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諾拉瓦城發生鉅變,簡單歸結成一句話就是和維普有關的人全部滾蛋了,絲特芬妮成爲被教廷承認的女城主,而後一場奢華的宴會舉行時,人們的臉上都掛着虛僞的笑容對贏得比賽的前十名恭賀,目的是爲了每一次狩獵大賽結束後的“慣例活動”。
病房中,羅林躺在牀上,身體自上而下自動修復,人們仍然沉浸在宴會的氣氛時兩隻手就已經被解放能夠自由活動,但是接下來纔是關鍵所在,大戰時遭受到邪龍的吐息,火毒侵入身體,羅林將所有毒素聚集到殘廢的右腿中,火毒淤積幾乎將右腿點燃,羅林也因爲身體修復而大汗漓淋,整隻右腿已經失去直覺,但還是能感覺到火毒流動和灼燒的感覺,就像是將大腿根放置在燒的通紅的木炭上炙烤。
羅林擡起頭,汗水沿着臉部輪廓聚集在下巴滴落在地,拿起硬木塞進嘴裡,向佇立在旁邊的奧克萊西亞點點頭,黑龍擡起手化作大斧,幽暗燭光的映照下大斧影子從病牀的投影中劃過,鋒利的似連影子也被一分爲二,血花四濺,羅林咬緊牙關,大腦急速充血青筋暴露,兩隻手緊握病牀將上面的硬木抓得粉碎,被斬斷的焦黑右腳掉在地上瞬間化作灰燼,整齊的斷面噴出鮮血染紅了病牀,止住血,羅林臉色蒼白,無力的躺在牀上,吐出被咬出深深牙印的硬木,大口喘氣。
羅林的眼前已經出現了金星,失血過多導致修復體質降低修復速度,想要完全長出一條腿只是時間問題,但是劇烈的消耗速度讓羅林幾近昏迷,身上還存在着幾處燒傷還未治癒,強行修復只能適得其反,所以羅林必須小心翼翼的選擇修復部位,因爲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夠暈過去,今天暈過去,就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掙扎着爬起身來,強忍着大腿根的瘙癢,羅林拿過奧克萊西亞端來的食物和水一陣狼吞虎嚥,先前因爲吸入火毒而灼傷的咽喉瞬間瀰漫着血腥味,食物幾乎是伴隨着鮮血進入胃部,這種感覺非常不好受,像是在吞刀,刀片將喉嚨切碎,羅林就像是在吃自己的內臟一樣。
疼痛難忍,但是羅林必須這麼做,他需要能量儘快的恢復身體的機能,目的是和某個上鉤的大魚競速。
奧克萊西亞用手按住羅林的右手,利用自己對龍息的熟悉引導主人體內殘餘的龍息火毒,也察覺到羅林現在的狀況僅僅比癱瘓高出一線,行走已然非常的勉強,戰鬥就更別想了。
修養片刻,羅林的臉色終於有所好轉,但僅限於臉色,燒傷和水泡仍然存在,左腳以詭異的角度扭曲,這個傷出自邪龍龍翼的迅捷切削,當時羅林在龍鱗蟒的幫助下和邪龍大戰一番,在龍鱗蟒纏住敵人時跳到邪龍的脖頸上方準備用龍鱗蟒的長角給予邪龍雷霆一擊,只是沒想到邪龍居然能驅使肉翼進行防禦,肉翼上的尖爪和龍鱗尾端的尖刃劃過背脊,羅林動作稍慢就被打斷腳踝,隨後被邪龍抓住直接送入口中,在龍口中被龍息直接命中,隨後被劃入邪龍肚子,也因此得到機會。
從邪龍腹部破體而出,取走晶核,和龍鱗蟒做交易取得數十顆低級晶核和一顆外表佈滿火焰紋路的蛋,將蛋拿在手中,沉睡在戒指中的羊駝神獸再次出現,取走蛋並且毫不留情的鄙視羅林一番。
處理完傷勢,羅林擦掉臉上的汗水,奧克萊西亞說道:“主人,有人來了。”
羅林也猜到來者的身份,在她試探性的敲門前,房門自動開啓,失去一整條腿的羅林坐在病牀上,說道:“有事?”
