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憶了?”我聽到這裡,不禁問道,“怎麼會失憶了?”
“大概有一段太過痛苦的過去,所以,選擇性失憶了。她懷裡的這個嬰兒,應該就是你吧?”南陽問我。
“嗯,她旁邊的這個男人,就是我的……爸爸。”我猶豫了一下,艱難地吐出了“爸爸”這兩個字。
“那個乞丐?”南陽問道。
“嗯。”我輕輕應了一聲。
南陽又把幻燈片往後翻,裡面有很多張陳年舊照,有當年她唱戲時候的劇照,有她和蝴蝶一起登臺的照片,還有她和洪鋒、管虎還有黃興一起的合照,也有出去玩的照片。
當看到這些照片的時候,杜一諾和我一樣都驚呆了。我們被這一段被塵封的過去再一次震撼,當照片那麼真實地呈現在我們的面前時,我才知道原來他們當年的熱血青春絲毫不亞於現在,甚至,遠遠超過現在。
照片上的她當年好年輕了,皮膚嫩得都能掐出水來,她和蝴蝶兩個人穿着喇叭袖襯衫和牛仔裙站在一起的樣子那樣青春逼人,他們燙着那個年代裡流行的爆炸頭,戴着大大的耳環,穿着高跟鞋,時尚度絲毫不亞於現在。
照片上還有沐爺早年的照片,他和鈴蘭並不十分相像,但是眉宇間的神色十分相似,他看上去那樣的帥氣,自成一派風流。要論他們當年的外表風度,沐爺更甚一籌,管虎次之,黃興微微顯得遜色了些。
我和杜一諾目瞪口呆地望着這些照片,對於早已知道內情的我們來說,這一本相冊上的照片無疑完全證實了我們原本證據不足的一切,一切都和我們所想象的吻合。唯一我沒有想到的是,鈴蘭竟然失憶了。可是,她真的是我親生母親,這讓我無比激動。
“她怎麼會認識大叔?她怎麼會和大叔一起去尼泊爾?”當看完幻燈片後,我忍不住問道。
“她當年生了一場大病,被好心人送到了醫院,醫生把她搶救了過來之後,她就失憶了。後來爲了還清醫藥費,她留在醫院裡做護工,大叔因爲闌尾炎住院了,剛好是她護理的,在護理的過程裡兩個人產生了感情,後來大叔就帶着她四處經商。因爲她身上隨身帶着這樣一本相冊,可是她絲毫不記得相冊裡的這些人究竟是誰,大叔也是憑相冊裡的那些背景判斷她以前是在杭城。這麼多年他們在一起一直過得很安穩,大叔一直替她保存着這本相冊,但是從來沒拿到她的面前。大叔希望這件事不要再驚動她了,讓過去的一切都過去,所以之前聽到我提到杭城的時候,他特別緊張。”南陽說道。
“原來是這樣……”我喃喃地說道,望着電視有些恍惚。
“照片上的這些人,我這些天一直四處蒐集資料,終於知道了他們是誰。原來你媽媽當年是紅極一時的名角,她的名字叫做鈴蘭,當年她和洪鋒、管虎還有黃興的關係都非常好,當時她還有另外一個姐妹,叫做蝴蝶……”南陽以爲我們不知情,於是津津樂道。
“蝴蝶,就是我媽媽。”杜一諾聽到這裡,開口輕輕說了一句。他這麼一說,南陽徹底愣住了。
“很多事情三言兩語講不清楚,南陽,這些事情我們早知道了。不過你找到的這些照片,更加印證了我們的想法。相冊呢?現在在哪兒?”杜一諾問道,“裡面有我媽媽年輕時候的照片,我很想要一張。”
“相冊在我這兒,大叔知道阿姨之前一定有過一個女兒,聽我說了情況之後,他也很感慨,他把相冊送給了我,另外給了我一串上好的天珠讓我送給寶兒,說是他給的見面禮,不過他希望,我們不要再去打擾他和阿姨的生活了,畢竟事情過去那麼多年了,他不希望阿姨受到什麼刺激,阿姨現在的精神本身就時好時壞……”南陽說到這裡,不忍心再繼續往下說下去,他下意識地望向了我。
“我沒事,知道當年的真相就好了,知道她不是存心拋棄我、自己去過好日子就夠了。”我苦笑道,“事情到現在,總算是清楚了。冤有頭,債有主,只要她過得好,我就安心了。”
“寶兒……”南陽聽我這樣的語氣,忍不住輕輕喊了我一聲。
“南陽,謝謝你。你搞清楚這些,一定花費了不少經精力吧?”我看着南陽,不禁感動地問道。
“沒什麼,我現在反正是閒人一個,習慣跑來跑去了。不過,當年的這些事情太細枝末節了,你們怎麼會清楚?”南陽好奇地問道。
“一言難盡。”我擡起頭看着南陽,緩緩地說,“南陽,不久後我可能就要結婚了,我懷了管驍的孩子。”
“什麼?”南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他的驚訝程度絲毫不亞於杜一諾,“怎麼會?不過……他真的能娶你嗎?不會吧?”
