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意料

阿嫮人生的前十五年都在京中長大,身爲大將軍沈如蘭的嫡女,又在東宮走動過,對宮中情勢自是清楚。是以當阿嫮確定了要以玉孃的身份進宮,便步步計算。當玉娘與陳奉碰面之後,兩個人將所有人的性情都推演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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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皇后所依仗的不過是個出身與護國公李源的一番扶持,實則全不討乾元帝喜歡,是高貴妃才能將她牢牢壓住。而高貴妃得乾元帝寵妃,瞧着是手段出衆,可在她威壓之下,淑妃陳氏依舊得了皇次子,不光得了兒子,這兒子還站住了,自家在無寵的情況下還能穩居淑妃位,連着李皇后,高貴妃這一對兒冤家都不曾說過她半句不好,可見其心機了得。

固然李皇后與她出身的護國公府是她的生死冤家,餘下名牌上的人,唯有高貴妃與陳淑妃了。陳淑妃即有心機手段,要算計她,還要算計得不露馬腳痕跡,可謂困難重重,一個不留神,只怕是弄巧成拙,而高貴妃相形之下就容易許多,到底她所圖甚大,少個敵人也好。

故此玉娘藉着乾元帝因她“酷似阿嫮”而寵愛她的機緣自家一步步站上賢妃位的同時,一面逼得高貴妃不得不站到玉娘身邊來,至少不會將矛頭對準她。

譬如凌蕙早產一事,玉娘知道高貴妃要借她合歡殿生事,故意順水推舟,裝個不知道,請了諸人到她合歡殿去,趁人不備在凌蕙吃的水中下了使孕婦早產的藥,因有王婕妤私下與合歡殿宮女交往,不管王婕妤當日動不動手,只要一查,這個替罪羊她是做定了的。

衆所周知王婕妤是高貴妃的人,王婕妤得了謀害皇嗣的罪名,高貴妃怎麼能幹淨?高貴妃失了一個臂膀是小事,在乾元帝跟前失了分數纔是大事。偏這個罪名高貴妃就是辯解哭訴,也拿不出實證來。以高貴妃的聰明也能明白,這裡纔是她最吃虧最要命之處。

而李皇后無子無寵,眼看着一個孩子在那裡,以她的智力想不到這個當口搶了孩子會如何,自然要伸手奪取。只要李皇后一搶得皇子皇女在手,高貴妃自然而然地就會懷疑凌蕙在合歡殿出事是李皇后的一石三鳥之計:一是打擊了她高貴妃;二是自然地去母留子;三則是打擊了新得寵的玉娘。

高貴妃這些年來在李皇后跟前處處佔慣了上風,看着李皇后“使出這等手段”還“陷害她成功”怎麼肯嚥下這口氣,必然深恨李皇后。

至於陳淑妃,因其人狡詐,若是不能一舉將其定罪,叫她反咬一口倒可能入骨三分,反壞了大事,是以玉娘纔沒將陳淑妃也一併兒算計進去。就是放過了陳淑妃,因玉娘看起來在這件事裡一星半點的動機也沒有,是以這一手一石數鳥之計依舊可說是出神入化,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再譬如景淳一事,玉娘之所以肯在乾元帝跟前放過高貴妃,卻是玉娘一面是在乾元帝跟前要做個寬柔的樣子,更主要的,是玉娘當時已打算尋個由頭如法炮製。

揭發景淳有斷袖分桃之癖,是料準李皇后厭惡高貴妃母子已深,而李皇后身邊有了養子,自然要爲養子謀劃,而身爲皇長子的景淳自然是攔路的,看着有這麼個將景淳踩下的機會,李皇后怎麼肯輕易放過?看着最有可能立爲太子的景淳在李皇后手上吃了大虧去,再結合前情,不怕高貴妃不將李皇后恨到入骨。

