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行歌將華靜萱拉出殿,華靜萱抹了抹淚,一把甩開了她的手冷笑道:“你滿意了嗎?”
問的無頭無腦,換了別人可能反應不過來,沐行歌卻瞬間就反應過來,沉聲道:“不是我滿意不滿意的問題,華靜萱,是你滿意了嗎?你到底還要做多少傷害他也傷害你自己的事呢?”
華靜萱困獸一般紅着眼睛瞪着沐行歌,冒出一句:“我們的事他全告訴你了?紱”
沐行歌轉頭看看跟在後面的宮女,華靜萱突然怒吼了一聲:“都給我走開!逼”
那些宮女似乎被她嚇慣了,瞬間就走的一個不剩。
沐行歌嘆了一口氣,伸手拉着她在臺階上坐了下來:“我們談談吧!我相信,你也累了,需要找個人說說!”
華靜萱突然又崩潰了,甩開沐行歌的手抱着自己的膝蓋,將頭埋在裡面放聲大哭起來。
這下比剛纔無聲的哭泣更猛烈,哭的歇斯底里,似乎要哭出自己這麼多年的委屈和痛苦。
沐行歌也不勸阻,默默地看着。
也不知道華靜萱哭了多久,聲音漸漸小了,沐行歌才碰碰她,遞過了帕子。
“他一直覺得是我誘惑了他,從那女人死後,他就恨我……沐行歌,你爲賀蘭嵛付出,全天下的人都看得到,可是誰看得到我爲他付出的?”華靜萱抹着淚,聲音支離破碎的。
“我想給他最好的,可是他都不喜歡,他總覺得我在束縛他……和我在一起,他覺得是罪惡……可是他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心裡的痛苦一點沒比他少……我想過放棄,可是我無法放手,因爲除了他我什麼都沒有了!”
華靜萱悽然一笑,轉頭看向沐行歌:“你給他寫的信落到了我手上,我沒給他。就因爲這,你纔來嘉衛看他的吧?”
沐行歌也沒隱瞞,淡淡地道:“他處事的方法異常,我和天鉞懷疑在位的不是他!”
“天鉞……你和戰天鉞真的要成親嗎?你沒騙我?”華靜萱追問道。
“沒有,你見過戰天鉞,你該感覺到他不是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沐行歌誠懇地道。
華靜萱笑了,嘲諷地挑起眉:“我是看到了他對你的心,可是,我沒看到你對他有同樣的感情……沐行歌,你的心不在戰天鉞和華子衿身上,你不會還念着賀蘭嵛吧?”
沐行歌一驚,怔怔地看着華靜萱,這女人感覺好敏銳。
“戰天鉞看你的眼神,是一個愛着自己心愛女人的眼神,你看他,雖然有柔情,卻太理智……本來我一直想着你和華子衿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可是剛纔你進去,我仔細看了,你對他只有關心,連柔情都沒有!”華靜萱有些得意地道。
沐行歌淡淡一笑,突然問道:“那個在西溱和錢林殺我的人,是你派去的嗎?”
華靜萱傲慢地揚起下顎:“是我!我該早點親眼去看看你的,如果早知道你們之間沒什麼,我也不用多此一舉!”
沐行歌無語,這人差點殺了自己,華靜萱卻說的輕描淡寫,她真該幫她和華子衿嗎?
“你想殺了我嗎?”華靜萱冷笑道:“我敢承認就不怕你報復,想殺就殺吧,反正我也活夠了……也許死了,就不會再痛苦了!”
“你從沒後悔過嗎?”沐行歌反問道:“你有反思過你和子衿爲什麼會越走越遠嗎?”
“我做事從來不後悔!”華靜萱堅定地道。
“就算殺了子衿喜歡的人,你也沒後悔過?”沐行歌越來越猶豫了,這樣偏執的女人,推給華子衿適合嗎?
“不後悔!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的!”華靜萱咬牙道。
沐行歌說不出話了,她有些瞭解華子衿的無奈和絕望了,雖然剛纔只是短暫地接觸了華子衿,可是她在那一剎那,看到了華子衿眼中的絕望。
“這些日子,你對他做了什麼?”她冷靜地問道。
華靜萱挑釁地看着她,冷笑道:“打鬼方是我讓他去的,他去了,沒想到他把鬼方給了你!沐行歌,你知道他回來告訴我的時候,我有多恨你嗎?他竟然把鬼方給了你,而沒問我一句我爲什麼想要鬼方!我很憤怒……我給他下了毒,我想着他要是死了,我就能解脫了,從此不必再愛的那麼痛苦!而最可恨的是,他明明知道那是毒藥卻喝了下去……”
沐行歌震驚地看着華靜萱,她竟然對華子衿下此毒手?
