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何人

魔弒染點點頭,轉身快步朝前走去。

然,不知哪一處行差踏錯,洞穴石壁內伸出弩箭機關,暴雨般密集的箭矢,射向了魔弒染。

拔下發間木簪,魔弒染轉眼間撐起包羅傘,右手輕旋傘骨,緋色傘面飛速轉動,血蠶絲構築的傘面與來自四面八方的箭矢相撞,發出鏗鏗的厲器碰撞聲。

沒一刻功夫,魔弒染便憑着包羅傘,穿越了機關重重的甬道。

回首望去,鬼面翁神色憂慮。

“八少主,我已關閉此間機關,但箭雨仍被觸發了,恐水擎蒼已察覺到異常,請速速帶器師出來。”

魔弒染深深看了鬼面翁一眼,沒瞧出問題,便是鬼面翁有問題,又有何懼,憑她魔弒染的本事,這江湖有什麼地方是闖不得,轉身步入無妄水牢。

整座牢籠由不知價值凡許的一整塊龍晶,經能工巧匠精雕細琢而成。

牢外是水色秀麗的無妄湖,粼粼水光透過龍晶於牢籠內遊走,置身其中彷彿沉身碧色湖水裡。

其內監禁着一白髮霜袍的女子,右臂非常人手臂,而是天下第一魔器師斬月的代名詞火麟臂。

十年前,斬月隨大魔頭魔天縱征戰江湖,一條火麟臂無堅不摧,內蘊可焚萬物的地獄火。

偌大的江湖,可直面其鋒芒者,唯幾人爾。

斬月自眉心取下一滴印堂血,獻祭予魔器火麟臂,面附火麒麟甲片的金屬製手臂,亮起妖異的紅光,炙熱的火焰自掌心噴涌而出。

虛浮半空的晶石融化,流入斬月精心打造的模具中,炫目的光芒一閃而逝,魔槍終成。

“老師。”魔弒染哽咽出聲。

猶記得她年幼時,母親因誕魔幼心難產逝世,父親魔天縱爲了他一統江湖的野心東征西討,無人看顧歲月裡,是斬月照料她衣食起居,悉心教導她成爲魔器師。

對魔弒染來說,斬月是比生父更重要,亦師亦母的存在。

斬月陡然無蹤,音訊全無的這段日子,她好似突然失去母親庇佑的雛鳥,世界盛大,而她無處可棲。

所幸,她雖歷經千難萬阻,但從未放棄尋找,他們師徒終再相見。

放下手中新鍛造的魔槍,斬月拍了拍衣衫,因煉製魔器沾染的灰塵,從工椅站起,轉身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了魔弒染一番。

斬月瞬時紅了眼眶,快走幾步,腳下忽之一軟,整個人朝前倒去。

魔弒染伸手接住了斬月,素來倨傲的眸子裡,滿是心疼,“老師,你的腳。”

“之前不慎受了點小傷,過段時間就會好了。”斬月扶着魔弒染站好,慈愛的摸了摸愛徒的頭,“比我離開時高了,也瘦了。”

“老師,我這就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魔弒染說着俯下身,示意斬月到自己背上來。

似哀似嘆一聲,斬月神情蕭瑟的說道,“十年前,若非我受水擎蒼矇騙,替其改制竅劍,憑他的天賦功力,再苦修個一百年,都傷不了教主大人半分。我造的孽,自該由我出面了結。

此生我若不能取其首級,爲死去的教主大人、戰師狂刃,鴆師宴翎,賭師千勝,琴師惑音,還有數千教衆報仇,我便是下十八層地獄,受盡業火,靈魂都不能得到安息。”

曾江湖俏色榜排名第九的霜袍麟臂美人斬月,宛如春日裡雪梅,曾經的傲骨風華,都被歲月壓垮,零落成泥,再也找不回曾經的盛景。

魔弒染重重的點了點頭,決絕的說道,“徒兒上次一心尋師,謀算不足,未能取水擎蒼狗命,此次我必不會再失手。”

斬月眉宇間仇恨,忽的一鬆,神情欣慰感慨,“有徒如此,夫復何求。”

“老師,我揹你離開。”

“好。”

魔弒染背對着斬月俯下身,斬月眼尾微挑,笑的不懷好意,袖間滑落一把棱刺,狠狠刺入魔弒染的後心。

血剎時從魔弒染的身體涌了出來,本熾烈如火的紅衣,因沁染了血,變成了暗紅色。

魔弒染緩緩倒下,緋色魔瞳矇上了層靄,乾咳出一口血,死死的盯着斬月的臉質問,“你不是斬月老師,你究竟是何人?”

斬月撕下了面覆人皮面具,露出了美豔妖嬈的容顏,竟是黑寡婦顏妃麗。

“魔教的人都是傻的不成,一個個像是陰溝裡的老鼠,藏頭露尾的好好活着不好嗎,非得千里送人頭。”

顏妃麗打量着自己精心保養,白皙細膩,染着丹蔻的手,柳眉微顰,不甚滿意的說道,“我花了那麼多心思,才假死從‘天戮’逃了出來,藉着龍君源爬到今時今日的位置,本想着這輩子都不用再幹髒活了,沒成想竟爲你破了例。”

顏妃麗一腳踩在魔弒染臉上,笑吟吟的問,“你把我的手弄髒了,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告訴我魔箱在哪兒,我賞你魔教八少主應有的體面,給你個痛快的。”

“斬月老師人在哪兒,你把老師怎麼樣了。”

魔弒染拼命扭動着身體,可被刺中要害的她,只覺得生命一點點從體內流失,除了垂死掙扎,無法對顏妃麗造成任何傷害。

“天下第一魔器師斬月,一手煉器術出神入化,江湖中恐怕沒幾人捨得她死,比起憂心她的性命,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畢竟江湖所有人,都想要魔教九子死,不對,死了一個,現在是魔教八子了。”

本躲在暗處的水擎蒼,實在受不了顏妃麗的聒噪,走了出來,“你和她廢那麼多話幹嘛,每問一次,便刺一刀,直到她肯說了爲止。”

水擎蒼說着,拔下了魔弒染後心的棱刺,獰笑着扎入她的腹部,“說,你把魔箱藏哪兒了。”

棱刺拔出倒鉤血肉,同二次刺入身體的疼痛,令魔弒染悶哼一聲,白皙的額頭瞬時佈滿冷汗,貝齒將脣咬的坑坑巴巴,殷紅的血點紅了脣珠。

但魔弒染並沒有因此而變得萎靡,整個人宛如初夏的玫瑰,活的倔強而濃烈,任何膽敢靠近的人,都要做好被刺傷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