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賬本,蕭恆便感覺心中一塊大石頭霎時落了地。看樣子他並沒有猜錯,元齊手裡握着的把柄,正是煜王私吞皇陵款項的證據,不僅是私礦,恐怕還有不少的真金白銀,甚至是預備着的陪葬品。
蕭恆終於明白爲什麼這麼長時間以來,落雪山莊總是明裡暗裡地給煜王使絆子,煜王卻一直都忍氣吞聲了。
他早便覺得這不是煜王的作風,如今看來其中果然有貓膩。
恰在此時,“吱呀”一聲,門被不知什麼人虛虛地打開了一條縫,不過下一刻推門的人似乎就被叫住了,停在那裡低聲地說着些什麼。
蕭恆不再遲疑,抓起賬本轉過身便扔出一顆“春雷”——火/藥“砰”地炸響在紅木的窗戶旁邊,窗戶驟然被炸開,原本僅僅是若隱若現的窗外風景此時盡數展現在蕭恆的眼前,藉着瀰漫的硝煙的掩護,蕭恆單手撐着裂口處的牆面,輕輕鬆鬆地翻了出去。
站在門外的人正是元齊,這一聲炸響猛然將他喚了回來,他二話不說便撂下了身邊的手下,快步走進了房間。
此時的房間中一片狼藉,茶水打翻在地,紙冊隨處散落,九宮鎖也被打開了。
到處都是剛剛被翻找的痕跡,元齊看着九宮鎖下空空蕩蕩的暗格,心中一股無名業火生了起來,如此不做僞裝,看來潛進來的人根本不怕他查出來到底是誰做的,或者說,那人只要拿到了那本賬本,就已經完全成功了。
他眯了眯狹長的眸子,緊盯着蕭恆消失的方向,眼神晦暗不明。有如此傲慢隨行的作風,又有這麼高超的機巧之術,這人究竟是煜王那邊派來的,還是……?
似乎有些頭緒,卻又抓不住……
最終,他暗暗地吐出一口氣,道:“封寨,挨門挨戶地搜!”
蕭恆剛從元齊的房間中跑出來,還沒來得及喘上兩口氣,更沒來得及仔細地研究一下那賬本,便頭疼地發現寨子中各處的小嘍囉都騷動了起來,一個個扛起大刀,嘰嘰喳喳地亂叫着什麼“封寨”,“抓人”。
蕭恆“嘖”了一聲,皺了皺眉。
看樣子,元齊恐怕已經發現了賬本丟掉的事,依他那陰狠的性子,必然不會善罷甘休。這樣一來,如果他想要現在便溜出九龍寨,恐怕是有點行不通了。
不過,他揚了揚長眉,輕笑了起來,就算是封寨,難道就以爲他沒辦法了嗎?
既然不能出去,那他便不出去了。九龍寨這塊風水寶地,不拿來做做文章豈不可惜?
一路梅林盛開相隨,黑色的長靴踏在落花之上,沾染了些許清香。這場景十分熟悉,正是方纔那僕婦爲蕭恆所引的路。
這裡暫時還沒有搜到,蕭恆絲毫不着急,慢悠悠地散着步,直到聽到有罵罵咧咧的人聲傳來,他纔不緊不慢地加快了腳步,悄悄地溜達進了之前的房間中。
馥郁的薰香瀰漫在整個房間裡,搖曳的紅燭勾勒出金色酒盞的輪廓,香羅軟帳,燭淚涓涓,所有的一切都被掩蓋在一種朦朧的氛圍中,彷彿什麼都看不真切。
蕭恆放下牀簾,靜靜地坐在牀邊,然後緩緩地勾起了嘴角,一個壞心眼的算盤已經成形了。
“砰”地一聲,房間的門被人撞了開來。
蕭恆轉頭望去,恰好看見周遲醉醺醺地闖了進來,順道還砸壞了門閂。他走起路來一步三搖,嘴裡不清不楚地喋喋不休,蕭恆聽不真切,只依稀分辨得出有一句是什麼:“都是一羣吃裡扒外”的敗類,想來是不知道又在罵自己的哪些小弟。
蕭恆隔着牀簾饒有興致地看着他,心道看樣子這傢伙也便是個不中用的酒罈子。
很快,周遲便搖着腦袋,晃晃悠悠地拿起了桌子上挑蓋頭用的金秤桿,微眯着眼半醉不醒地走到了牀前,眼神迷離地道:“娘子,可等得急了吧。”
蕭恆捏着鼻子皺着眉盡力地不去聞他那滿身刺鼻的味道,然後毫不猶豫地……給了他一腳。周遲被猝不及防踢了一下,也不生氣,還當是打情罵俏,更加笑眯眯地道:“呦,你這丫頭還脾氣不小,不過你放心,以後你若是跟了我,便是在這寨子裡橫着走也沒人能說得着你什麼,來,娘子,趕快跟我去拜堂,拜完了堂可才能洞房呢~”
蕭恆冷笑了一聲,再也不打算客客氣氣地了。於是,他順手便抄起了牀邊小桌上的一碗已經涼下去的茶水,然後揚揚眉將它毫不猶豫地潑在了周遲的頭上……
周遲被冷水澆得一下子打了個激靈,酒也散了,腦子也清醒了。待他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後,登時火冒三丈,還伴隨着一股油然而生的屈辱感,好啊,這廝好大的膽子,竟然把他當猴耍!
蕭恆兩手撐着牀沿,笑眯眯地道:“周兄,醒啦?”
周遲咬牙切齒地道:“你是誰?怎麼混進來的?”