“看着他要死了,我後悔了,我說只要他承認錯了,我就給他解毒!哈哈,他就那死犟脾氣,就算死也不肯認錯……看着他奄奄一息,我慌了,我趕緊給他服了解藥……可是,太晚了,他活了下來,他的兩條腿卻再也站不起來了……”
沐行歌一驚,這才反應過來爲什麼他們剛纔進去,華子衿已經在座,而且絲毫沒有起來迎接他們的意思,原來他的雙腿已經廢了。
“東豫和無戎還有你們,都對嘉衛虎視眈眈,要是知道嘉衛皇上已經是個廢物,一定會來攻打嘉衛的。我沒辦法,只好給他找了個替身,而他,被我關在了我臥室下面的地牢中……我每晚都去看他,給他講發生的事,他沒和我說過一句話!”
華靜萱似乎在講別人的故事,越說越冷靜:“就這樣我也不嫌棄他,我到處找人尋醫問藥想治好他,可是他把藥碗都砸了,這還不夠,還有一次,他拿碎碗割了脈……”
沐行歌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感覺自己全身發冷,華靜萱是有多可怕啊,竟然逼的一向淡薄的華子衿都起了自尋了斷的念頭。
“你不知道我看到那一屋子血時的感受,我當着他的面親手殺了看守他的宮女侍衛……我威脅他再敢輕生,我就殺光宮裡所有的人,把嘉衛的百姓都賣到東豫,無戎甚至各地去做奴隸……他從那以後沒再輕生過,吃藥也配合了,可是自始至終,他都不肯和我說話!”
華靜萱嘿嘿笑起來:“他關心他們,甚至是從沒見過面的人,可是對於我這個從小陪他一起長大的人,他卻漠不關心!我知道有些事我做的很過分,可是我不後悔,我就想做,讓他痛,讓他肯正眼看我!”
沐行歌無語地搖搖頭,這人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啊,以爲做壞事就能讓大人關注她,哪想到她越這樣,華子衿越無法接受她……
“你說的對,我累了!他也累了!我們都不知道這種煎熬何時到頭……沐行歌,我知道他在等你!先前我不想讓你們上岸就是怕你和我搶他!可是現在我不在乎了,他願意跟你走,你就帶他走吧!走的遠遠的,我沒有他,也許還能活的更好!”
華靜萱淡淡一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頭髮,又恢復了女王樣,高傲地揚着下顎對沐行歌道:“你去看看他吧,我給你們三天時間離開嘉衛!三天已經夠戰天鉞抓到大雁了……三天後,你們要不走,就別怪我無情了!”
說完,華靜萱轉身走了。
沐行歌還坐在石階上,許久動也不動,直到有個人在自己身邊坐了下來,她沒轉頭,淡淡地問道:“子衿想和我們走嗎?”
戰天鉞不答反道:“你不想去和他說說話嗎?”
沐行歌抱住了自己的雙臂,往戰天鉞身邊靠了靠:“好冷!”
戰天鉞自然地伸手將她圈進了自己的懷中,沐行歌近乎呢喃地道:“我想他不想再見我!”
戰天鉞突然有些妒忌,沐行歌和華子衿這是什麼友誼啊,她竟然能猜到華子衿的想法。
沒錯,剛纔他出來時,華子衿說:“讓沐兒不用來見我了!告訴她,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就是認識她……如果有下一世,我希望我會愛上她!”
男人的尊嚴,就算以華子衿和沐行歌的友誼,華子衿一定不希望自己這一面成爲沐行歌最後的記憶。他妒忌的是,沐行歌如此瞭解華子衿……
“也許你見了他,他會改變想法!”戰天鉞勸道。
“然後呢?再繼續痛苦下去?”沐行歌喟然長嘆:“華靜萱放不下,華子衿又何嘗放的下呢!天鉞,我們無能爲力的!”