“嗯,會的。只是很多事情,我一時沒法說清楚。”我看着南陽,突然發現有太多話不知道從何說起。
“寶兒有她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我們作爲哥們的,就只能支持。無論怎樣,管驍是個不錯的歸宿,他只要真心娶她,也沒啥可說的,對吧?”杜一諾苦笑着問南陽道。
“嗯……”南陽重重地應了一聲,緩緩坐了下來,似乎意識難以消化,他擡頭看着我說,“怪不得你今天穿平底鞋,還穿這麼寬鬆的衣服,原來……不過,祝福你,寶兒。熬了這麼多年,終於出頭了。”
原來,這在不知情的人眼裡,是一種熬出頭的表現。的確,憑我這樣的身份,如果能真的嫁給管驍,的確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可是,其中內情,又有幾個人能知曉呢?
不久後,我捧着相冊,和杜一諾一起從南陽那裡出來。路上,杜一諾說:“這相冊放在你那兒不安全,讓我來保管吧。我想,沐爺一定也很想看一看。”
“好。”我應了一聲,一頁一頁地翻看着裡面泛黃的照片。
那麼多年過去了,滄海早已變成了桑田。只有這些照片,還靜靜記錄着當年他們幾人間那種拋頭顱灑熱血的青春。
“別傷感了,你媽媽失憶也是件好事。無論如何,你終於知道了她在哪,她過着怎樣的生活,對嗎?”杜一諾見我失落,於是寬慰我道。
“嗯,我沒有。我只是在想,他們曾經那麼轟轟烈烈的青春,沒想到,卻是那麼短暫,可見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感慨地說。
杜一諾沒有說話,他開着車,半邊臉隱入在了黑暗之中,我雖看不真切他的臉,卻能夠感受到他臉上的表情。
杜一諾把我送到了我住的地方,他臉上的表情格外凝重,他看着我,緩緩地說:“又一次,親手把你送到別的男人懷裡。”
“這就是我們的宿命,大概。”我笑着、假裝輕鬆地說道。
“是啊,從剛認識你開始,就親手把你送到別人懷裡。現在,還是一樣。”杜一諾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不珍惜的,自有人會珍惜。”我聽他這麼說,於是淡淡回了一句嘴,然後拉開車門,準備下車,“回去好好休息,辛苦你了。”
我頭也不回地往別墅的方向走去,晚上涼風習習,我的長髮終於及腰,髮絲隨風在空中輕盈地舞動。我沒有回頭,但感覺到後面有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緊緊注視着我的背影,像是感覺永遠不會再見到我那樣。
管驍隔天早上就回來了,當他回到家的時候,我還躺在牀上。他大手一撈把我從牀上撈了起來,讓我坐在他的大腿上無比熱切地吻我,我睡意朦朧的時候忙不迭地被他吻得神魂顛倒,他吻了好一陣終於惺惺作罷,伸手緊緊摟住我的腰說:“太想你了,早上一早就直接開車回來了。我不在的時候乖不乖,有沒有偷偷揹着我出去找男人?”
“挺着大肚子,除了你,誰要。”我笑嘻嘻地說道。
“真的?那昨晚怎麼不給我打電話?我等了一晚上,都沒有等到你的電話。”管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道。
“我一直睡覺呢,迷迷糊糊的,等我清醒了,我覺得那麼晚了你肯定睡了,就沒有打。那你怎麼不給我打?”我嬌嗔着問道,忽然有一種我們是多年的老夫老妻的感覺。
“我怕你吵醒你和寶寶睡覺。”管驍說完,伸手輕輕撫摸着我隆起的小腹,趴下去在我的肚子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後小聲地對肚子說:“寶寶,爸爸回來了,有沒有想爸爸?”
那一刻,一種強烈的家的感覺撲面而來,我突然很渴望我們就這樣從此安穩下去,安安穩穩建立一個家庭。
“老婆,明天爸爸就回來了,我會去找他談。然後,我也會找管彤談一談。我們會幸福走下去的,你相信嗎?”管驍看着我,柔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