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我,“寧蔚……”
“你回去吧,”我轉過身,不願意再看他的臉,“現在就是這樣的情況,有什麼事情,上班時再見。”
我大踏步急走,彷彿再不走就會完全沉淪在某種情緒中。按照往常的樣子,我以爲他會追過來,會抓住我的胳膊,會以那樣焦灼的表情質問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情況再稍好些,如那些言情故事所說,他一把抓住我,將我死死的按進懷中,然後告訴我,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會和我在一起。
可是命運捉弄人,更多時候,一切事情都是我的想象。
眼見着我下一腳要踏進車子,他的聲音在後面響起,悠悠的,泛着無盡的疏離與寡淡,可是字音卻無比清晰,“這一切是你安排好的嗎?”又頓了頓,“寧蔚?”
“從昨天開始,便是你早已安排好的,對不對?你昨天和我在一起,其實早已經作出了決定,對不對?”
我的心像是被挖去一樣的疼,又彷彿有無數刺扎進了我的胸口,我卻無力回擊,只有在那兒當活靶子的份兒,“是,你真是聰明,事情確實是我安排好的,”我回頭,看着他的眼睛緩緩揚起脣角,“我要報復你,你不是和向姍有了孩子嗎?我也要讓你嚐嚐,剛開始擁有就被拋棄的滋味。”
“昨晚那一夜春宵,是不是感覺很好?看樣子你很盡興,舒暢的要命,”我的笑意漸漸放大,指甲卻掐的自己手心那樣疼,“真是可惜,季南安,那樣的美夢,你是再也做不到了。”
“不管你承不承認,我也甩了你一回。”
“對不起,季南安,你被寧蔚甩了。”
話落之際,我砰的關上車門,車子飛也似的向前方奔去,擦過他的風衣,在前面的後視鏡中抹過一個飄蕩的弧線。
回到家的時候,沈嘉已經到了我家。
看來是老媽是說不出的高興,多少年了,從沒對我用過這樣的大禮。上來就給我一個熱情的擁抱,如果我不是說有傷,估計那擁抱能緊的我斷氣。我嘶嘶的吆喝疼,老太太這纔想起這閨女昨晚剛剛經歷了車禍,連忙抓過身子看我,“哎呀呀,你昨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側過身子一躲,隨即疲憊的坐在沙發上,“喝多了出了點車禍。”
“你這個孩子,你啊,非得把這條命葬到路上不可!”額頭中央覺得一痛,老媽狠狠戳過來,“不過這事兒也行,是不是突然撞明白了,知道這世界誰對你最好?”
還沒等我回答,又喜滋滋的抿脣,“你這個孩子,得讓我說什麼好哇。這樣的大事,應該頭一個告訴你媽,我又不是不同意你的婚事,幹嗎還非得要這樣先斬後奏,”她不滿的看着我,“搞的我還是從報紙上知道的。你到底還拿不拿我當媽了呀……”
我勾脣,“媽。我很累。”又瞥了一眼旁邊的沈嘉,“有什麼事兒你倆先說吧,我上去休息一下。”
“寧蔚,蔚蔚……”
我頭也不回的進了臥室。
關門,上鎖,拉窗簾,鑽被窩,矇頭,一氣呵成。
我想與這個世界隔絕,完完全全的隔絕。
我不想聽到那人,那些人,所有人的任何消息。
其實就算是不聽,我也大概能知道老媽和沈嘉在說些什麼,按照我媽的觀點,我能讓沈嘉喜歡那純粹是因爲沈嘉眼睛有問題,而我是靠着我那死去的老爹庇佑,祖墳上燒了高香才這樣。我能嫁給沈嘉那是八百年來才修得的造化,這樣的命運足夠我感激涕零受用終身。
所以我媽必然現在是在和沈嘉商量那些婚禮的細節,及具體操辦事項。
我窩着腦袋,耳邊突然有異樣的聲音,窸窸窣窣的,像是呼吸,又像是步伐極輕的靠近。我屏住呼吸,裝出一副熟睡的樣子,卻感覺牀邊一軟,那人在旁邊坐下來,“還在裝睡?”沈嘉聲音微揚,“蔚蔚?”