戰天鉞沉默了,他雖然沒有沐行歌瞭解華子衿,卻知道一點,華子衿不是無力反抗,他只是無法對華靜萱絕情……這種關係太複雜了,只有兩人自己才能解開。
兩人默默地坐着,許久,背後有人輕咳了一聲:“兩位皇上,我們公主已經給你們準備了宴席,兩位皇上請去用膳吧!”
沐行歌和戰天鉞哪吃的下,怕自己手下人擔心才隨宮女走到了膳堂,走進去就見沉光他們都在座了,而讓兩人意外的是,白子騫和向媛一行人都在。
白子騫臉上帶了些瘀傷,看見戰天鉞進來就搶上幾步跪下稟道:“末將羞愧,沒有救出八公主,還勞皇上親自跑一趟,末將該死!請皇上治罪!”
戰天鉞擡手,司空
昱上前將白子騫扶了起來,戰天鉞安慰了幾句,這事就算了結了。
向媛不動,和沐行歌對視着,沐行歌淡淡一笑,帶了玄霜她們走到了一邊坐下了,向媛不是自己的麻煩,是戰天鉞的,他自己的爛桃花,自己解決。
“都坐吧!”戰天鉞微笑着招呼衆人坐下用膳,沐行歌眼角看到向媛也若無其事地坐下,她冷冷一笑,低頭用膳。
她吃完沉光他們也好了,唯有戰天鉞那邊的人還沒好,沐行歌就帶人先走了,出來看到華靜萱站在對面廊下,她心一動,華靜萱這時把向媛他們放出來,是別有深意吧!
一時,她對這女人再沒任何憐憫之心了,自己不好,也見不得別人好啊!
她走過去,對華靜萱視而不見,華靜萱卻沒放過她,低聲笑道:“聽說你以前發過誓,要嫁人只嫁肯娶你一個的!嘖嘖,怎麼辦啊?聽說向媛爲了救鉞皇差點丟了性命,想來是更愛鉞皇的……你這樣插到他們中間,有些不地道啊!這要是鉞皇真要娶你,那不是要廢了向媛嗎?她真可憐!”
沐行歌站住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我覺得華公主自顧不暇,與其可憐別人,倒不如多可憐一下自己吧!”
說完,沐行歌徑自往前走了,華靜萱僵在了原地,只一會就恢復了,陰陽怪氣地笑道:“沐行歌,忘記告訴你了,皇宮裡晚上不太平,沒事還是少出來轉悠,免得遇到不好的事……”
沐行歌頭也不回地道:“多謝華公主提醒,華公主也小心點,有句俗語,玩火者終自焚,華公主小心別引火燒身!”
華靜萱什麼表情沐行歌不擔心,等回到華靜萱給自己安排的住所,她讓玄霜,沉光等人立刻檢查了周圍,這是皇宮後面的一個別殿,有些偏僻。
沉光出去打聽,戰天鉞他們的住所被安排在另一個反向,兩邊相距三百多米,這點路倒不算遠,沐行歌休息了一會就讓玄霜通知人送水來,自己想沐浴。
坐了幾天船,也沒能好好洗洗,躺到浴桶中,被熱水泡的很舒服,她昏昏沉沉的都差點睡着了。
迷迷糊糊時,聽到外面有人說話,隱隱夾雜着戰天鉞的聲音,沐行歌睜開了眼,迅速擦乾身體穿上了衣服。
走出來,就見戰天鉞坐在桌邊喝茶,一臉淡然的樣子。
沐行歌邊擦頭邊瞟了他一眼,挑眉道:“攤牌了?”
戰天鉞點點頭:“我對她說了,我要娶你做皇后……我很感激她救了我,她想要什麼都可以說,她說她知道了,不會讓我爲難的,等離開嘉衛她就自己離開!”
“這麼簡單?沒生氣?”沐行歌有些意外。
戰天鉞失笑:“你指望她像華靜萱一樣又哭又嚷嗎?這不是她的性格!”
“這樣才更可怕!”沐行歌冷笑,從剛纔和向媛對視那一刻,她就看到了向媛眼中毫不掩飾的恨意,這女人已經決定孤注一擲了,所以纔不屑掩飾了。
“白子騫他們覺得我太無情了!說我不該爲討好你欺負向媛……”
戰天鉞起身,走過來搶了她的幹帕子將她按在椅子上,替她擦着頭髮,還故作委屈地說:“爲了你,我在他們眼中都變成昏君了!”
