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爲何不繼續攻打穎陽?”
在撤兵返回穎陰的途中,將領郭淮終於按捺不住心底的疑問,向項宣提出了疑問。
郭淮是項宣頗爲看重的部將,於是項宣便解釋道:“我方纔下令攻穎陽,只是想看看能否以微小的代價迅速拿下穎陽,但你也看到了,穎陽不弱,尤其是背棄我義師的鞠昇、曹戊幾人手下的軍卒,實力與我方軍卒相差無幾,我等此番前來並未攜帶攻城器械,兵力也不是很足,倘若強攻,非但未必能攻陷穎陽,反而會令我方損失慘重。……這毫無意義。”
“可是……”
郭淮猶豫了一下,抱拳說道:“若將軍能將這八千兵卒交付於末將,末將定能奪回穎陽。”
項宣當然明白郭淮想要奪回穎陽,洗刷前一陣子失利的恥辱,他笑着寬慰道:“不必着急,待時機合適,我會給你洗刷恥辱的機會,不過當前,我要先確定那周虎的行蹤,看看他是否真的在許昌……”
說到這裡,他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他知道,許昌的軍隊很弱,自去年他出兵攻打許昌以來,許昌的軍隊就沒贏過,若非是他麾下兵力實在不足,他都無需向他長沙義師的渠帥關朔求助。
但話說回來,許昌的軍隊弱歸弱,但數量真的是多,以至於連戰連勝的他,麾下過萬軍隊也曾一度被消耗到只剩下五六千的地步。
從許昌城的規模來判斷,項宣估計城內應該還有差不多五萬兵力,或者潛在兵力。
這些兵力,差不多已耗盡了許昌最後的壯丁,倘若換做在一般情況下,項宣也並不是很在意,畢竟與許昌相鄰的長社、穎陰、臨潁、鄢陵都已在他義師的掌控下,許昌不過是甕中之鱉,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拿下許昌。
然而現在,情況發生了變化,那個該死的山賊頭子周虎,竟在他眼皮子底下混入了許昌。
要知道,許昌不缺兵,缺的是真正會打仗的優秀主將,而那個該死的山賊頭子周虎,就是一個非常懂得用兵的統帥,這兩者相合,就連項宣心底亦難免有些犯嘀咕。
『先試探看看罷。』
項宣心下暗暗想道。
六月初十,也就是在項宣率領從穎陽返回穎陰的次日,他與嚴脩合計了一番,率領一萬五千軍隊前往許昌。
而此時,趙虞已在許昌城內當了六日的都尉。
在繼視察了四處城門只後,在郡守長史陳朗的協助下,以及在田欽、廖廣、韓和、劉間等人不得已的配合下,趙虞又陸續視察了城內的軍隊駐營,視察了軍卒操練的情況,隨後又視察了城內的軍械庫,清點了軍械庫內的兵械狀況。
幾日忙碌下來,趙虞對‘都尉’這個職位總算是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
不得不說,都尉的權柄實在是大,與其相比,什麼縣尉、部都尉,皆不可同日而語,別的不說,就連守城門的門侯,其俸祿居然與縣尉相當,而田欽、廖廣幾人,其俸祿居然也與部都尉相當。
此時趙虞終於明白,爲何當初他來許昌的時,田欽、廖廣幾人都不把當時身爲‘上部都尉’的他放在眼裡,只因嚴格較真起來,上部都尉的權力比田欽、廖廣幾人所擔任的‘士吏’高不了多少,唯一的區別僅在於,部都尉、上部都尉可以單獨領兵,而士吏是都尉的輔官,不能單獨領兵,僅此而已。
順便一提,在視察軍隊與兵械庫的期間,趙虞出於立威的目的,憑自己喜好罷免了一些人,同時也提拔了一些人。
比如像前南城門門侯嚴升那種不識擡舉的,就被他一口氣擼成了普通城卒。
至於比較識時務的,比如像西城門門侯王伉,趙虞則留了下來。
這種近乎‘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做法,讓郡軍上上下下的兵將都提心吊膽,在趙虞殺雞儆猴之後,再也無人敢正面挑釁這位周都尉的權威。
當然了,亦不乏有些頭鐵的兵將通過某些渠道向郡丞宋撰告狀,甚至向李郡守告狀。
對此,宋撰裝聾作啞,而李郡守卻將趙虞召去訓斥了一頓,不過,待趙虞信誓旦旦保證不會影響郡軍的軍心後,李郡守雖然將信將疑,卻也不再過問此事了。
郡守李旻與郡丞宋撰二人的默許,使得趙虞在郡軍中可謂是大權在握、一手遮天,在將那些告他黑狀的傢伙通通貶爲士卒驅趕到城上後,郡軍上下再也無人敢對抗這位新任的周都尉。
就連田欽、廖廣、韓和、劉間四人,也愈發提心吊膽。
“都尉。”
這一日,趙虞帶着靜女、牛橫、陳朗、荀異、田欽等一大幫人視察完城內的軍營,回到都尉署,就看到功曹史王濤領着幾名署上的官員,站在趙虞的廨房內等候。
在見到趙虞歸來後,功曹史王濤趕忙拱手行禮道:“啓稟都尉,前幾日都尉命下官所繪的城防圖,下官與幾位同僚已完成,請都尉過目。”
說着,他身後一名官員將一塊約半丈長寬的布平平鋪在趙虞的桌上,只見布上清楚描繪了許昌城的城牆結構、出入城門以及主要街巷與建築,雖然這些人用毛筆所繪,線條並不是很直,但大致已能看出許昌的一些重要防守區域。
“唔,做得好。”
趙虞滿意地點了點頭。
見此,王濤與那幾名官員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用袖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也難怪這幾人心驚膽顫,只因趙虞前幾日對都尉署的一干文吏發了一通火——許昌之戰打了近一年,都尉署居然連一份清晰的城防圖都沒有,這幫人幹什麼吃的?!