阿尼手持素描板,哼着曲調隨手關上病房大門,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上下打量眼前的青年,捻着下巴,說道:“絲特芬妮在外面喝的很醉了。”
羅林說道:“她高興就好。有你們在,我相信沒有人有膽量欺負新城主。”
阿尼說道:“你很古怪,爲什麼要趕我走?”
羅林沒回答問題而是做出請便的手勢繼續吞食食物恢復體力,阿尼在一旁執起畫筆,筆尖在素描紙上沙沙作響,翻過一頁,仰頭思考片刻,突然驚訝的“啊”了一聲,羅林命令奧克萊西亞原地不動,等不速之客放下畫筆。
阿尼收起畫本,眯着眼笑容詭異,說道:“我是畫佔家。”
“哦。”羅林的迴應很冷淡,連腦袋都沒有擡起來,依舊專心對付手上的烤乳豬,似乎並不知道畫佔家對於五山十城的重要性,也不曾聽聞過畫佔家在三百年前是如何支撐起整個教廷信仰支柱,阿尼在其他事上懵懵懂懂,但是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和家族的地位和影響力上有關的話題她就絕對不會含糊,羅林在她發飆之前拿出一顆二十面體的精緻骰子,小聲道:“我要擲骰子,你用你的預言術預測一下,在成功之前,你的任何問題我都不會回答。”
阿尼賭氣般氣呼呼的翻開素描本,只不過5秒就擡起頭得意的看着羅林,羅林隨手一丟,骰子在空中翻滾,落地,女孩看着骰子最終靜止時的上方的數字並不是畫本中的預測結果,小臉一紅,強詞奪理道:“這次不算,我剛剛沒準備好你就丟了,不算,這次不算!”
羅林不多說話,拿起骰子,特地等阿尼預測完數十秒後才隨手一扔,女孩追着骰子寸步不離,最終也只能失望而歸,在外人面前兩次丟臉的她全然沒有最初開始的淡然,看見羅林手中最普通的六面體骰子,想到自己竟然被外行看不起,眼淚嘩的落了下來。
羅林繼續吃飯,擁有兩幅《命運》的他足以與老神靈擲骰子並且贏的盆滿鉢盈,戰勝一個小小的畫佔師阿尼並不是難事。
阿尼擦乾淨淚水,似乎還不服氣,將畫板鄭重的交到羅林手中,羅林擦乾淨手,翻開第一頁,瞬間被其中的內容所驚呆,快速的翻閱,直到抽象的線條畫前都沒有停歇,看到連續幾張空白紙張後選擇翻看末頁。
一無所獲,仍然是白紙。
但是很快,羅林注意到末頁的後端有一些碎紙屑,像是有人特意撕掉末頁不想讓自己發現最後的秘密,嚥下卡在喉嚨的食物,羅林終於認識到眼前和雷瑩相似的女孩也是一位正統的占星師,畫冊中是自己來到水下大陸之後發生的所有事,除了最後一頁的內容,無一錯誤。
難道說自己來到水下大陸的第一天開始,所作所爲都在一個阿尼的畫冊中呈現?
阿尼終於在面子上挽回一局,終於讓羅林明白了自己的重要性,把主動權握在手中,坐等對方主動認輸。
羅林也沒有讓自尊心接二連三受傷的小傢伙失望,停止進食,抹了抹嘴,說道:“你贏了。”
阿尼拿回畫冊,笑道:“你終於承認我的身份了?”
