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越兩國爲了各自利益,締結聯盟。楚、越兩國約定,同時出兵,攻打齊國。
齊王田闢彊雙手拿着前線送來的戰報,問道:“這幾年,越、楚兩國,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兩國交戰,水火不容。寡人想不明白,越國爲什麼會出兵攻打我國。”
田和道:“越國數百年沒有插手中原戰事。越國攻打我們,是楚國在挑撥離間。”
齊王神色微怒道:“楚國背盟的事,寡人還沒有跟他算。竟然挑撥越國攻打我國,實在是可惡之極。寡人據聞越王無疆,並不是糊塗之人,怎麼會上了楚國的當。”
田和道:“越王在宮中放言,他要挑戰天底下最強的諸侯。越王認爲齊國是天下諸侯最強的。越國打贏齊國,就是天下第一強國。”
齊王聞言,朗聲笑道:“你們看看,寡人就說齊國是天下諸侯之中最強的!”
田和見齊王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眉宇微皺,“王上,越國來勢兇猛,我國應該如何應對。”
齊王放下手中的戰報,問道:“你認爲齊、越兩國這場戰事,要持續多久。”
田和估摸道:“越不破齊,絕不會退兵。這次戰役恐怕要持續一段時日。”
齊王搖了搖頭道:“寡人據聞,越國經濟、社會矛盾尖銳,王室內部不穩。越王攻打我國是爲了轉移國內矛盾。越王此舉是兵行險招。”
“臣愚鈍,聽不明白。”
“越國戰勝齊國,越王的地位將會進一步鞏固。越王輸了,他的地位岌岌可危。”齊王笑道:“越國也會分崩離析。”
田和笑道:“越王真是糊塗,選擇齊國爲對手。”
齊王瞥了一眼案几上的文書,脣角露出微笑,“齊、越開戰,不會全面升級,頂多是幾場小打小鬧。越王達到出戰的目的,便會自動撤軍。”
田和心中可沒有對方那麼樂觀,眸色不寧道:“吳越子弟善戰,我們不可不防。臣,建議讓匡章將軍率軍南下,阻擋越國的鋒芒。”
“越國攻我,我們不必在意。想要攻破齊國,越國還沒有那個實力。”齊王眸色一沉,“越王不是真心和我們開戰,隨他鬧騰。寡人志在中原,豈能爲了越國,消耗國力。”
......
越王無疆爲了爭霸中原,重樹越國強國地位。越王無疆親率二十萬大軍北上和齊國交戰。齊王田闢彊誤判局勢,面對越國強烈地攻勢,不斷丟城失地。
一封又一封前線送來的戰況,擺在齊王案几上堆成一座小丘。衆臣看着齊王的神色,嚇得戰戰兢兢。
齊王不怒反而自嘲道:“越王無疆不愧是越王勾踐的子嗣。吳越子弟能征善戰,也不減當年。越王親率二十萬攻打我國,夠給寡人面子。”
田和擔憂前線戰事,進言道:“王上,越國猛攻我國半月,我國受傷嚴重。臣認爲還是讓匡章將軍領軍南下,速戰速決解決邊患。”
衆人齊聲附議。
齊王領教了越國的厲害,深知不能讓越國繼續往前推進。如果戰事持續下去,情況對齊國不利。齊王也不想因爲和越國交戰,消耗太多的國力。
這幾年,齊王選擇休養生息,就是爲了等待時機,伺機插手中原,重樹齊國強國地位。如果讓匡章領軍南下和越國開戰,齊、越兩國的戰事,將會擴大升級。齊王相信自己的國家,能夠擊敗越國。但,齊國打敗了越國,也會消耗國力。
田陽出列正色道:“王上,臣有一個想法。”
齊王擡手道:“說。”
田陽神色激動道:“越國出兵攻我,破壞兩國和平。我們不如率領大軍南下與越國決戰,趁機取越國疆土,壯大我國實力。”
