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天鉞的剖析很快就被驗證了,還沒到涼介,他們就遭到了第一撥人的偷襲,帶隊的是南充另一位小將侯秩。
這位小將是想着韓初失利是因爲大意,吃了小人的虧,對韓初沒和戰天鉞交手就敗了,侯秩很輕蔑,帶了自己的隊伍想先擊敗戰天鉞,再拿下邵關立個大功。
侯秩計算着戰天鉞的隊伍趕路疲累,就趁一個黎明,天還沒亮之時偷襲戰天鉞隊伍的營地沿。
衆所周知,行軍中防衛最薄弱的就數黎明前,一天相安無事,而黎明前又是大家昏睡的時候,這時偷襲往往事半功倍。
侯秩帶隊埋伏在離鉞軍五里左右的地方,派出了探子,探子摸到鉞軍營地,見整個營地除了巡邏的士兵,其餘全部都在安睡,探子回去稟報,侯秩就帶了人,把箭矢都綁上易燃物,悄悄潛到了營地附近紡。
一聲令下,無數點燃的箭矢就射向了帳篷,這幾天天晴,帳篷一遇到火就燒了起來,營地裡就亂了起來,那些士兵大叫着:“着火了……”四處逃竄。
見狀,侯秩得意地一笑,揮劍喊道:“衝啊,活捉戰天鉞,殺光西溱士兵……”
士兵們爭先恐後地衝了過去,侯秩向着掛着帥旗的帳篷衝過去,近了,還沒看清楚就聽見衝在前面的副將叫道:“侯將軍,不對啊,怎麼沒幾個士兵啊?”
那副將說着衝進了一個着火的帳篷,很快就氣急敗壞地跳出來,手上拿了一個燃燒了一半的草人:“侯將軍,中計了,帳篷里根本沒人!”
“怎麼可能!”剛纔在遠處明明看到人影晃動,還有那麼多的喊叫聲,怎麼會說沒人呢?
侯秩一勒馬衝向前,邊用長槍挑翻了一個帳篷,那帳篷轟然倒塌,露出了裡面,全是草,已經燃燒起來。
“快撤退!”侯秩心知不妙,趕緊指揮士兵撤退。
可是衆人才後退,就聽到震天的鞭炮聲,還有動物奔跑的沉重腳步聲……
侯秩衝到了前面,就見黑暗中,無數的紅光晃動着越跑越近……那是什麼?
侯秩呆了一下,猛然就見火光衝了過來,待他看清楚,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跑在最前面的是一頭牛,牛角上綁了易燃物,牛尾上也拴了易燃物,鞭炮一響,再加上身上的易燃物都被點燃了,牛就瘋狂都跑動起來。
“快跑啊!”有士兵看見就慌亂都叫起來。
可是沒等他們跑,更多的牛就衝了過來,帳篷都着了火,火光又刺激了這些牛,牛就亂跑起來,侯秩的士兵瞬間就被衝得四分五裂,有些跌倒在地上沒來得及爬起來就被瘋牛踩過,喊聲都還沒叫出來就一命嗚呼了……
“戰天鉞,你這混蛋,你有種出來和本將軍單打啊!”侯秩見一會功夫,自己的士兵就死的死傷的傷,心疼之餘氣惱都大叫起來。
遠遠傳來一個沉穩的男音:“等你消滅了這些瘋牛還活着,你纔有資格讓本王出手……呵呵,侯秩,玩火者終自焚這道理你不懂嗎?”
“我殺了你!”侯秩打馬衝向聲音處,可是那些瘋狂的牛攔住了他的去路,他的馬也經不住這些瘋牛的攻擊,還有四周越燒越旺的大火瘋狂地跳動着,不受他控制了。
戰天鉞選的這個宿營的地方是個凹谷,侯秩來偷襲時還笑戰天鉞,要是遇到大火,他的人都無處可逃,卻沒想到戰天鉞提前把人轉移了,自己衝進來就變成了受制的人是自己。
那些瘋牛跑到盡頭,被堵住了去路,又飛跑回來,撞翻了那些對面了草的帳篷,頃刻間整個山谷就成了一片火海。
“大家衝出去,不衝我們只有死路一條了!”侯秩叫的聲嘶力竭,可是那些士兵卻只顧自己逃命,根本組織不起來。
他一狠心,叫上副將和自己的幾個親兵就一起往外衝。
“射……”遠處不知道誰下了命令,箭矢就如雨般飛了過來,那些想衝出去的士兵紛紛倒在了箭矢下。
侯秩雖然閃躲的快,馬也中了幾箭,噗通往前一跪,就摔下了馬。
“鉞王爺,別射了,我們投降!”不知道哪個士兵叫出了一聲,更多附和聲都叫起來。
“鉞王爺,饒我們一命吧!我們投降!”