在高貴妃爲着宮權來尋玉娘時,玉娘又故意表示她因險些叫黑貓撲得流產記恨高貴妃。高貴妃並沒做過那事聽着玉孃的懷疑譏諷,哪能不發怒憤怒。由此一來,除着受害的玉娘,餘下的李皇后,陳淑妃自然都是高貴妃的懷疑對象。

只是那時高貴妃身邊還有個兒子,不算窮途末路,是以這回玉娘知道高貴妃意欲對景寧動作,而景和要從中取利,卻是裝個不知道,由得景和與景明交通,由得景和借景明搏幾個賢名,由得景明與景和鬧翻,再以身子不好爲由先回宮,將幾個皇子一併兒帶回來。高貴妃與景和兩個果然先後動手。

而玉娘在此前後的那一番動作,洗清了自己嫌疑的同時便將陳淑妃母子凸顯出來。

如此一來,景淳是毀在李皇后手上,景明是毀在陳淑妃母子手上,高貴妃的冤家仇敵便是李皇后與陳淑妃。而高貴妃自家失寵翻身無望,到了今日可說是無路可走,自是將李皇后與陳淑妃恨毒,有了這倆個吸引住高貴妃的眼光,玉娘便不用擔心她計算李皇后與陳淑妃時,高貴妃還會在一旁生事。

再有,便是玉娘將李皇后從皇后位置上扯下來,也傷不着護國公府的筋骨,不能叫李源與唐氏嘗一嘗家破人亡的苦痛,她又何苦走這一遭費這些心思。是以在宮外對護國公府下手勢不可免,雖有趙騰與陳奉能幫她,可若是高貴妃的哥哥們從中搗亂,豈不是成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是以玉娘叫高貴妃以爲是李皇后和陳淑妃將她逼到絕處,只消高貴妃想報復李皇后與陳淑妃,那她不獨不會與她作對,還會在一旁相助。高貴妃都站到了她這邊,她那兩個哥哥們難道還會與自家妹子作對?便是不助她,至少不會與她爲難,做些“親者痛仇者快”的事。

玉孃的計算謀劃可說步步爲營,如同國手落子一般,起先看來平常無奇,甚至是太過保守,少了攻勢進取,可等棋過半局就能看出當時的一個子生出幾個活眼來,已是綿綿形成一張大網將對手的一條大龍捆住,而對手已是無力脫身隨時會被絞殺。

如今解決了高貴妃,阿嫮的全副精神可暫時挪在誘護國公夫人唐氏入轂上。要誘使護國公夫人入轂,一般的手段是無用的,只憑玉娘自家也是起不了多少用,所能依仗的唯有乾元帝。故此玉娘藉着乾元帝對景琰的憐惜,露出對景寧景琰一般的溫柔慈愛來,使用得乾元帝愈發地覺得玉娘是一片慈母心腸。

不想玉娘這裡纔將高貴妃收在手中,外頭卻是出事了。卻是當日齊瑱會試得中二榜之後,謝顯榮依着前頭的承諾將翠樓送與了齊瑱爲妾。

說來齊瑱少時看何劭的《荀粲傳》,看着這句“婦人德不足襯,當以色爲主”,竟深以爲然,打那以後也立志要娶個絕色的,還言之鑿鑿地道:只消容貌上出色,性子差些也無妨。不想陰差陽錯,誤將月娘當做了花園中驚鴻一瞥的那個麗人,成婚之後才發現誤了。若是月娘的性子安分些,知道進退,即成了婚,日子久了也就好了,偏月娘頗爲任性跋扈,一句話不合適便要發作,齊瑱三代單傳,一般是叫父母寵壞的,看着月娘這樣,怎麼能喜歡?

