班子!我看你啊,真是蒸饅頭做包子當個體戶,把腦子當傻了。”
“我蒸饅頭做包子咋了?我憑雙手掙錢,光榮着呢!”
吳秀琴一見陸青山抨擊自己的工作,立馬不幹了,還擊道:“個體戶丟你陸青山的臉了嗎?我這個個體戶還上過報紙,得過廠領導的表彰,我這個個體戶一個禮拜掙的錢,比你陸青山在車間裡開一個月的機牀叉車還要掙得多?你身上穿的,頓頓吃的,還有你喝得酒酒,抽的煙,哪個不是我這個個體戶掙來的?有能耐,你別在家吃飯,有能耐你把衣服鞋襪都給我脫乾淨了!”
“……”
陸青山被噴得體無完膚,雖然他很想反抗,但奈何吳秀琴說得都是實情,容不得他半點辯駁,他只能弱弱地說了句:“我每個月不也有工資上交嘛!”
吳秀琴啐道:“呸,你還有臉提你那點工資,每個月下來不漲反降,這個月又降了七十多吧?”
“那不是廠裡眼下在改革,在轉型,有困難嘛!”
陸青山跨着臉解釋道:“你看我們車間裡還有下崗的被,我不還屹立不倒嘛!”
“你還有臉屹立不倒,還不如我一個下崗的掙得多,我看你也別屹立不倒了,乾脆跟我一樣,主動下崗,來早點攤給我打打下手幫幫忙,這樣早點攤也能多蒸幾屜饅頭多做幾籠饅頭。而且你主動下崗,也算是給廠裡減輕負擔,興許還能多點工齡買斷的費用!”吳秀琴提議道。
“這怎麼行?”
陸青山頓時板起臉色,如臨大敵般嚴詞拒絕道:“下崗是不可能的!我陸家從爹那會兒起,就進三棉廠吃公家糧,這鐵飯碗要端一輩子的,怎麼能輕易砸了?別看你現在掙得比我多,到老到老,你還能賣得動包子饅頭嗎?但我有退休工資,我還能養你啊!”
“養你個鬼,就知道一說下崗,你就跟老鼠踩了電門似的!”
吳秀琴衝陸青山翻了翻白眼,隨後打了個哈欠,說道:“懶得管你的破事,反正我看三棉廠這樣下去,早晚也得學人家杭二棉,你且等着吧!睡覺去了……”
說完,吳秀琴又連連打了好幾個哈欠,進屋去睡覺了。
她做早點的,每天早上三四點就要起牀出攤,所以通常晚上八點左右就要睡覺,很辛苦。
陸青山回到沙發上,把電視的聲音又降低了幾格,翹着二郎腿,繼續看起了電視。至於吳秀琴最後說的那些話,他是嗤之以鼻,非常不屑的,三棉廠會跟杭二棉廠一樣,走上破廠重組的道路?這怎麼可能?在他看來,廠裡有困難,那是暫時的,三棉廠從初創到現在,風風雨雨幾代人了?什麼困難沒遇過?什麼挫折沒經歷過?最後不都在國家政策的幫助下,三棉廠幾千職工的上下齊心,共同努力下,闖過去熬過去了嗎?
他看着電視看到了九點,本想等着陸遠從鄭一鳴家回來,問問情況的,畢竟有些事情他還是覺得兒子不夠老練,如果有什麼差池或者不順利,他還能給出出意見。
但是直到九點半,都不見陸遠回來,他也犯困犯得厲害,便關了電視,進屋去睡了。
陸遠回家的時候,已經快十點半了。
……
……
第二天早上,陸遠到了單位。
張大年早早就到了辦公室,一見陸遠進來,不等陸遠放下手裡的揹包,就一把拉着他出了辦公室,直接去了消防通道外的樓梯口。
“小陸,昨晚見鄭科長了嗎?順利不?他怎麼說的?”張大年急切地問道。
“嗯,我昨晚在鄭科長家呆到了十點多。”
陸遠說道:“談得還算順利,不過也有些不順利!”
“啊?”
張大年一聽不順利三個字,頓時緊張起來,問道:“什麼叫算順利又有些不順利?”
“組長,你先別急,大體是這麼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