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心……我頭好痛……”楊珊瓊死死抓住宋悅心的手,她捂着額頭,緩慢的朝沙發挪步,坐下之後她哭了起來,淒厲得似要把所有的悲傷全部宣泄。
看着母親痛哭流涕,宋悅心自責不已,抽紙巾爲母親擦眼淚:“媽,別哭,對不起……對不起……”
一張又一張的紙巾進了垃圾筒,楊珊瓊終於止住哭泣,眼睛腫得像核桃,沙啞的聲音說:“我想起一些事,可都是不好的事。”
“媽,以前的事都別想了,忘記那些事吧!”宋悅心焦急的看着母親,除了安慰,幫不上別的忙。
楊珊瓊一鬆手,這才發現宋悅心的手臂被她的指甲抓出了幾道血痕,她心痛不已:“悅心,對不起,媽沒用,總是給你添麻煩。”
“媽,你別這麼說,我不疼。”宋悅心不甚在意的揉了揉胳膊上的血痕,爲母親擦去最後一滴眼淚,然後笑着說:“媽,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事,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們一起忘記好不好,一直這樣快快樂樂的過日子。”
楊珊瓊嘆了口氣:“如果真的能忘記該多好,我也不願意想起來。”
“過去已經流了那麼多眼淚,也夠了,以後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就當過去的事是夢一場。”宋悅心專注的看着母親,勾了勾脣角:“好不好?”
“好!”楊珊瓊點點頭,坐在那裡發呆,想着屬於自己的心事,原來迷霧的背後是這樣不堪的過去,她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蹟。
宋悅心一整天都在注意母親的一舉一動,見她和平日無異才漸漸放心。
盼星星盼月亮,宋悅心終於把君耀宸盼了回來,跟着君耀宸進門的是巨型玫瑰花束,紅似火的玫瑰花彷彿在燃燒一般絢麗奪目。
“哇,這也太燒錢了。”宋悅心看着花束驚歎不已,感動之餘,忍不住算計這些花了多少錢。
君耀宸單腿跪地,手託鑽戒,送到宋悅心的面前:“嫁給我,今生今世,不離不棄。”
“好!”宋悅心熱淚盈眶,伸出左手,無名指感覺到涼意,一枚碩大的鑽戒出現在她的眼前,戒圈不大不小剛剛好,只是鑽石太大了,目測在五克拉以上,而且是VVVS級,晶瑩剔透,如美人的淚珠一般閃亮。
“我們明天去民政局。”君耀宸握着宋悅心的手站了起來,情不自禁的在她的眉心印下一吻,若不是老人孩子在旁邊,他定會吻她的嘴脣。
“弟弟,我們去玩我們的玩具吧,他們兩口子秀恩愛沒我們什麼事兒。”果果拉着豆豆老氣橫秋的說。
果果的話讓宋悅心和君耀宸笑得合不攏嘴,將兩個在一旁乾瞪眼兒的小傢伙拉入懷中,君耀宸說:“你們是爸爸媽媽的寶貝,怎麼能沒你們的事兒。”
話音未落,君耀宸分別在果果和豆豆的臉上親了一下:“乖兒子,越來越人小鬼大了!”
果果撇撇嘴說:“上次你們結婚的時候沒通知我們參加婚禮,這次如果還不通知,我們就不喜歡你們了。”
“這次沒有婚禮。”宋悅心摸了摸果果的頭,說:“爸爸媽媽結婚的時候你們在媽媽的肚子裡呢,難道你們睡着了,沒聽到音樂聲嗎?”
“我們那麼小當然聽不到。”果果不解的問:“不都是結婚嗎,上次有婚禮,爲什麼這次沒有?”
“因爲這次只是去辦結婚證。”宋悅心深知果果的脾氣,典型的打破沙鍋問到底,以防他問個沒完沒了,她連忙轉移了話題:“你們不是說有禮物給爸爸嗎,快去拿出來吧!”
經宋悅心提醒,果果豆豆這纔想起正事,連忙跑進書房,很快拿了一副畫出來,畫裡有五個火柴人,分別對應君耀宸,宋悅心,果果豆豆還有花花。
花花在宋悅心的懷中,還在吃奶瓶,孩子畫畫的時候沒掌握好比例,奶瓶比花花整個人還要大,而畫中的果果和豆豆一人拿一個氣球,站在花叢中。
畫的頂端還寫着一行字---“爸爸媽媽,我愛你!”
