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丈夫在沉睡中的安詳面孔,腦海中又響起玉凌的話:“譚校長,叔叔就是一點小傷,不礙事,睡一覺就能好。”聽起來似安慰人的童言童語,但對上那雙黑白分明的清澈雙眼,就莫名的讓人信服。
對上兒子滿含關心的目光,譚明雅忐忑不安的心漸漸安定下來,露出一個笑容,“媽媽沒事,只是一想到你爸爸的傷很快能好,心裡一時太高興。”
付維昇狐疑的睜大雙眼:“爸爸的傷真的很快能好?不用再杵着柺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還能和我一起打籃球?”
“對,不但能和你打籃球,還能每天早晨和你一起去跑步。你不是一直想和你爸爸學散打搏擊嗎?等你爸爸醒了,就能教你了。”隨着說出的話越來越多,譚明雅的信念也越來越堅定。她相信奇蹟,更相信玉凌!
幸虧之前怕兒子因爲擔心而影響升中考試,所以一直都沒將丈夫的真實病情告訴他。譚明雅不禁在心裡暗暗慶幸。
付維昇雖然心裡還有些懷疑,但只要爸爸的傷能完全康復,其他的又何必管他。只是一想到那個即將和他成爲同學的精緻少年,他的心底毫無來由地升騰起一股強烈的期盼。
玉凌纔回到南院就看見等在傳達室門口的哥哥,眼睛一亮,小跑着過去,笑嘻嘻的問:“哥哥,你是在等我嗎?”
“嗯,事情辦好了?”顧望宇原本想跟着一起去的,但他畢竟和譚明雅夫婦不認識,就這樣過去有些冒昧。
“都辦好了,該問的也都問了。和我猜想的差不多,不過具體是怎麼回事還要親自到那個村子看看。”
看着甩開自己,奔到那臭小子身邊的大兒子,玉成剛握了握被甩開的手,看向顧望宇的眼裡都冒出了火花。
見那臭小子竟然還用手去揉兒子的頭,玉成剛肚子裡的那團妒火蹭蹭的往上燒,直衝腦門。
終於在看到那隻手準備搭上大兒子肩頭的時候,一個控制不住衝了上去,擡起胳膊肘撞開動手動腳的臭小子,插入兩人中間。皮笑肉不笑的問:“小宇啊,你這都好久沒見到你爸媽了吧?怎麼也不趁着週末回去看看?你爸媽肯定想你了。”趕快滾蛋,別老在這裡纏着我兒子。
顧望宇瞧着撞開自己的人,面上一派鎮定,剛纔身後那猶如實質的視線,他怎麼會察覺不到?就是想看看他能忍到幾時,沒想到這麼快就忍不住了。
“他們不在晏城。”
玉成剛望着他一陣無語,乾巴巴的擠出一句:“那你也可以回去看看你爺爺奶奶。”
“奶奶去世了,爺爺很忙。”
玉成剛快跳腳了,扯着嗓子問:“那你祖爺爺祖奶奶呢?他們總有空吧?”
顧望宇扯了扯嘴角,終於點了一下頭,“嗯,下星期回去。”
玉成剛大大的呼出一口氣,真是不容易啊!
“凌,一起。”顧望宇慢悠悠的把話說完,就看見玉成剛一臉懵逼地踩空一階臺階,整個人瞬間往前撲去。
顧望宇眼明手快地伸手扶住,眼角的餘光瞥向另一邊的凌。
玉凌暗暗的瞪了哥哥一眼,讓他適可而止,這樣逗他爸真的好嗎?哥哥什麼時候也這麼促狹了?
顧望宇也在心裡暗暗驚奇,自從遇見凌後,他的行事風格都在不自不覺中發生了很大變化。整個人就好似注入了無盡活力,生活也變得鮮活而充滿動力。
他知道這一切的改變都因爲身邊的這個人,這個名叫玉凌的少年。有了他,生命便有了色彩!
穩住身體,玉成剛急切的抓住大兒子的手臂,“小凌,你要跟他去晏城?”
玉凌微笑着拍拍他,搖頭否認:“沒有,現在還不是時候。”以後會去,但不是現在。
玉成剛提起的心落到實處,也有心情怒瞪罪魁禍首了,聲音裡滿是得意,好似打了勝仗般:“聽到了,小凌不跟你回去。”
顧望宇適時地做出一個失望的表情,引來玉成剛更加得意的笑聲。嗯,還挺好哄的。顧望宇在心裡默默地想。
結果,玉成剛還沒得意上兩天,因爲晏城打來的一個電話,晏城之行還是成真了。來電話的正是一直想收玉凌爲徒的華國書法大師溫博文。
華國書法協會將在暑假舉辦一個書法大賽,地點正是晏城,而時間就在下個週末。溫博文已經提前給玉凌報了名,所以這次是不去也得去。
玉成剛自從得到消息後,那怨念的小眼神啊……真瘮人!