齊瑱與月娘兩個彼此都不肯退讓,夫婦兩個成婚不足一年便相敬如冰,再到後來齊瑱竟是絕足不肯進月娘的房。

到得齊瑱進京會試,謝顯榮出於種種考量將與玉娘有幾分相似的翠樓送於了齊瑱。翠樓雖也不是個絕色,可也個溫柔佳人,更勝在性子溫柔和順,善解人意,頗能體察齊瑱心思,又十分肯退讓,處處以齊瑱爲先,這就和了齊瑱的意,兩個相處和諧,日漸情濃起來。前個月,翠樓叫診出身孕,齊瑱如今也將有二十,頭回做得父親,哪有不喜歡得意的,把翠樓看得更重了。

因齊瑱是謝家女婿,翠樓又是謝顯榮送與他的,說不得要往承恩候府說一聲。謝逢春與謝顯榮倒沒什麼,只有馬氏十分不喜歡,先與謝逢春道:“月娘還沒孩子,倒叫個賤妾先得了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女婿與月娘不和睦,若是叫這個翠樓生下個庶長子,月娘日後還有地方站嗎?!”竟是鬧着要謝逢春去尋齊瑱說話,不許翠樓將孩子生下來。

謝逢春是見過翠樓的,因翠樓容貌上與孟姨娘有幾分相似,故此謝逢春待翠樓就有幾分心軟,聽着馬氏這番話,不獨不肯,反道:“你也知道月娘與女婿不和睦,不肯叫女婿進房,齊家三代單傳,總不好叫齊瑱爲月娘守着,斷了他齊家香火。你即怕月娘吃虧,倒也無妨,等那孩子生下來,若是女兒也就罷了,若是個兒子,記在月娘名下也就是了。”

馬氏自己是吃過寵妾苦頭的,當日的謝逢春雖不至於寵妾滅妻,可爲着孟姨娘也沒少鬧過,如何忍心要月娘再吃這個苦頭。見謝逢春不肯答應,便叫了謝顯榮來,將餘謝逢春說過反倒話再與對謝顯榮說了,要謝顯榮爲月娘出頭

只馬氏哪裡知道翠樓本就是謝顯榮送與齊瑱的,謝顯榮如何能去出這個頭,竟是與謝逢春一樣地說話,還道:“母親只管放心,有娘娘在宮裡,齊瑱哪裡敢叫翠樓爬到二妹妹頭上去。”謝顯榮這話說的是因翠樓與玉娘有幾分相像,齊瑱斷不敢叫翠樓在外拋頭露面。可馬氏並未見過翠樓,哪裡聽得懂,只知謝顯榮不肯替月娘出頭,氣了個仰倒,便又去尋謝懷德說話。

謝懷德雖覺得齊瑱這事做得不體面,可也知道以月娘與齊瑱兩個的性子,絕難和睦,也沒個叫齊家因此絕後的理,一樣勸着馬氏息事寧人,只道是:“月娘纔是翠樓孩子的嫡母,便是那孩子是個男孩,日後有了出息,請誥命也是給月娘的,母親煩惱什麼呢?”

馬氏本性就有些跋扈,又做得承恩候夫人這兩年,因昭賢妃隆寵不衰,奉承她的人也多,越發地聽不進勸了。更自覺是齊瑱的岳母,自家女兒不在,她替女兒出頭,發落個妖精也是應有之義,看着謝逢春與兩個兒子不肯答應,也不再囉嗦,點了四五個粗壯的僕婦,又有即個丫鬟,馬氏上得大轎,後頭跟了三四輛車子,氣勢洶洶地到了齊瑱在京中的住處。

齊家與謝家一般也是富有人家,齊瑱中得進士之後,齊伯年便拿出了一筆銀子給齊瑱在京中買了座三進三出的房子,離着承恩候府不過是兩條街,馬氏的轎子轉眼便到,叫了僕婦上前拍門。

馬氏到的時候,齊瑱尚未從翰林院回來,門房是齊瑱從陽谷城帶了來的認得馬氏,忙進去請管事出來。管事聽說親家夫人到了,又帶了多少丫鬟僕婦,知道出事,不敢耽擱,一面開了正門相迎,一面遣了個腳程快的小廝去翰林院告知齊瑱。

作者有話要說:  阿冪從下班回家就開始寫了,將玉孃的計劃和目的寫明白好難,想吐血。

PS,這一章叫意料是 意料之中 和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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