連果果一直不會寫的“愛”字也歪歪扭扭的出現在了字上,而不是用桃心代替。
收到孩子的禮物之後君耀宸也拿出禮物送給他們,去買鑽戒的時候順便買的,遙控小汽車,男孩子的最愛。
兩個小傢伙歡天喜地的去玩新玩具,君耀宸左右看看,不見楊珊瓊,問:“媽不在家?”
“在家!”宋悅心壓低聲音,將君耀宸拉到門外才繼續說:“今天早上我和你打電話的時候被媽聽到了,她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今天心情不太好,很早就去睡了。”
“哦,她想起了些什麼事?”在確定宋悅心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之後,君耀宸已不像過去那般恐慌,他很猶豫,到底要不要告訴宋悅心,她的父親另有其人。
“不知道,沒說,應該都是不好的事唉……我寧願她不要想起來,媽媽的過去太痛苦了。”宋悅心眨了眨眼睛,專注的看着君耀宸:“你怎麼突然想起去做DNA比對?”
君耀宸勾了勾脣角,在宋悅心的眼中捕捉到了一絲狐疑,聰明如她,肯定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去做某事,必定都有前因後果,他沉默了片刻,問道:“你爸爸對你好嗎?”
“很好!”宋悅心大惑不解,對君耀宸問這個問題的原因充滿了好奇。
“你爸爸是個好人,言而有信的好人。”君耀宸終於下定決心,語重心長的說:“曾經他向一個女人許諾,一定會將她肚子裡的孩子視如己出,他做到了!”
宋悅心瞪大眼睛,語無倫次:“你說……DNA顯示……我們沒有……沒有……”
“是,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君耀宸沉聲道:“也許只有你媽媽才知道,你爸爸究竟是誰!”
聞言,宋悅心的頭突然眩暈,她趔趄着後退了一步,好在君耀宸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不然她就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你胡說……”宋悅心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她以爲她和君耀宸沒有血緣關係,那麼她的爸爸便是她的親生父親無疑,可是君耀宸卻說她的爸爸另有其人,而那個人存在於世界的某個角落,也許並不知道她的存在,天,爲什麼會這樣,她不敢相信,更不願相信。
君耀宸摟着她的肩,揉了揉:“是,我是胡說,你就當沒聽到!”
“可是我已經聽到了。”淚水一涌而出,宋悅心抓着君耀宸的手,渾身不住的顫抖:“你怎麼知道這些,還有什麼事我不知道?”
“對不起,我不該瞞你。”君耀宸輕柔的拭去宋悅心臉頰上的淚珠,她的痛苦他感同身受,甚至比她還要痛苦,他清了清酸澀的嗓子說:“你爸爸曾經寫過一封信給你媽媽,他在信中說會將你視如己出。”
宋悅心焦急的問:“信在哪裡?”
“在我辦公室的保險箱裡。”君耀宸老老實實的回答。
“現在帶我去,我們去把信拿回來,我要看。”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宋悅心雖然相信君耀宸不會騙他,當她依然想親眼看看,也許君耀宸被人騙了,那封信不是自己的父親所寫,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不相信的理由。
“我去拿,你在家等我。”
宋悅心死死抓住君耀宸不鬆手:“不行,我們一起去!”
她害怕心驚膽顫的等待,更害怕一個人胡思亂想,有君耀宸在一旁安慰,她才能邁過這道坎。
“好吧。”君耀宸深知自己拗不過宋悅心,只能帶她一起去,走之前讓陳威留下照看果果豆豆。
一路上宋悅心都處於神經緊張的狀態,君耀宸和她說話,她也恍恍惚惚,半天反應不過來。
“你剛纔說什麼?”宋悅心魂不守舍的樣子讓君耀宸心疼。
君耀宸無聲的嘆了口氣:“我剛纔說,你爸爸是個好人,他很愛你媽媽!”