侯秩一聽怒了,從地上爬起來,一劍就斬了一個在自己附近,也跟着求饒的士兵首級,邊吼道:“誰敢投降,立斬不赦!”
叫聲停頓了一下,離的遠的士兵有人就叫起來:“鉞王爺,不是我們不想投降,是侯將軍不許,你快來救救我們吧!”
黑暗中一人一騎飛速衝了過來,馬上,戰天鉞一身黑色鎧甲,提了長槍一指侯秩:“小猴子,不是要和本王單挑嗎?你出來,本王滿足你的心願……爾等,願意投降的就放下武器,走過去!”
那些士兵一見戰天鉞高大威武的樣子就心折了,再看箭矢也沒射了,有些就放下了武器飛跑出去。
侯秩一見氣得只差吐血,吼叫着:“本將軍殺了你們這些叛徒……”他往那些士兵衝過去,戰天鉞更快,一夾馬衝到他前面,長槍一挑就往侯秩臉上招呼……
侯秩哪想到戰天鉞來的這樣快,慌忙一閃,長槍險險地從自己臉頰旁掠過,驚得他出了一身冷汗,嘴上卻逞能地說:“原來大名鼎鼎的鉞王也不過如此啊!看招……”
他斜刺了一劍,就削向戰天鉞的馬腿,戰天鉞早料到了,一拉馬繮,馬揚起了雙蹄踏向侯秩,侯秩一閃,哪知道戰天鉞傾斜了身子,從馬腹下一槍就刺了過來。
侯秩哪想到這麼難的動作戰天鉞竟然能做到,避無可避,眼睜睜地看着戰天鉞的槍頭刺穿了自己的喉嚨……
戰天鉞一招得手,抽回長槍,侯秩喉頭一個窟窿,往外冒着血水,他的嘴動了動,吐出了一串氣泡咕咕聲,仰面倒了下去,雙眼大睜,死不瞑目……
誰甘心呢?十年練劍,才功成名就就結束了……
“王爺威武……”西溱將士見戰天鉞出手才兩招就結果了南充將軍,興奮地齊叫起來。
那些南充的士兵也看到了這一幕,腿都嚇軟了,侯秩的武功他們都見識過,本以爲已經很厲害了,哪想到在人家手上才兩招就斃命了,那他們這些人鉞王殺他們不是如割草一般嗎?
“鉞王爺,我等誠心投誠,鉞王開恩,留我們一條命吧!”不知道是誰先叫了起來,有人就跪了下來,更多跑出來的士兵也跟着跪了下來。
“爾等願意誠心投降,本王歡迎。本王只說一句:本王不會濫殺無辜,願意留在本王軍中效力的,本王會像對西溱士兵一樣一視同仁。不願意留下的,每人發五兩銀子做盤纏,你們回家去吧!再讓本王在戰場上遇到,本王決不客氣!”
說完戰天鉞叫來連子夜和白子騫處理後事,那些南充的士兵,看着天神般的鉞王離開,很多人眼中都是充滿了欽佩的。
他們自己的將軍,打下西溱的城池是不分青紅皁白地亂殺,何曾有鉞王的大度啊,不殺還送盤纏。
洛無遠和張玉瑩,彭韻在遠處把這一幕都看在了眼中,張玉瑩眼睛發亮,這纔是自己心目中的大英雄啊!她真沒看錯人!這男人她嫁定了!
洛無遠心裡是五味俱全,那些瘋牛踩死撞傷了不少南充的士兵,這一戰雖然說西溱沒有損傷,可是那些也是人命啊!
戰天鉞這一手,是恩威齊施,死了的白死,活着的感恩戴德……
可是,如果今晚不是戰天鉞先得到消息知道侯秩會來偷襲,那現在死傷慘重的就是西溱士兵,誰又來憐憫他們呢?
他矛盾了,已經分不清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這就是戰爭吧,沒有對與錯,只有贏家和輸家!
彭韻也看的雙眼圓睜,和洛無遠相比,她卻沒有憐憫南充士兵的心理,想到失蹤和被俘的兄長,她替他們擔心,南充士兵遇到戰天鉞還有活路,自己的父兄遇到他們,又是怎麼樣的結局呢?
這樣的相互廝殺又是爲了什麼呢?
