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招的生意依然好的讓人嫉妒,老瘸子依然懶散的讓人羨慕。他的世界似乎永遠是那麼簡單,一條板凳一葫蘆酒就是全部。富麗堂皇的紅袖招裡那條板凳那個老人總是顯得那麼不搭,可他就在那裡,巍然不動。
方解拎着一包熟肉走進紅袖招的時候,小當家正在處理一個客人鬧事。這個客人顯然是第一次來長安,至於是從什麼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來的沒人感興趣。但那種趾高氣揚把紅袖招當他們當地三流妓-院的架勢屬實令人厭惡,其實最讓人無語偏偏就是這種人。
從很小很小地方來,卻總以爲皇帝第一老子第二。
看那人無理取鬧,方解將熟肉遞給老瘸子問道:“怎麼不丟出去算了?”
老瘸子眯着眼睛接過來熟肉,隨手捏了一塊丟進嘴裡:“畢竟紅袖招是講道理的地方,不到必須丟出去的時候就先忍忍。小當家管事以來還沒見過這種自以爲是的白癡,讓她歷練一下也好。再說,現在可不需要我……”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哎呀一聲慘呼。方解回頭去看,然後立刻睜大了眼睛。才十四五歲的小當家一把攥住那個刁客的衣服前襟,竟是一隻手將這個身高足有一米七五以上的漢子單臂舉過頭兵。然後狠狠的往地下一摔,砰地一聲之後那人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可小當家卻沒停住,再次俯身將男人抓起來舉過頭頂,然後再摔下來。
如此三次,那人被摔的氣若游絲。
“竟敢打人……我要去報官……”
那刁客斷斷續續的說道,也不知道被摔斷了幾條骨頭。小當家腳尖往地上躺着的人身下一塞,然後猛的一挑,那人身子便如沙包一樣被挑飛了出去。兩個紅袖招的夥計動作迅速的出去,在那人落地之前竟然一個人抄了肩膀一個人抓了雙腿將他接住。那刁客幾乎嚇尿了褲子,下意識的說了句謝謝啊。
兩個夥計說了聲不客氣,然後將那人悠盪起來嗖一聲丟到紅袖招大門外。這一下摔的更慘,那人竟是站都站不起來了。恰好幾個長安府的捕快巡視而過,那人抱着其中一個捕快的大腿哭訴說被打了。捕快看白癡一樣看了他一眼,然後將他攙扶起來帶回衙門立案。當然,這案子必然是立不起來的。
老瘸子那句現在也不需要我出手還沒說完,那邊已經打完了。他聳了聳肩膀道:“你看,是吧……”
方解訕訕的笑了笑道:“上次來我幾乎沒忍住去捏小丁點的屁股,幸好終究還是忍住了。這纔多久沒見,這丫頭哪裡還像是個女人……看來以後我還是少惹爲妙。”
老瘸子瞥了他一眼道:“這你就白癡了,女人的屁股和老虎的屁股其實一樣,被她瞧着順眼的摸一下也就摸了,不覺得是吃了大虧。要是被她瞧着噁心的摸了,不打死纔怪。”
“那師父您覺着她瞧我順眼嗎?”
“你可以摸一下試試。”
“就說是您讓我摸的?”
“滾!”
方解嘿嘿笑了笑,在老瘸子的板凳上擠了個位置坐下來:“師父,求您件事。”
“有屁放,老子就知道你沒事不找我,有事的時候纔會冒出來,媽的,比嫖-客還無情。”
方解道:“師父這比方可真不怎麼樣,就算我是嫖-客……那個……退一萬步講我是個好男-色的嫖-客,也真沒有找您的實力,會吐死人的。”
老瘸子在方解屁股上踢了一腳笑罵道:“小兔崽子有事說事!”
方解清了清嗓子喉收拾起嬉笑的表情問:“師父,您在江湖上行走幾十年,知不知道長安城附近有沒有什麼組織或是宗門什麼的,是拿錢爲人辦事的?就是我出銀子他們爲我解決煩惱的那種人。”
“你想找殺手?”