蕭恆笑得更加歡暢,彷彿眼角眉梢都浸潤了笑意一般,道:“周兄這話說的不對,可不是周兄親自迎我進來的嗎,哪裡是混進來的?”
周遲愣了一瞬,然後便反應了過來。這人竟然膽敢假扮成徐家的姑娘來騙他!此時,他回想起自己剛剛對那“徐家姑娘”種種獻殷勤的姿態,直想回到剛纔一巴掌扇死自己。
蕭恆看着周遲變幻莫測的臉色,感覺頗爲好笑,不過鑑於他這個罪魁禍首的所作所爲實在惡劣,蕭恆又忍不住有點同情周遲,只好憋着笑道:“周兄這麼不待見我可真是讓我傷心呢,畢竟我這次來,可是有件好主意要送給周兄的啊。”
周遲哪裡能聽得進去他說的話,舉起腰間的佩刀便要氣急敗壞地往蕭恆頭上砍去。
恰在此時,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兩個小土匪點頭哈腰地進來,道:“打擾了,二當家的,大當家的非得讓我們來您這搜一搜,看您這有沒有什麼不乾淨的小賊進來,小的們瞧一眼就走,您……在嗎?”
周遲剛要出聲讓他們趕緊把蕭恆帶走,卻猛然感覺到自己脖頸上汗毛倒豎。他有些驚慌地垂下眼,然後發現,不知何時,一柄匕首已經抵在了他的咽喉處。
手持匕首的蕭恆雙眸中泛着幽幽的冷光,低聲道:“讓他們走。”
周遲剛想說一句憑什麼,蕭恆手中的匕首便又近了三分。於是他只好嚥了一口唾沫,恨恨地看着蕭恆,對那些進來搜查的小嘍囉高聲呵斥道:“搜什麼搜,都給我出去,什麼時候你們竟敢搜到老子頭上了!”
兩個小土匪被嚇得噤了聲,再也不敢說什麼要搜查,忙不迭地從房間中退了出去。
片刻之後,元齊的聲音陰惻惻地響起,他道:“二弟何必動這麼大的氣,不過是走個過場搜一搜罷了,萬一碰壞了什麼東西都記在我的賬上便是了,還是——”
他目光微閃,勾起嘴角道:“二弟這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蕭恆眼角的餘光掃了過去,發現元齊正不顧周遲的反對緩緩地往這邊走來。
蕭恆冷笑了一聲,然後危險地眯了眯眸子,一把揪住周遲的衣領,把他往自己這邊拉了過來,順便不由分說地一把抄起身後的枕頭堵住了他的嘴。
周遲的聲音斷斷續續地低聲從枕頭下冒了出來:“你……你……想……幹……嘛……?”
蕭恆眨了眨眼睛,輕聲細語地道:“周兄,你看,我們來做個交易怎麼樣?“
周遲狐疑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蕭恆繼續道:”你老老實實幫我混過這一關,我幫你把元齊拉下馬來,如何?”
周遲心中微動,卻還是沉下臉啞聲道:“你是誰,我憑什麼要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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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恆不以爲意地笑了笑,手中匕首微移,在周遲的脖頸上劃開了一道細小的口子,道:“難不成,周兄覺得自己還有什麼別的選擇嗎?”
看着那近在咫尺,閃着寒光的匕首,周遲的額頭上冒出了幾滴冷汗,全身僵住,不敢動彈。匕首的涼意透過層層的衣衫傳遍了周遲的全身,他從來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眼前這人,雖然時時刻刻都掛着一副戲謔的模樣,但那玩味的眼神深處,卻似乎總是在傳達着危險的氣息。
這樣的氣場,他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
元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片刻間他便走到了牀前,然後虛僞地笑了笑,道:“二弟難道是這麼早就睡下了?怎麼這牀簾都拉了下來?”
蕭恆威脅地看了周遲一眼,周遲別無他法,只好有些狼狽地別過頭,勉強撐出了一股氣勢,厲聲道:“大哥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連我的新婚洞房之夜都要打擾嗎?”
蕭恆聽了他這不如沒有的解釋,黑着臉暗暗踢了他一腳。
周遲立馬惱怒地瞪着他,這怎麼得了便宜還賣乖!
恰在此時,牀簾被“唰”地一聲拉開。周遲還怔愣着未反應過來,蕭恆便眼疾手快地將他拉到面前擋住了自己,並且二話不說乾脆利落地用匕首直接撕開了他的上衣。
於是,映入元齊眼簾的,便是□□着上身的周遲……還有微微露出的蕭恆的一頭長髮……
蕭恆還嫌這場面不夠刺激,悄悄使了個暗勁一拳打向了周遲的胸口。
周遲本就被扒了個措手不及,這一拳更是打得他直接懵了,於是他猝不及防間只能躲都未躲生生扛了下來,瞬間十分吃痛地倒抽了幾口冷氣。
蕭恆立馬樂呵了起來,心裡十分滿意,行了,這不就喘上嗎?
門外站着的幾個小土匪看到這場面,立馬識相地齊刷刷地閉起了自己的眼睛,我的媽呀,這要不閉明天眼珠子就得被剜下來吧?
元齊本也沒想到真的會看到這一幕,一時間感覺臉被啪啪打得生疼,面子都丟光了。於是他冷哼了一聲便二話不說放下了牀簾,然後有些惱怒地快步走到了門口,咬着牙道:“行了,看什麼看,我們走!”
那幾個手指偷偷開着縫隙的小嘍囉一聽被發現了,立馬紅了臉,傻笑着道:“嘿嘿,大當家的說的是,我們走,我們走,留二當家的好好洞房,嘿嘿,好好洞房。”
元齊:“……”
周遲:“……”
蕭恆:“……”
我能宰了你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