羅林應了一聲,態度依舊冷淡,全身上下的肌肉快速抖動,肌肉和骨骼重新瘋狂生長癒合,阿尼也並不着急,等羅林修復右腳和幾處重要部位,其中就包括咽喉和食道,摸摸脖頸,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阿尼昏昏欲睡,恢復了說話能力的羅林輕咳一聲,阿尼驚醒,紅着臉,轉身擦去嘴角的口水,羅林說道:“我確實是來自外面,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隱瞞,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你的預料中,需要我做什麼,說吧。”
阿尼說道:“你和絲特芬妮在一起也是這幅商人的嘴臉嗎?可憐的絲特芬妮。”
羅林淡淡的說道:“那隻能說明我並不是阿尼小姐喜歡的類型,我沒有把女人吹捧至天的口才,也不習慣用甜蜜謊言欺騙。你找我如果是爲了搞清楚我和絲特芬妮的關係,大可不必,我只是個受人恩惠的路人。”
阿尼撇嘴道:“你的回報可真是奢華啊,隨手就送出一座城市,像我在路邊撿到阿貓阿狗,除了亂撓傢俱之外就是一羣吃貨。哎,真羨慕絲特芬妮呀。羅林,爲什麼你不做城主?”
“這裡的一切,我拿不去帶不走。”
“所以你就做了順水人情,啊啊啊不行了,羨慕絲特芬妮的運氣啊!”阿尼看起來非常沮喪,手拄着腦袋,低聲道:“你註定不屬於這裡,所以只是想單純的利用完絲特芬妮就拍拍屁股走人嗎?”
羅林皺眉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出了名又不用承擔責任,還能博得一個慷慨的美名。羅林,我不知道你是否知曉自己的行爲會帶來什麼後果,在這裡,我必須告訴你,最後一張紙我可以給你,但是你必須承擔起男人的責任,而不是讓一個女人在面前爲你爭風擋雨。我要說的就這麼多。”
阿尼起身向大門走去,心想自己終於贏了一次,但是羅林卻哈哈大笑起來,冷冷說道:“罵的爽嗎?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爲是什麼原因,看來又是某一些我不知道的規矩讓我平躺在地上也被流彈波及到。阿尼小姐,我對你們所有人來說都只是一個不速之客,就像是一隻獅子放進貓的世界裡,在貓的世界裡,你們用搖尾巴表示友好,但是獅子絕對不會知道你們是臣服,還是懇求**。”
“交,**!”
“怎麼,你還想說的文藝一點,滾牀單?”
“滾……滾滾滾滾滾滾滾滾!”阿尼被羅林一番訓斥弄懵了腦袋,紅着臉尖聲咒罵,羅林起身,大笑道:“放心吧,我還沒飢渴到侵犯一個見不到三面的女孩,而且還是個抱上去都分不清胸和背的……”
“閉嘴,閉嘴!”被提及痛腳,阿尼瞬間狂暴,羅林將龍鱗化作支架支撐新生的右腿,抽出蟒角,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此時微微佝僂的身軀卻比任何人都要高大。
已經達到目的的阿尼心中掙扎了一下,她早就預測出將會有一場鮮血與殘肢的盛宴,預測的結果是絲特芬妮失敗並且被囚禁,但是占卜並不一定正確,唯一的變數,也是讓阿尼無法看清的一部分中,搖晃着一個單薄身影。
他就是羅林。
……
狩獵大賽結束後,按照慣例,身爲最終裁判的可妮莉雅會在次日去教皇宮殿遞交文書,直到名單交付教皇宮殿爲之,新上任的城主也只是單單的享有一個空名,真正的權力移交仍然需要許許多多的程序。
貓膩就出在可妮莉雅出發前的這一個夜晚,愛葛麗絲和貝瑞隨行的緣故也是因爲在這個夜晚中可能發生的人員變故。