我一動不動,十分慶幸剛纔睡覺時採用的那姿勢,包着被子雖然捂得慌,但是好歹落個安全。
“好吧,你睡你的,我說我的,”他絲毫不介意這樣的情況,聲音不急不緩,“反正有些事情,你聽着就好。還有,如果你清醒着,最好醒過來。我就不信你累到能倒牀就睡,這樣的時候,我覺得以你的脾氣,大概上陣和我拼死廝殺差不多。”
面對這樣的唐僧,如果再裝睡未免有點太假。我相信,我如果一味的裝,這傢伙肯定會繼續的說,一直說,說到我醒爲止。
以沈嘉的爲人,並不是沒有這個的實力。
而且,當下之際,冷戰也不是最好的辦法。
想到這裡,我騰地坐起身,睜開眼嚇了一跳。我只知道他在,卻沒料到他距離我那樣近,近到不足半指的距離,眼睛粲然生光,直直的盯着我,
我那本來還睏乏的意志在剎那間完全醒了,“我當然很累,累到要命,昨天大晚上鬧車禍進派出所,然後又和男人嘿咻了一晚上,現在腰都斷了……”我盯着他的眼睛,惡意的勾起脣角,“不過沈嘉,你是沒有這方面體會的,對不對?”
他眯了眯眼睛,狹長的眼眸中流出燦光,“寧蔚,我說過了,目前激怒我肯定不是好法子,何況我是最知道你的,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的越狠其實越沒有手段,”他直起身笑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我,“而且,憑你我的瞭解,你怎麼知道我沒有那方面的體會?就算是沒有那方面的體會,我也打算在婚後的日子裡,在你身上,一點點的體會的淋漓透徹,體會的暢入骨髓。”
我一向以爲我這嘴和國人爭辯沒有優勢,但和外國人拌幾句嘴卻會佔盡天時地利的大局。可是很顯然,沈嘉這孩子不知道修了多少年的國學,不僅手法要比我狠,就連說話都比我毒。
“這樣的拌嘴沒什麼意思,”我低下頭,先低下姿態,“不過你在怎麼進來了?”
我明明記得我鎖了門。
“你媽給我的鑰匙。”他將那鑰匙在指尖一繞,脣邊露出笑容,“你媽說,反正我們以後要在一起,乾脆不必在乎這些。”
我開始暗地咬牙。
靠啊,這到底是誰的媽啊。
“蔚蔚,你媽媽可比你實在,”他笑了笑,居然又有幾分之前的可愛與純淨,“看媽媽的意思,估計就算咱們倆現在同居,她都會拍手歡迎。”
我揉揉額角,靠在牀頭,“你不是說有事兒要說嗎?”
“現在外面都是我們要結婚的消息,本來我還打算拖上幾天,但現在看來被你搞的,也算是事不宜遲,消息已經發布出去,我們確實要在司慶那日舉行婚禮,蔚蔚,”他擡起手腕看了看錶,“下午四點我爸爸的飛機到這邊,你跟我去接我爸爸。明天十點,有DMG的首場記者新聞發佈會,你必須和我一起參加,地點是寧嘉酒店的宴會廳。發佈會之後,我們下午還要陪着爸爸見些官員。DMG在中國要大展計劃,這些都是不可少的。”
我聽的簡直雲裡霧裡。
大體總結了一下,這些話的關鍵意思就是,我要陪他……我要陪他……我要陪他……
我就是個道具。
除了是寧嘉董事長,是寧嘉的代言人,現在又多了個身份,成爲DMG的官方陪同。
“對了,我還忘記告訴你了,我剛纔已經用你的名義在寧嘉酒店定了個房間,今天我爸爸來,我們晚上要來個家宴……”他又笑,脣角噙着的微笑別有深意,“既然是家宴,也是要邀請你家人來的,除了你的媽媽和叔叔姑姑,那季南安不也是你的養兄?妹妹要出嫁了,對於養兄也算是個大事情……”他揚眉看我,“我不管你們家之前有多少錯綜複雜的關係,總之,今天,今天晚上,還是請順好你們的關係。我不希望以後的日子裡,發生不該有的意外。”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我突然笑出聲。
沈嘉第一開始還不理我,後來被我笑的發毛,“你怎麼了?笑什麼?”
“我說你啊,到底花了多長時間學習中文,是不是早就決定以我入手進入中國市場了,這才把中文修煉的這麼爐火純青,成語運用的簡直比我還要好了,還會‘錯綜複雜’這個詞,不錯,錯綜複雜這個詞用的確實很好,”我止住笑,微微抿着脣,“只不過,真的錯綜複雜的關係來了。不知道你有沒有想到?”
他怔了怔,隨即眯起眼睛,“你什麼意思?”
“我說錯綜複雜來了啊,現在,此刻,當下,就在外面……”話音剛落,只聽到樓下大門乓的一聲關閉,繼而是大聲喊我的聲音,“蔚蔚,蔚蔚!”
“茂源,你這是要幹什麼?茂源!”
“嫂子,蔚蔚呢!”寧茂源大大咧咧的叫喚,“嫂子你把蔚蔚給我叫出來,她這到底要辦什麼好事!難不成真的和那沈家小子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