齊王眸色平靜,語調淡然地問道:“吳越之地和中原相比,誰更好。”
田陽沒有絲毫遲疑,答道:“當然是中原之地。”
齊王問道:“寡人進軍吳越,就不能插足中原。”
“越王攻我,難道我們不該堅決回擊。”
“越王勾踐滅吳,北上爭霸諸侯。越國也是盛極一時。越國縱橫數千裡,兵甲數十萬,乃萬乘大國。兩個萬乘之國相爭,彼此都會有巨大損傷。齊、越大規模交戰,終究不是好事。”
“越人欺我,如何能忍。”
“楚人不就是想齊、越相爭,坐收漁利?寡人豈能讓楚人的計謀得逞。再說?吳越之地雖大,但多水害。吳越民風也未開化。縱使寡人得了吳越之地,也不能有效管制。寡人得之,有何益處。”齊王眸色尖銳,“南下取越,得不償失。”
田陽又道:“秦國取巴、蜀,窺楚國。我們若能取吳越之地,向西可攻打楚國,亦可以攻三晉,爭天下。”
齊王的眼神往大殿之內掃視了一遍,“寡人得了越國數千裡疆土,的確可以擴大齊國的版圖。你有沒有想過,得了越國,齊國和楚國爭鋒相對,就沒有太多戰略空間。”
“寡人得了越國,就要花費大量的物力、財力和人力去管理。寡人還會派遣大量的軍士,駐紮在齊、楚數千裡的邊境上。滅越,不僅不能幫助齊國強大,反而還會將齊國拖進戰爭的泥潭。”
田和問道:“王上是什麼意思。”
“滅越不能幫助齊國強大,反而還會削弱齊國國力,實在是得不償失。我們不如留下越國,牽制楚國。中原大戰,楚國不能全面和秦國開戰,也有越國一份功勞。”
田陽見王上心智衰減,忙道:“吳越之地,我們不取,楚國也會取。我們滅了越國,得到吳越數千裡土地。齊國的國力將會大大增強,天下諸侯豈敢和我們爭鋒。”
“幾年前,寡人滅燕就是爲了增加齊國國力,建立千秋功業。寡人沒有滅掉燕國,反而遭到諸侯聯合干預。燕國和齊國也成爲世仇。這些事,寡人沒有忘記。”齊王平靜地問道:“寡人出兵滅了越國,你們覺得局勢會如何發展。”
燕國復興和濮水戰敗,對齊王來說是一次沉重的打擊。失敗過一次,他不想在滅越這件事情上,再失敗第二次。
田陽是一代武將,行軍佈陣,纔是他的強項。
田和微微思忖,也覺得齊王所慮不無道理,“中原諸侯本來就忌憚我國。我們得了越地,更會引起他們恐懼。中原諸侯爲了自身的安全,也會聯合起來,制衡我國。尤其是楚國,絕不會眼睜睜見着越國被滅,而無動於衷。”
田陽咆哮道:“難道就因爲忌憚天下諸侯會聯合起來干涉我們,我們就錯過滅越這個大好時機?”
“吳越之地,民風彪悍。越國在那片土地上生活了上千年,民心向越。吳王夫差攻破越國,但也不能滅了越國就是最好的證明。”
“吳王爲了一個女人而亂天下,被天下人所笑。吳國不能滅越,我國滅之。”
“寡人出兵滅越,那片土地上的人也會不服。寡人佔領吳越之地,也難有效管制。如果楚國聯合中原諸侯插手越國內政。齊國豈能與之抗衡。”齊王腦海深處涌現出幾年前滅燕時的記憶,當初他若是能夠節制自己的慾望,緩緩圖燕,齊國也不會是這種局面,“得越地,不是福。稍有不慎,還會給齊國招來禍端。齊國好不容易恢復國勢,不能亂折騰。”
田和見王上在滅越這件事情上,比滅燕的時候,多了幾分深思,少了幾分武斷,問道:“王上,如今局勢,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齊王腦海之中涌出一個主意,笑道:“楚國能夠離間越國進攻我國。我們也可以把越國這股禍水引去楚國。何人願意幫助寡人有說越王攻楚。”
齊王等了很久,也不見有人站出來爲他分憂,頓時失去了耐心,問道:“無一人爲寡人分憂??”