活人才能擔當城主,很簡單的常識,一切檯面下的舉動必須在可妮莉雅察覺前畫上完滿解決,無論結果是什麼,從可妮莉雅清醒的一刻起都必須遵守既定事實,也就是說一旦有人想要名單上發生變化,只需要將在新貴完完全全抹去,來個死無對證,最後導致排名的重置,某些人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諾拉瓦城的在十城內的排名爲末尾,因爲隨時可能遭受到魔獸攻擊所以被關注的程度較低,維普爲了留在經營多年的城中特地將魔晶的選擇定爲八級,然後憑藉多年的“政績分”穩居十城之末,本以爲穩操勝算的時候被羅林帶回的晶核打破定局,從城主的名單上滾了下去,也就成了血色夜晚中的主角,他的對手不是其他人,就是共同生活了十五年的妻子,絲特芬妮。
絲特芬妮在酒宴上喝的伶仃大醉,靠着三個女人和一具海妖級的傀儡公主暫時還沒有人敢動手,但是維普擁有一個誰都無法抗衡的助手。
一直在宅子外沉聲懺悔的貝瑞謝絕同僚的好意,穿上聖鎧,拿起聖劍,化身六親不認的儈子手,屠刀即將架在親妹妹脖頸上。
按規則,一切檯面下的處置都必須有他人的旁觀。除了維普外,小圈子裡的其他五個人會監督直到破壞他們計劃的絲特芬妮被殺死。
聽起來很殘酷,但就是事實,是連交際花的軍人丈夫都無能爲力,連女牧師都必須默許的官僚行徑。
貝瑞現在必須聽從維普的命令,只因爲他是教皇的私生子,哪怕是殺死自己的親妹妹,本以爲絲特芬妮會忍耐,忍過這幾天,但是他沒想到自己妹妹對維普的恨意已經達到無法忍受的地步,拿到晶核便宣佈自己是城市的主人,擠掉維普最終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很可能會被殺掉。
但即使是這樣,絲特芬妮仍然是義無反顧的將自己與維普劃分開,哪怕只有一個晚上,沒有任何意義的放縱,絲特芬妮仍然覺得這一天最開心。
因爲她的願望既是如此。
牽掛已無,除了仍然顫顫巍巍活着的祖父和某個衝動的少年外,絲特芬妮覺得自己已經足夠了,有人關心,也有了關心的人,雖然不能說沒有遺憾,但是已經心滿意足了。
幼時有祖父疼愛,後又貝瑞慢着家族爲妹妹默默庇護終有成就成爲萬人敬仰的聖棺騎士,然後最大的意外和驚喜卻在三十一歲來臨,一個從天而降的少年,短短三天,帶來的驚喜不斷。
生命中擁有三個關心自己的男人,絲特芬妮覺得自己已經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肯定有一位神靈默默的庇護自己,因此她非常的滿足,知道再要求下去,可就是奢求,是貪心不足,會觸犯那位神靈。
酒宴過後,屠殺剛剛拉開序幕,連絲特芬妮都已準備好與自己的祖父見面了,海妖級的魔偶只不過讓貝瑞付出慣用的右手,宴會上沒有人會爲女人說話去惹怒維普和他身後的那些人。
貝瑞眼角溼潤,右手無力的垂着,皺紋密佈的臉龐上有兩道不起眼的淚痕,左手持劍架在妹妹的脖子上,幾近哀求道:“放棄吧,只要幾天,就幾天而已,我求你,就這麼幾天,再等幾天,就幾天。”
絲特芬妮眼神堅毅,倔強的搖搖頭,貝瑞擡手想要打暈她,而女人卻笑着向劍鋒走去!
她居然剛烈的想要自殺!
根本沒有人反應過來,連貝瑞也瞬間失神,看着妹妹潔白如玉的脖頸上綻放出血花,瞳孔瞬間縮成一個小孔!
眼看女人即將香消玉殞,大地突然震動開來,似乎有一隻龐然大物正在掀開宅子的屋頂,一隻巨大的爪子掀翻屋頂,巨大的邪龍腦袋伸進屋子內,一隻黑直長劍插入地面,斬斷聖劍!
黑色巨劍微微顫抖,雖然聖劍被切斷,但貝瑞卻滿心歡,喜絲毫不掩蓋自己激動的心情,看着屹立在龍頭上的少年,剛剛張開嘴,就被一拳砸在鼻樑上,將近一百公斤的飛到宅子的另一側嵌入石質牆壁中,人們印象中癱瘓的羅林站在女人面前,抹掉她脖頸上的血珠,開口,人們再次被震驚。
“阿姨,你的龍騎士來接你了,滾去鋪牀單,這裡是男人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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