那一番震怒,嚇地王濤與幾名功曹吏連連告罪,這幾日於城內各處勘探,繪製,堪稱是連日連夜地趕製出了這份城防圖。
也難怪,畢竟他們眼前的這位周都尉,可不是那麼好相與的,這幾日不知有多少人被這位周都尉擼掉了官職,派到了城上爲卒,王濤等人可不想自己也遭到同樣的命運。
“好了,你們幾個先下去吧,田欽,你們幾個過來。”
口中吩咐着,趙虞走到了鋪設那份城防圖的桌子旁,招呼田欽等人。
田欽幾人不敢違抗,老老實實圍着桌子站着,聽趙虞部署兵力。
從旁,功曹書佐馮衠左手捧着一本冊子,右手持筆,將趙虞的每一道命令都悉數記錄,作爲備忘,供相關官員事後查驗。
整個過程,這幾人連大氣都不敢喘,靜靜地傾聽着趙虞的講述。
當然了,除靜女、牛橫、何順三人外,陳朗、荀異二人也是例外的,這兩位是都尉署上下現如今唯二能無負擔與趙虞交流的官員,其餘人,哪怕是田欽,也得顧忌趙虞的面色——雖然他根本看不到這位周都尉的面色。
就當趙虞正在安排部署城防軍時,忽然,一名郡吏急匆匆地闖入進來,拱手拜道:“都尉,西城門示警,疑似叛軍來襲!”
“……”
趙虞皺了皺眉,當即走出廨房,看向西城門方向。
果不其然,從西城門的方向傳來了‘鐺鐺鐺’的預警聲,顯然是西城門的值守兵將敲了警鐘。
『項宣麼?』
嘴裡嘀咕了一句,趙虞立刻下令道:“韓和、劉間。”
“在!”
擔任尉史的韓和、劉間二人趕忙奔至趙虞跟前,拱手施禮。
只見趙虞沉聲說道:“你二人立刻前往察看北、東、南三側城門,查清城外可有叛軍。……如若沒有,叫三處門侯小心提防,你二人立刻至西城門樓與我匯合。……田欽、廖廣,你二人隨我去西城門樓。”
“是!”
田欽、廖廣、韓和、劉間四人抱拳應道。
吩咐完畢,趙虞帶着衆人走出都尉署。
此時,署內的小吏已在府外備了馬匹,趙虞帶着靜女、牛橫、何順、陳朗、荀異、田欽、廖廣幾人翻身上馬,帶着一隊郡卒、一隊黑虎賊,迅速趕往西城門樓。
大概一炷香工夫後,趙虞一行人便抵達了西城門下。
將馬匹丟給此地的郡卒官吏,趙虞帶着衆人順着城牆內側的階梯上了城。
此時在城上,西城門門侯王伉神色凝重地眺望着城外,忽聽身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回頭一看,見是趙虞等人前來,趕忙上前躬身行禮:“都尉。”
“唔。”
趙虞略一點頭,越過王伉來到牆垛旁,放眼眺望城外。
只見在距離城牆約兩裡開外的地方,已黑壓壓的部署了一支軍隊,不計其數的旗幟迎風招展,有一些寫着‘嚴’,有一些寫着‘項’。
“是項宣與嚴脩二人的軍隊。”田欽臉上閃過幾分不安,滿臉凝重地驚呼道:“這數量……二人怕不是傾巢而來?”
“冷靜。”
趙虞瞥了一眼田欽,淡淡說道:“除非臨潁、鄢陵二縣的叛軍一同參與圍攻,否則,就算項宣與嚴脩傾盡麾下兵力,亦奈何不了許昌。”
聽到這話,田欽頓時滿臉羞慚。
其實也不怪他,畢竟項宣確實給許昌帶來了諸多噩夢,以至於田欽等人一看到項宣的旗幟,就難免有些心驚肉跳。
而就在這時,城外的叛軍中分出一小隊人,舉着‘項’字旗幟緩緩來到了西城門下。
爲首一人,坐跨戰馬,容貌威武不凡。
“項宣。”廖廣凝聲說道:“那便是項宣!”
“你確定?”趙虞狐疑地看了一眼廖廣。
不等廖廣回答,田欽便率先說道:“周都尉,那人正是項宣。……我等多次與其交手,絕不會認錯。”
“哦。”
趙虞微微點頭,旋即驚訝地看向城下的項宣,頗有些納悶這位叛軍猛將僅帶着少量兵卒親自來到城下,不知想做什麼。
正如田欽、廖廣二人所言,此刻僅帶着一隊兵卒出現在城下,正是關朔麾下的猛將項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