“哎……”
“哎……”
她和洛無遠同時嘆了一口氣,兩人聽到對方的嘆息就轉頭看看對方。
“你嘆什麼氣?”洛無遠好奇地問道,難道這女人和自己想的一樣?
“你又嘆什麼氣?”彭韻沒好氣地反問。
“沒什麼,就是佩服王爺,沒有他的英明,現在求饒的估計就是我們了!”洛無遠苦笑。
“你才求饒呢!一看你就是沒骨氣的男人!”彭韻給了他個白眼,轉頭拉着張玉瑩就走。
洛無遠傻眼,他是這樣的男人嗎?他不過就隨口說說而已,真要打敗,他是寧願戰死也不會投降的!
“小丫頭,你別看扁爺,爺
纔不是你說的那種人!”洛無遠叫着追了上去,嘴快地叫道:“你哥他們要不投降怎麼會做了俘虜呢?”
這話一說他就知道錯了,忙捂住了口,就見彭韻轉過身來,對他怒目而視着,忽地一拳就打了過來。
“啊……”洛無遠慘叫了一聲,感覺手下的鼻子流出了血,手上的骨頭都疼的要命,他退後兩步,坐在了地上,有些發暈。
自己的武功怎麼都比這丫頭高,怎麼每次都遭了她的毒手呢?還好用手墊了一下,否則鼻樑一定斷了!
“你怎麼不瞎了呢?我詛咒你,下次中毒變啞巴……不,讓你腸穿肚爛,免得你這張臭嘴亂說話!”說完,彭韻氣沖沖地跑走了。
額,洛無遠攤開自己的手,手上全是血,可是他卻無法生氣,因爲彭韻跑開時,他看到她眼睛裡全是淚……
自己這張嘴真是管不住啊!洛無遠苦笑,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丫頭擔心父兄,從出來都瘦了很多呢,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刺激她,真是惡毒啊!
洛無遠掏出帕子,擦擦鼻血,起身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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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秩慘敗,沿途就平靜了許多,到趕到涼介,就再也沒遇到南充的軍隊。到距涼介五十多裡,鉞軍紮營修整,戰天鉞派出探子刺探敵情,順便尋找失蹤的彭將軍。
據彭將軍的副將吳庚說,彭將軍就是在涼介附近和他們失散的。
戰天鉞沒告訴彭韻,只叫來洛無遠說了這事。
洛無遠聽了沉默了半響才道:“王爺,我有個不祥的預感,我覺得彭將軍可能已經陣亡了!否則不可能這麼久都不出現!你覺得呢?”
這也是戰天鉞想過的,不過他比洛無遠樂觀,他搖搖頭道:“彭將軍是西溱主帥,要是陣亡了,南充一定會大肆宣傳的,我更傾向於相信他還活着……”
“王爺有什麼理由相信他還活着?”洛無遠問道。
戰天鉞淡淡地道:“彭韻的兄長還在敵軍手中,彭將軍要是活着,不會不管他們的!還有那些被俘的士兵!”
洛無遠心一動,脫口道:“那你是說彭將軍沒出現,其實是悄悄潛進了南充,伺機尋找機會救他們?”
“嗯,我的人已經探到,彭韻的兄長和那些士兵都被送到了南充東邊的噠宛城,由桐商看管,桐商和韓初有些相像,不同的是韓初喜歡折磨孕婦,而桐商喜歡折磨犯人。你知道南充的噠宛是以煤礦開採爲主的,那些士兵全被送去挖煤了,聽說桐商沒日沒夜地奴役他們,已經死了不少人了!”
額,洛無遠倒吸了一口冷氣,煤礦山挖煤是很苦的,再遇到這樣心狠手辣的人,只會更苦,他遲疑了一下道:“要不我們先去救人吧,再晚只怕他們熬不下去了!”
戰天鉞苦笑:“我何嘗不想先救他們呢!只是那麼多人,就算救出來,想回到西溱也不現實,阮依雲又不配合,只靠我們,有些難啊!”
“你一定有辦法的,我相信你!”洛無遠趕緊給戰天鉞戴高帽。
戰天鉞看看他,沉吟着。
洛無遠無奈,道:“說吧,要讓我做什麼,只要我能出力,決不推辭!”
戰天鉞失笑:“怎麼突然這麼賣力了,我記得你以前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你這麼積極,倒讓我刮目相看了!”
