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誤會

乾元帝一腳踢翻了燈樹,逼近陳淑妃道:“你再與朕說一遍。”陳淑妃聽着這句,心上咯噔一跳,忙道:“聖上,只是三公主的保姆朱氏當着許多人親口講訴,妾無奈,只得實情回奏。”乾元帝聽了這句,竟是笑了,腳一伸勾過個凳子來,在陳淑妃面前坐了,道是:“你知道朕爲甚要立玉娘爲後?”

陳淑妃叫乾元帝注目看着,心上跳得厲害,強做鎮定地搖了搖頭:“妾不敢妄測聖意。”乾元帝伸手將陳淑妃的下頜捏住,逼着她擡起頭來:“朕實話告訴你知道,朕喜歡她,朕就是要護着她,你明白了麼?”不知陳淑妃是叫乾元帝捏得痛了,還是叫乾元帝那話刺得心酸,眼中噙滿了淚,掙扎道:“妾明白了。”

乾元帝這纔將手鬆開直起身來:“將她們叫進來罷,朕想聽聽。”這話卻是與立在一旁一聲未出的如意說的,陳淑妃只得起身退在一旁。少刻,元氏、朱氏等四人跟在如意身後魚貫而入。進得殿來,朱氏不由自主地瞧了眼陳淑妃。陳淑妃叫她一看,便向乾元帝看去,果然看着乾元帝看了過來,她定了定神,心中暗道:“朱氏所言都是在大庭廣衆,並不是你胡亂攀扯,事更不是你使人做下的,怕甚。”想在這裡,倒是定了神,站定身不動。

又說,元氏朱氏等四人齊刷刷地跪成一排,與乾元帝見完禮。乾元帝在四人面前走過,一個個將人看過,忽然在朱氏面前站住:“今日是你伺候的公主?”朱氏不意乾元帝問也不問,就將她拎了出來。

說來朱氏哭得面赤眼腫,正與柔嘉出事合上;進來時又偷看陳淑妃一眼,又與陳淑妃的說話對上,兩下里一合,如何瞞得過乾元帝。可朱氏哪裡知道這些,只以爲是陳淑妃將她的形貌說了與乾元帝知道,身子抖得篩糠一般,好容易才止住的眼淚又撲簌簌地落下,哭道:“奴婢朱氏。”

乾元帝點一點頭:“你在滄池邊上說的話,與朕再說一遍。”朱氏聽着這句,心上怎麼這樣不怕,竟是又去瞧了陳淑妃一眼。陳淑妃原就是強自鎮定,叫朱氏一眼一眼地看過來,哪能不慌,臉上便帶了些痕跡、待要瞧瞧乾元帝面色,終究不敢。

朱氏見陳淑妃一副眼觀鼻,鼻觀口的模樣,只得轉頭壯起膽子哭道:“奴婢,奴婢說是公主要往滄池來的,奴婢勸不住。”乾元帝臉上竟是一笑:“不是這句。”朱氏心上越發地慌了,抖着聲道:“奴婢,奴婢不知道。”乾元帝聲音倒是和順:“你說,引着三公主往滄池跑的那個宮人是宸妃所賜。”朱氏聽着乾元帝言語平和,雖猜不着乾元帝用意,倒是怕得沒方纔那麼厲害:“是奴婢所言。”

話音才落,就看着一雙黑底白雲龍紋靴在面前停下,卻是乾元帝在她面前站着了。

原是玉娘行事素來周全,不肯落人把柄,這次也是一樣,她將人賜出,回頭就說與乾元帝知道,是以乾元帝只以爲玉娘天真率真,心懷坦蕩。若是玉娘有意爲難柔嘉,何必大張旗鼓地將人叫去合歡殿,怕人不知道麼?若是玉娘有意要害柔嘉,何必親自賜下人去,是怕事後疑不到她身上麼?故此無論是陳淑妃還是朱氏,她們所說在乾元帝聽來都是別有用心。

以乾元帝對玉孃的用心,一旦以爲有人對玉娘心懷惡意,哪能答應。只他到底是皇帝,哪裡能與個保姆對嘴,當時一指如意:“將此人堵上嘴,交予暴室丞,朕要知道她爲何嫁禍宸妃,背後又是哪個在主使。”這話一出,不獨驚得朱氏涕淚橫流,連着喊冤也不會了,連她身邊的元氏也一樣嚇得魂飛魄散,身上的骨頭彷彿都人抽了去一般,險些癱在地上,又強撐着跪好。

乾元帝即對柔嘉的保姆起了疑問,哪裡肯只問一個,餘下的人也在他眼中,一看着元氏有動靜,問也不問一句,又令如意將她也一併拖下。

起先朱氏叫乾元帝拖下時,陳淑妃心上雖吃驚,倒還鎮定,又看連元氏也遭了懷疑,,心上驚怒交際,只恨乾元帝偏護玉娘到了連着親生骨肉也不顧的地步,若是哪一日這位宸妃娘娘想自家母子去死一死,他是不是也要下旨成全她!陳淑妃心上恨得切齒,卻是一聲也不敢出。

又說元氏在宮中這幾年,怎麼能沒聽過暴室名頭,知道進去的人十之八玖是出不來的。便是死也不能死個乾淨痛快,零零碎碎要吃許多苦頭,頓時懊悔起來,掙扎着道:“聖上,聖上,奴婢有下情回稟。”

乾元帝聽見這句將手一擺,拖着元氏的幾個太監便鬆開了手。

元氏一得自由朝着乾元帝就爬了過去,不住地磕頭:“聖上,聖上可奴婢這也是爲着婕妤呀,不,不,是王庶人。都是奴婢的同鄉月桂的挑唆的奴婢,說是,說是那回庶人是替宸妃娘娘遭的禍。如今王庶人在永巷裡過得人不人鬼不鬼,宸妃卻是風光得意,奴婢就糊塗了。庶人待奴婢有恩,奴婢護着公主還來不及,如何會害她呢?”