田和道:“王上,臣,舉薦一人。”
“何人。”
“上大夫田鞅。”
“對啊!寡人怎麼把他給忘了。”齊王喊道:“田鞅何在。”
田和神色愁苦,“王上,莫非忘了。田鞅因爲燕質子一事,王上大怒,將他禁足家中,不得踏上廟堂。”
“胡說,寡人豈會大怒。過去的事不提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妥善解決越國之事。你去將田鞅給寡人找來。”
“喏。”田和行完禮,離開大殿。
過了兩個時辰,田鞅被田和請進宮中,面見齊王。
齊王見田鞅被他禁足這段時間,風采依舊,賠禮道:“幾年前,寡人糊塗,說了胡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田鞅惶恐道:“臣,不敢。”
齊王道:“寡人有件事交給你。”
田鞅恭敬道:“王上有命,不敢推辭。”
“寡人要你前往越國,有說越王,攻楚。”
“喏。”
“你有什麼要求,儘管說。寡人定會滿足你。”
“臣尚未吃飯。王上能否賞賜臣美酒美食。”
“來人。”齊王笑道:“備好美酒美食。”
......
這日,越王無疆正在察看地勢,欲一舉攻破齊國。忽然,有人進入大帳,稟道:“王上,齊使求見。”
越王無疆左右看了看,問道:“兩國交戰正酣。齊王派使者來幹什麼。”
一人道:“王上,齊國定是忌憚越國的武力,派人前來求和。”
其他人也應和道:“是啊!齊王懼怕越國,派人前來求和。”
越王嘲笑道:“齊王派人來求和。寡人是見,還是不見。”
“齊國有意求和,我們見見也無妨。”
“我們也可以從齊使處,探聽齊國那邊的情況。”
“好吧!”越王靠在座椅上,輕蔑道:“齊使來了,寡人不見,傳出去,會說寡人失了禮數。來人,將齊使帶進來。寡人倒要看看,他能說什麼。”
不多時,齊使田鞅不懼刀斧,閒庭闊步進入大帳,神色從容不迫道:“外臣,拜見越王。”
一人喝道:“見了吾王,爲何不跪。”
田鞅目視着越王,神色不懼,“越王非吾王,外臣豈能用下跪之禮。”
越王雙眸散發出強烈的殺氣,“你不跪我,證明這條膝蓋沒用了。來人,拉下去,砍了。”
田鞅聞言大笑。
越王見齊使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笑出來,心下犯疑,問道:“你笑什麼。”
“越國乃大禹後裔。越王勾踐也是威震中原。幾百年後,外臣怎麼也沒有想到,越國會是野蠻人。”田鞅嘆道:“中原諸侯說楚越是蠻夷之國,無禮制,只懂得蠻力。今日見之,果真如此啊!”
衆將喝道:“大膽,休要放肆。”
越王不怒反喜,擊掌道:“好。有脾性。寡人最喜歡和漢子打交道。說吧!你來見寡人是爲了什麼。”
田鞅拋出兩個字,“求和。”
衆將聞言大笑。
越王也笑道:“求和,寡人沒聽錯?”
“王上沒聽錯,外臣也沒有說錯。”
“寡人兵鋒正盛,豈能求和。齊王想要求和,就得向寡人稱臣。”越王蔑視道:“你認爲,寡人會答應議和?”