洛無遠白了他一眼,坦言道:“我是想盡快結束這場戰爭,老實說,從出來就一直看到人死,雖然大多是敵人,可是卻是我這輩子見過死的人最多的一次,讓我都有種歷經滄桑的感覺。我想盡快結束了,就可以回去安穩地過日子了!”
“不是爲了彭韻?”戰天鉞打趣道。
洛無遠臉一紅,還是坦然地點點頭:“也爲了她吧,人家女孩子陪着我們東奔西跑,都瘦了很多,朋友一場,我能幫忙就幫吧!別說我了,你就不想趕緊結束,回去看沐行歌嗎?”
提起沐行歌,戰天鉞臉色難得地柔和起來,那丫頭被關在棲雁閣不能出去,一定悶死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想自己呢?
“看吧看吧,你想沐行歌了!”洛無遠這次出來,的確成熟了不少,看沐行歌也沒有以前那麼反感了,就像戰天鉞說的,各爲其主,沐行歌當年在賀蘭嵛身邊,爲了保衛自己的國家,她做的那些事都情有可原。
“行了,別提她了,你願意幫忙,那就去
一趟嘉衛吧!”戰天鉞道。
“爲什麼去嘉衛?”洛無遠問道。
“噠宛的礦山有一面靠近嘉衛,我們從南充攻進去救人太慢,要是嘉衛太子肯幫忙,你們從水路去救人就比較方便,懂了嗎?”戰天鉞耐心地解釋。
“哦,那你怎麼肯定嘉衛太子會幫忙呢?”洛無遠反駁道:“打下南充就威脅到嘉衛,嘉衛太子不配合南充打我們就阿彌陀佛了,他又怎麼可能幫我們呢?”
“我給你一封信,你帶去給他,他看後要是願意幫忙,我們就輕鬆了。要是不願意,我再想別的方法!總要試一試吧!”戰天鉞道。
洛無遠想了想也沒其他更好的辦法,就點了點頭:“那我什麼時候走?”
“等打下涼介就走,到時我們在涼介休息,你就趁這段時間趕到嘉衛,救出他們後回到……這裡和我們匯合……”
戰天鉞拉着洛無遠走到地圖前,指了指地圖上的一個點。
洛無遠一見就倒吸了一口冷氣,那裡離南充王城不過百里,戰天鉞是想直攻南充王城啊?這是不是太快了?他們來得及嗎?
“別替我擔憂,拿下南充是戰擎天志在必得的事,我只要打下這幾個城池,戰擎天會加派人手的,到時幾路大軍齊進,很快就能攻到王城。這裡……我埋伏下了你們,沒人會想到的。拿下南充王城是我的功勞,誰也不能搶走!”
戰天鉞手快速地在地圖上指點着,洛無遠看的眼花繚亂,戰天鉞如數家珍,看的出他早已經研究透徹南充的地形,才如此胸有成竹。
洛無遠當然知道戰天鉞爲什麼要搶這個功勞,這關係到他能不能得到沐行歌,要是被別人搶走了這個功勞,戰擎天可能會反悔。
想着,洛無遠突然心一涼,脫口道:“王爺,你想過沒有,要是你打下了南充,西溱誰也沒有你功勞大,戰擎天能容你嗎?說不定,你再也回不去了……”
戰死沙場……洛無遠不願說出這種不吉利的話,婉轉而言。
“無遠……這就是爲什麼我要和嘉衛合作的原因之一……”
戰天鉞冷酷地道:“你都想到了,我能想不到嗎?戰擎天要容我活着回去,南充是西溱的。要是容不下我,南充就是嘉衛的!”
“你要投奔嘉衛嗎?”洛無遠驚訝地問道,一想到戰天鉞變成西溱的敵人,洛無遠心就涼透了。戰天鉞不是甘居人下的人,只怕會攻打回西溱的!
他無法想象,以戰天鉞的本事,西溱有幾人能敵,到時腥風血雨,受苦受難的還是百姓。
“無遠,我和你說這些,是我把你當朋友……我也記得你的話,決不會亂殺無辜……我要活着,還要活的好好的……你懂我嗎?”
戰天鉞輕輕拍了拍洛無遠的肩,淡淡地說:“就算我什麼都不做,不想放過我的人也不會放過我!既然這樣,我就只能負有些人了!將心比心,換了你是我,你想想,你會怎麼做?”
洛無遠就說不出話來,怔怔地看着戰天鉞,戰天鉞的確不用告訴自己他的計劃,可是他說了,不怕被自己背叛,推心置腹……
想他這一生,能有幾個敢說真話的朋友呢?
將心比心,換了自己,被人趕到這種地步,他會束手就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