這番話說得顛三倒四,可話中意思倒還明白,無非是撇清她與柔嘉落水的干係。卻又將她挑唆着柔嘉與景琰爲難的事,都推在了她對從前的王婕妤如今的王庶人忠心的份上,倒也算得上有急智了。

乾元帝看着元氏爬來退後兩步,如意心領神會地過來,在元氏身邊一蹲:“月桂是哪個殿的?”元氏抖着身子道:“是,是在趙才人身邊伺候的。”這話答非所問,可乾元帝還能問不着趙才人是哪個嗎?片刻之後,莫說是月桂了,便是趙才人也一併帶到了御前。

未央宮中雖不好說是佳麗三千,可有份位的妃嬪總也有數十位,驀然提着趙才人乾元帝也不知是哪個,等看着人了倒是認了出來,正是愛好模仿玉娘打扮言行那位趙才人。

如意去宣趙才人時,趙才人還不知爲了甚,待進了宣政殿見着乾元帝冷冷一眼瞧過來,心上不由自主地發了虛,再一看殿中陣仗,更是膽怯起來。而元氏口中的月桂腳下更是發軟,磨磨蹭蹭地不敢往前,背後就叫個太監用力一推,道是:“聖上宣召,你磨磨蹭蹭地是要做甚?”

這一聲便驚動了元氏,元氏轉身見是月桂,就要撲過去扯住這根救命稻草。無如她雙臂叫兩個太監押着,口中也堵着麻核,一聲也出不得,只得嗚嗚而叫。元氏這一掙扎,莫說是與她串聯的月桂了,便是趙才人也嚇得不輕。

說來趙才人做了多少衣裳鞋襪與玉娘景琰,待得玉娘收養了景寧,連着景寧的衣裳也做,只消做得衣裳,便親自往合歡殿送,可謂殷勤至極。倒也叫她撞見了幾回乾元帝。只乾元帝到底是個皇帝,自然秉性驕傲,有玉娘這樣一個無處不合心意的佳人在眼前,哪能將攀摹她的贗品瞧在眼中。趙才人哪裡明白這些,只以爲是玉娘從中作梗,頗爲憤慨。

趙才人不敢怨着乾元帝,便將一口毒氣都呵在了玉娘身上,惱她狐媚惑主,背後時常咒罵。故此聽着月桂無意間提起她與王庶人留下的三公主柔嘉的保姆元氏是同鄉時,竟就生出了個促狹的主意,要藉着元氏的口,使柔嘉恨上玉娘。

雖柔嘉不能將玉娘如何,可她到底是公主,年紀又小,便是任性頂撞了玉娘,玉娘也不好當真與她計較。若是計較了,便是她不慈,日子久了,聖上還能喜歡一個連女孩子也容不下的人嗎?到時可不是旁人能出頭了。可若是玉娘硬忍着不與柔嘉計較,這也沒什麼,她總是不吃虧罷了。

蠢人的計劃,聰明人是再想不到看不透的。這回也是一樣,在玉孃的眼中,趙才人兒戲一般的計較另有一番狠毒面目。在玉娘心上能做這樣惡事的人無非是陳淑妃母子。如今的玉娘也算脫出手來了,便藉着竇充容疼愛柔嘉,安排下一出好戲,將引陳淑妃套入了轂中。

說來陳淑妃當真是個聰明人,也擅長審時度勢,因勢利導。雖今日事發突然,柔嘉的落水並不是她的手筆,可當朱氏說出引着柔嘉往水邊去的小宮人是宸妃所賜時已勾動了她伺機而爲從中取利的念頭。

柔嘉與景琰起過沖突,宸妃是將竇充容母女都叫了去的;且人當真是宸妃所賜,便是宸妃賜人時並沒有害人之心,可如今出了事,她也難辭其咎。若是再與柔嘉衝撞景琰這事一串聯,也怨不得人多想,便是乾元帝,他再偏愛玉娘,柔嘉到底是他嫡親女兒,難道他真能一句不問?

是以陳淑妃只以爲這回是天賜良機,便是不能將玉娘除去,也好壓一壓她的勢頭。若是能將柔嘉之死宣揚一番,宗室們怎麼肯答應叫這樣一個蛇蠍心腸的毒婦登上後位!“飛燕來,啄王孫”,漢成帝朝時血淋淋的例子在前呢。

(下接作者有話說)

作者有話要說:  不想起先乾元帝還問着柔嘉,待得她說出玉娘後,乾元帝竟將柔嘉拋在了一旁,彷彿是對玉娘深信不疑的模樣。陳淑妃那時間已覺得不好,待得聽見元氏那番話,再看着趙才人一臉慌張的模樣,陳淑妃已知不好,

就聽着門外急匆匆地有腳步聲,一個小太監連滾帶爬地滾了進來,向着乾元帝就跪了下去:“聖上,宸妃娘娘帶着寶康公主和三公主過來了。”

不獨乾元帝,殿中舉凡陳淑妃、朱氏、元氏等等以爲柔嘉落水的,俱是神色變更。乾元帝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幾步,一時覺得玉娘已去過滄池,將柔嘉的屍身帶了過來;一忽兒又覺着玉娘素來膽怯,又帶着阿琰,怎麼可能帶個死人過來,許是柔嘉叫人救了上來,平安無事?

乾元帝心上疑問,當時就命宣,而陳淑妃聽着玉娘帶着柔嘉過來了,心上一沉,便明白這是上了當了,險些站不住,搖搖晃晃地回過身,往殿門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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