“會。”
“你說說。”
“齊、越和平共處數百年。王上爲何要違背兩國和平協定,出兵攻打齊國。”
“寡人出兵攻打齊國,需要理由?”越王無疆豪氣上涌,喝道:“你想要理由,寡人就給你理由。寡人出兵攻齊,就是爲了恢復先祖偉業,以爭天下。楚國說齊國是東方第一強國,寡人打贏了齊國,就成爲了第一強國。越國就可以得到中原諸侯的尊敬。”
“哈哈哈哈。”田鞅笑道:“王上,你錯了。”
越王臉色一沉,“寡人錯了?”
田鞅搖頭道:“齊國不是東方第一強國。”
越王狐疑道:“齊國不是東方第一強國,誰是。”
“楚國。”田鞅見越王神色迷惑,續道:“秦楚爭霸,引發了第二次中原大戰。楚國以一國之力,迎戰天下諸侯,而不落敗。齊國濮水之邊,敗給了秦、魏、韓;燕地之戰,又輸給了燕、趙。齊國和楚國誰強誰弱,這不是一目瞭然。”
越王也覺得齊使所言非虛,問道:“楚國爲什麼說齊國纔是諸侯中最強的。”
田鞅也不點破,反問道:“楚王的用意,外臣不說,王上也猜得到吧!”
越王想了想,眉宇微動,“你的意思是說,楚國是爲了讓齊、越兩國相爭,坐收漁利。”
田鞅道:“齊越交戰,高興地自然是楚國。”
越王點了點頭,“你說的到也合情合理。”
田鞅刺激道:“楚威王、楚王熊槐,多次攻打越國,奪越疆土。王上,忘了嗎?”
越王怒喝道:“國恥,寡人豈能忘。”
“王上,你知道天底下,誰纔是背信棄義的國家嗎?”田鞅注視對方的神色,正色道:“楚國。”
“楚國?”
“楚國背信棄義,中原諸侯無不知曉。王上聯合楚國攻打齊國,這種事是不行的。”
越王陷入沉默,似乎在分辨對方說的每一句話有多少的真實性。
“楚國背信棄義,欺騙諸侯,天下人人皆知。”田鞅有意停頓下來,續道:“韓、趙、魏、燕、楚,五國兵發函谷。楚國不顧盟約,私自撤兵,導致三晉大敗。至此,三晉和楚國交惡。”
田鞅見越王聽進去自己說的話,又道:“秦國攻韓間齊,楚國也不顧信義,欺騙韓國,與齊國斷絕。楚國也爲自己的背信棄義嚐到了苦果,丹陽一役被秦國斬首八萬。”
越王感嘆道:“中原發生了這麼多事。寡人竟然不知道。”
“第二次中原大戰,中原諸侯助秦而不助楚。楚國一個朋友都沒有,王上就不覺得奇怪?”
“齊國不是楚國的朋友?”
“齊國把楚國當朋友。齊國爲了減輕楚國來自諸侯的壓力,出兵魏國。”田鞅傷心道:“楚國一路過關斬將,收丹陽,破武關,過商於。楚軍抵達藍田關。藍田關距咸陽不足百里。楚國和秦國沒有來一場生死大決戰,反而締結和平。”
“楚國爲何締結和平。”
“楚國背信棄義,爲了把禍水引向齊國。齊國就是相信楚國,得罪了中原諸侯,導致濮水慘敗。”田鞅怒髮衝冠,又道:“三晉信任楚國,大敗;韓國信任楚國,慘敗;齊國信任楚國,完敗。去年,楚國答應韓王助韓擊秦。怎知楚國反戈,助秦擊韓。韓國宜陽陷落,損兵六萬。這就是相信楚國,而付出沉重的代價。”
“寡人總算明白了,楚國爲什麼會沒有朋友。”
“楚國仗着地域廣袤,失信諸侯,從而沒有朋友。王上沒有聽說過嗎?”
“這些事情,寡人不曾聽說。”
“王上,楚國在諸侯沒有信義可言,也沒有朋友可交。你和楚國交好。外臣也爲你擔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