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輕輕地灑向了大地,照亮了鍾無豔那如水的眸子。
她一襲白衣,靜靜地坐在月下一岩石上,微微仰起臉,看着那輪懸在夜空中的冷月。
今天晚上的月亮,似乎格外冰冷。不知道月中那位仙子,是否和她一樣落寞呢。
她不是煙花,可是卻比煙花還要寂寞;她不是仙子,可是比仙子還要出塵脫俗。她,就是天地之間最純淨的那一點梨花白,是深山幽谷中獨自迎風搖曳的蘭花。此時的她,看起來特別安靜,安靜的猶如一尊雕像。冰冷的月光,輕輕地灑在她的身上,似乎爲她鍍了一層美麗的銀邊,這使她的線條看起來格外的柔和。
很難想像,這個月下靜思的女子,就是那個躍馬揚鞭,踏碎燕京月的鐘無豔!
“你真的要進宮?”田忌看着她那落寞的背影,有些心痛地說,“那個人是如何對你的,你怎麼可以再次跳進火坑呢?”
他真的很傷心。自己的一腔熱情,居然敵不過一個冰冷似鐵的人?那個人,除了一再傷害她,又做過什麼呢?而自己,爲了她,不惜放棄錦繡前程,放棄自己的一切。而那個人呢?他只會擁着美人兒,月下賞花。
“我不是爲了他。”鍾無豔冷冷地說,“我想見夏夫人。不進宮的話,又如何能夠見到她們母女?”
聽了這話,田忌的心裡這才舒服了一些。
“原來是爲了復仇。”他心中胡亂地想,“也對。其實她的仇人並不止夏家母女,還有大王!大王殺了夏太師,無豔又怎麼會和自己的殺父仇人在一起呢?我真是糊塗了,怎麼忘記了這事了呢?”
想到這裡,田忌長舒了一口氣。
“那好,我陪你去。”他連忙說。
“也好。”鍾無豔笑道。
別說鍾無豔對田忌並沒有愛意,就算是有,她也不會和他浪跡天涯的。畢竟,他是奉田闢疆之命來尋自己回去的,如果他半路上帶走自己,那可是抗旨之罪!
“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鍾無豔看着夜空中那輪皎潔的月亮,有些疑惑地問。
那個謎團,在她心底壓了很久了。以前,她覺得那是田忌個人的事情,所以不願意多問。可是如今他們的關係似乎比以前更加親密了,鍾無豔覺得,問一問也無可厚非。
“你說吧。”田忌輕輕地坐到她的身邊,目光極爲溫柔地看着她,“任何事情,我都不會瞞你的!”
自從看到鍾無豔的真實容貌後,他對她格外的好,恨不能伏在地上,只爲博她一笑。天底下哪個男人,又是真正不在乎女子的容貌的呢?田忌也不例外。雖然他喜歡醜女鍾無豔,可是看到她是如此的美麗時,無疑還是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驚喜。
鍾無豔想了想,笑道:“當初你下山的時候,爲什麼直接來到齊國呢?而且,一開始你在齊國並不受重用,爲何在這裡一呆就是好多年呢?其實以桃花山弟子的身份,你完全可以到另外一個國家的。”
各國人才流動極大,鬼谷子的弟子那可是絕對的搶手貨,炙手可熱。可是當時齊國朝政被夏太師掌控,他那時並不看好田忌。
田忌聽了,臉上掠過了一縷異樣的神情。
“如果你不願意說,就不必說。”鍾無豔連忙微笑着說,“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心事,我實在不應該問的。”
“不,沒什麼的!”田忌連忙勉強笑道,生怕鍾無豔不開心,“其實呢,我是齊國諸公子,先父是先王的堂兄。”
只不過,他的笑容似乎非常苦澀,那種苦,是發自肺腑的。他的身世,肯定和鍾無豔一樣,苦不堪言。
鍾無豔聽了,如水的眸子裡,流露出一抹驚愕的神色。
“怪不得!”她不由的笑道,“早就覺得師兄的身上隱隱有着一股貴氣,原來是王室的公子啊!可是,怎麼一直聽人提起過呢?還有,你又怎麼會到桃花山呢?”
她的確沒有想到,田忌居然是王室公子!算起來,和田闢疆也是同宗了。可是,堂堂的王室公子,又怎麼會流離失所呢?還有,田闢疆似乎並不知道有這樣一位親人的存在。
田忌的目光變得凝重起來,冷冷地說:“先父一直受人排擠,先王對他頗有猜忌,總覺得他權勢過大,功高蓋主。後來,被尋了一個罪名,滿門抄斬。當時先父趁亂把我給扣在了馬槽下,這才勉強逃過一劫。”
他的眸子裡,並沒有一滴淚水。他的淚,早已經流乾了。他的心,也漸漸麻木了。
下山後,他哪裡都沒有考慮,直接回到了齊國。他是田氏族人,這裡纔是他真正的家。而且,這裡埋葬着他家上上下下兩百餘口!
“你是爲了復仇纔到齊國?”鍾無豔聽了,不由的心頭一緊。
田忌聽了,悽然一笑,目光裡充滿了無奈和痛苦:“我何嘗不想復仇!只不過,在被我扣到馬槽下時,先父再三叮囑過我,無論如何不能復仇!齊國的江山,是祖宗傳下來的,是齊國子民的,而不是先王一人的,他讓我千萬不能因爲復仇而葬送了大齊的江山!他讓我無論如何,都得替田家守江山,否則的話,我就不配做田家的子孫!他日若死後,父子黃泉不復相見!”
他的聲音在微微顫抖着,可是那雙迷人的眸子,卻依舊非常乾澀,流不下一滴眼淚。在剛到桃花山的時候,每天夜裡他都會被從噩夢中驚醒,淚水模糊了臉龐。當時,他並不能夠贊同父親的話,可是在鬼谷子的耐心開導下,他的心態漸漸放平和了。雖然在見到田闢疆的時候,他經常會有一種要掐死仇人之子的衝動,可是每次只要一想起鬼谷子,他心頭的怒火便漸漸平熄了。
“伯父果真是睿智之人!”鍾無豔的眼睛模糊了,悽然笑道,“如果弒君,那麼百姓必然不得安寧。”
這時,她的心裡突然間一動。她這才明白,原來田忌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夏太師死在田闢疆的手上,自己若殺他的話,天下不也照樣大亂?
“可我不能夠原諒他的!”鍾無豔的心亂成一團,心中胡亂地想,“雖然夏太師罪有應得,可是我又怎麼能夠原諒一個殺父仇人呢?”
她沒有田忌的豁達,無法像他一樣,整天面對着自己的殺父仇人,還爲他效力。其實田忌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是爲田闢疆效力的,他只不過是在爲齊國效力罷了,在爲保住田氏的江山罷了。整個齊國,並不屬於某個人,而是屬於所有的百姓。
“我不找他復仇便是了。”鍾無豔冷笑道,“我雖然恨他入骨,可是也知道事非曲直。不管怎麼樣,夏太師謀逆在先,罪有應得。可是,夏迎春母女欠我的,她們一定得償還的。殺了她們,似乎不會影響到天下百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