比賽總共分兩部分,第一天指定題材,選出前二十名進入第二天的比賽。第二天的比賽不限題材,自由創作。最後由七位評委給出最終名次。
所以玉凌最晚週五要出發去晏城。同行的除了強烈要求跟隨的玉成剛,還有想去見識一下的胡凡。當然顧望宇和顧梓耀也趁此機會一起回去。
至於到了晏城是否去顧家大宅拜訪,兩方還沒爭議出個結果。
顧梓耀自從知道師傅要去晏城,便開始一個勁的邀請他去顧家做客。這可是他的師傅,到了晏城自然應該住在顧家,由他好好招待。
但玉成剛可不這麼想,他們和顧家要說有什麼交集,也就是之前賣給他們的那棵野山參和何首烏了。一場交易而已,交易結束了,事情也就過去了,哪還能上門去叨擾。當然最主要的是顧家這叔侄倆在這裡已經整天纏着大兒子,要真住進了顧家還不成了羊入虎口,有去無回。
兩方爭執不下,玉凌也不表態,由着兩人打嘴仗,其實是他自己也還沒做好決定。比賽那兩天住在溫博文家,這是一早在打電話的時候就說好了的。這些年,每到暑假,只要玉凌沒發病,便會去溫博文家小住半個月。
溫博文年過六十,華國當代書法大家。少時成名,一生鑽研書法,刻苦勤練,集各家所長,再結合自己的特色,最終練就一手蒼勁挺拔又不失靈動飄逸的新字體,被書法界命名爲“溫體”。
他在十一歲時就因一手漂亮的顏體成名,之後又連續四年奪得全國青少年書法大賽第一名。從十八歲開始,便有人想拜他爲師,但溫博文都以沒時間沒精力拒絕了。
直到六年前碰到當時五歲的玉凌,他終於想起了收徒這檔子事,但慘遭”滑鐵盧”。一般來說,在某一行做到極致的人大多都很執着。雖然玉凌因爲身體原因拒絕了他,他還是單方面的把玉凌當作徒弟看。
每年暑假都會派人來接玉凌去溫家小住一段日子,指導一下玉凌的書法。其實說實在的,以玉凌的書法水平,他還真沒什麼可以教的,兩人在一起以彼此交流探討爲多。
溫博文家裡人口簡單,他這一生一心鑽研書法,所有生活上的瑣事都由妻子打理。兩人育有一子溫載厚,當了律師。至於書法,只能說會寫毛筆字。孫子孫女倒是有三個,一對雙胞胎孫子今年十二歲,孫女三歲,也是溫博文最喜歡的一個,目前養在他們老二身邊。
說到溫博文的爲人,認識他的人,友好點的會給出三個字“有性格”,不夠友好的就會直接用“奇葩”兩字來形容。至於有多奇葩,你知道他那三歲的孫女是怎麼來的嗎?
六年前想收玉凌爲徒被拒後,他換了目標,不是換人,而是換身份。玉凌不給他當徒弟,那他就要玉凌當孫女婿。於是便天天追在兒子身後,要他給生個孫女出來。
這種無理的奇葩要求,溫載厚當然不同意,但碰上他的奇葩老爸,不答應也得答應。終於在被他老爸貼身騷擾了一年多後,妻子懷上了。得到這個喜大普奔的消息,溫載厚覺得法院外的天都特別藍。
對於兒子的不配合,溫博遠也沒少抱怨,要不是他和妻子年紀大了沒法生,他纔不會去求兒子,早就自己生一個出來,到時將玉凌搶來當女婿,豈不是更完美。
至於他每年暑假叫玉凌過去小住,有沒有其他什麼目的?呵呵……
不管怎麼說,這三歲的小女娃長得粉雕玉琢,愛笑愛抱又嘴甜,長得十分討喜。
溫博遠住的是溫家祖宅,一套兩進的四合院,在晏城這地界可是老值錢了。據說溫家祖上是當官的,後來又經商,到了溫博文這一輩就他和一個妹妹活了下來,妹妹嫁去了香港後很少回來。國內就剩他一個人,祖輩積累下來的財富全在他手裡,所以溫博文一生致力書法,也沒見他出現過缺衣少食的情況。不但如此,用的紙張筆墨還都是上上品,每年的花費不菲。
溫博文一生最愛的就是書法,其他喜歡的人或東西,真是十個手指就能數的過來。而玉凌便是其中之一。
玉凌房裡的梨花木書桌,不定時送來的紙張筆墨,吃食補品。不是特別貴重的東西,但都非常實用。溫博文對自己喜歡的人是真的用心,方方面面都爲對方考慮到,雖然有時候某些想法比較奇葩。
直到星期五早上,玉凌才決定這次不去顧家拜訪。
顧梓耀得到這個消息後哀嚎了許久,“師傅啊,師傅,您老人家怎麼能不去徒弟家裡讓徒弟一盡地主之誼呢?徒弟這心啊,拔涼拔涼的……”
顧望宇忍無可忍,拎起這二貨小叔就回了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