“是啊,我爸爸媽媽很恩愛,如果他們沒有離婚,也許我的人生會不一樣。”鼻子一酸,宋悅心連忙捂住臉,讓淚水在指縫間流淌。
很快到達君耀宸的辦公室,君耀宸打開保險箱,將裝着信件的鐵盒交在宋悅心的手中,她捧着鐵盒的手顫抖不已,深吸一口氣,費勁兒的將鐵盒的蓋子打開。
君耀宸本想幫她,見她已經打開了蓋子,訕訕的收回了手。
鐵盒內的三封信散發着一股黴味兒,宋悅心將信從信封中取出來,一字一句的看,她彷彿在字裡行間看到了自己的父親在燈下寫信的情景。
在信中,父親親切的稱呼母親爲“瓊”,他的落款則是山,三封信都寫於她出生前八個月的時候,那個時候,她的母親還未與父親結婚,兩人也相識不久。
雖然認識的時間短暫,但是父親已經愛上了母親,不光有愛,更有憐憫,還有重如泰山的責任,宋悅心很難想象,在那個封閉的年代,當年父親做這個驚世駭俗決定的時候經歷了怎樣的苦痛掙扎,他挽救了兩條生命,卻付出了一生爲代價。
宋悅心閉上眼睛,時隔十數年,父親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中依然清晰可見,父親似乎就在眼前,摸着她的頭誇獎:“我的悅心最聰明,年年考第一,長大以後一定是女狀元。”
回家的路上,宋悅心一言不發,君耀宸好幾次想挑起話題,都以失敗告終,他只能用沉默陪伴她,用關切溫暖她。
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宋悅心的手已很冰很冰,交握在胸前,她冷得哆嗦了一下,被淡忘的往事突然回到了腦海,宋悅心想起每當天氣漸冷的時候,父親總是會用葡萄糖瓶子裝上熱水爲她暖手暖腳,在他得知自己將不久於人世的時候,拉着宋悅心的手說:“悅心,以後爸爸不能照顧你了,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找個對你好的人,讓她爲你暖手暖腳。”
她已經找到那個可以溫暖她的人,卻沒能讓父親看一眼。
夜越來越深,天氣預報說受西伯利亞寒潮影響,全市範圍內將有大面積降雨,近來三天氣溫會降到十度。
兩人剛到家就下起了下雨,牛毛般的細雨籠罩在城市上空,如煙如霧,雨越下越大,噼噼啪啪,打着芭蕉淅淅瀝瀝。
宋悅心坐在牀邊,懷抱鐵盒,愈發想念自己的父親。
一旁的君耀宸看不下去了,從她手中奪過鐵盒,剛想開口勸她睡覺,宋悅心用從未有過的聲調吼了出來:“還給我!”
“已經很晚了,睡吧!”君耀宸蹙眉,將鐵盒藏到身後,以免被宋悅心搶回去。
“我不睡,把盒子還給我,快還給我。”宋悅心說着伸出手去奪鐵盒,君耀宸怕她情緒太激動傷到胎兒,只能將鐵盒還給她。
宋悅心緊緊抱住鐵盒,唯恐再被搶去,她哭着對君耀宸說:“不管我的親生父親是誰,他都是我最親愛的爸爸!”
“嗯。”君耀宸勾住宋悅心的肩,將她拉入懷中:“爸泉下有知一定會很高興。”
“爸爸,爸爸,我的爸爸……”靠在君耀宸的懷中,宋悅心大哭了一場,然後抹去眼淚,認真的對君耀宸說:“在我媽媽的面前我們不要提這件事,都假裝不知道。”
“放心,我不會提。”君耀宸握着宋悅心冰冷的手,送到嘴邊一邊搓一邊呵熱氣,很快她的手有了溫度。
一整夜宋悅心都不能安眠,反反覆覆的夢境中都是自己的父親,她痛苦不堪,索性睜開眼,不再睡覺,不再被夢境淹沒。
宋悅心頂着黑眼圈去民政局復婚,原本是大喜的日子,可是她卻笑不出來,皮笑肉不笑的和君耀宸拍了登記照,她看着民政局的工作人員在離婚證上蓋下“已復婚”三個字,終於有了一點點喜悅,懷揣着結婚證,宋悅心和君耀宸手挽手走出民政局,到門口,一陣狂風吹來,她眼前突然一黑,倒在了君耀宸的懷中,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