“那我還真是紅顏禍水!爲了不讓你做昏君,你還是去找她吧!”沐行歌搶回了幹帕子。
戰天鉞呵呵笑着,又搶了回去:“爲了你一世英名都沒了,又豈會在乎再被罵一次呢!小歌兒,看在我對你一片癡心的份上,今晚就收留我吧!”
“收留你,那不是毀了我的名聲嗎?”沐行歌白了他一眼,扭身從他手臂下鑽了出來,剛想走開,就被戰天鉞一把抱住了。
“我們繼續馬車上沒做完的事好不?”戰天鉞貼着她的耳朵抱怨道:“我已經忍了半天了!小歌兒,明天我就要給你去抓大雁了,能不能回來還不知道,你別讓我有遺憾……”
沐行歌一怔,突然想起了華子衿被廢了的雙腿,心裡突然涌起了一種不安的感覺。
向媛恨自己,又何嘗不恨戰天鉞呢!如果她不對自己下手,那戰天鉞就是她的目標……
他們誰傷誰死都不知道,也許今夜會成爲他們生離死別的最後一夜呢!
“天鉞……”她剛想說出自己的不安,戰天鉞脣就覆到她脣上,溫柔地吻着她。
沐行歌的話就全嚥了下去,遲疑了一下,擡手摟住了他的脖頸,人生在世很短暫,對於她這個已經經歷過一次死亡的人來說,更能領略生命的脆弱,她又何必在乎世俗禮節,而讓自己的人生留下遺憾呢!
旁觀者華靜萱都說她對戰天鉞太理智,那何妨率性一次,跟着感覺走呢!
兩人激烈地擁吻着,戰天鉞卻遲遲沒有動作,反而在沐行歌意亂情迷時推開了她,氣喘吁吁地笑道:“好了,今晚就到這吧,我回去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剛纔我的話別放在心上,我是和你開玩笑的……”
“戰天鉞……”沐行歌眯了眼看着他:“我沒覺得你開玩笑……我們都無法知道明天、甚至今晚會發生什麼事,我不會勉強你,要是你真的覺得今晚就這樣走了不會留下遺憾的話,那你走吧!”
戰天鉞瞪着她,呵斥道:“別胡說八道,你擔心的事都不會發生的!”
“萬一發生了呢?你和我都不是神仙,我們無法讓所有的事都按我們的想法實現,我們只能讓自己少留下遺憾!”
她站在原地,伸開了手臂,不再說話,就這樣靜靜地看着戰天鉞。
戰天鉞遲疑着,最後狠狠瞪了她一眼,咕囔了一句:“你明明知道我無法拒絕的……”
他幾步衝了上來,一把抱起沐行歌就扔到了牀上,手一掃,桌上的燈火就滅了……
外面玄霜等看見,都默默地走到了遠處。
沐行歌聽到腳步聲走遠,苦笑,自己的名聲還真被戰天鉞毀了,不過誰在乎呢!
她伸手抱住了戰天鉞,和他激烈地交纏着,聽着他粗重的呼吸聲,激烈的心跳聲,她似乎也聽到了自己的血液隨着快速流動的聲音……
這不是抵死纏綿,這只是他們還擊的一種手段,她和他纔剛開始,怎麼可能就讓他們替自己畫上句話呢!
戰天鉞,我們都要好好的活着,我們還要一起做很多事呢!
屋裡,兩人激烈地愛着彼此,而遠處,兩個女人並肩站在黑暗中看着這邊。
華靜萱的聲音:“你皇后的位置就這樣被她搶了,你甘心嗎?大名鼎鼎的玄妙,落到這樣的地步,真爲你悲哀啊!”
向媛很淡定的聲音:“華公主,你不用激我,你要有本事,也不會幾次都殺不死沐行歌啊!你爲我悲哀,怎麼不爲自己悲哀呢?因爲你就算殺死了沐行歌,殺光了天下所有的女人,華子衿也不會喜歡你的!”
華靜萱也不惱,笑眯眯地道:“我得不到的幸福,有人能得到我也很欣慰。玄妙,我給了你機會了,要不要你自己看着辦吧!”
“把戰天鉞變成華子衿一樣嗎?嘿嘿,這機會我還真看不上……”
向媛撇了撇嘴:“他要是變成了廢物,我要他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