老瘸子皺眉問道。
“不不不……”
附近連忙擺手道:“不是殺手,是保鏢。我需要找一批修爲不俗的人幫我保護一個人,但我不知道在哪兒能找到這些人。銀子不是問題,但這些人的修爲必須要好。”
“保鏢……”
老瘸子沉思了一會兒道:“長安城天子腳下首善之地,找殺手難,但找修爲不俗的保鏢還是有的。西城有一家老字號鏢局,不接黃白活兒,只做護衛,長安城裡不少達官貴人都從他們那兒請鏢師做貼身護衛,但價錢開的極高。”
方解搖了搖頭:“尋常鏢師幹不來這活兒,因爲要面對的極有可能有七八品以上的高手。”
老瘸子一怔:“你要保護誰?”
“這個不能說。”
方解搖頭:“受人之託。”
老瘸子猶豫了一會兒,站起來說道:“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
……
老瘸子在前面不緊不慢的走,方解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兩個人順着東二十三條大街一直西行,看樣子要去的地方似乎並不是很遠。
“以你現在的閱歷,應該知道皇帝身邊最厲害的護衛是誰吧?”
老瘸子一邊走一邊問道。
方解猶豫了一下回答:“肯定不是大內侍衛處的飛魚袍是吧?”
“飛魚袍?”
老瘸子冷哼了一聲道:“大內侍衛處那些狐假虎威的傢伙,和另外一批人相比簡直就是一堆廢物。現在的大內侍衛處越來越不濟,幾乎快淪落到只會充門面做儀仗的地步了。拱衛皇城的是禁軍,而禁軍中有一支很特別的隊伍,連禁軍將軍也無法調動。這些人是從大隋全國精選而出的人,只有八百,叫做給事營。”
方解聽過這個名字,但沒有見識過。
“很厲害?”
他問。
老瘸子點了點頭:“這樣跟你說吧,太極宮裡就算飛魚袍和禁軍都被人控制了,只要皇帝身邊還有那八百給事營精銳,哪怕調集上萬大軍也休想阻止他們護衛者皇帝衝出去。若他們想死守太極宮,除非他們死絕,否則別想有人靠近皇帝的身邊。這八百人若是主動出擊,半天就能將大內侍衛處夷爲平地。”
方解的嘴巴微微張開,似乎很難相信老瘸子說的話。
老瘸子白了他一眼道:“你不知道的事還多着呢,別那麼一副要死的表情。給事營軍制創自太宗年間,這八百人身份非同小可。皇帝以他們爲假子,甚至他們每一個人的妻子都是皇帝親自挑選的。皇帝會認得他們每一個人的面容,記住每一個人的名字,絕不會記錯一個人。”
“給事營,穿明光鎧用大陌刀,這八百人駐紮在哪兒都是秘密,但毫無疑問,只要有人敢圖謀不軌,他們會第一時間出現在皇帝身邊。仁宗年間,五皇子勾結兵部官員和當時的兩衛大將軍謀反,試圖殺了太子逼仁宗退位。數千叛軍直衝東宮要殺太子殿下,結果進去多少人死了多少人。動手殺賊的正是給事營,只用了三百人……”
方解知道這個仁宗皇帝,算是大隋皇帝中最懦弱的一個了。也只有他在位的時候,纔出現過皇子謀逆的大案。但這位仁宗皇帝只是和其他皇帝相比稍顯懦弱而已,他在位二十一年,對外戰爭一樣一次沒有打輸過。
但那次叛逆之舉在史書上只是一筆帶過,並沒有留下過多的筆墨。方解知道這種事自然不能大肆宣傳,或許正是因爲如此,他以前並沒有聽人提起過那次平叛的,是老瘸子口中的給事營。
但他不懷疑老瘸子的話,以大隋太宗皇帝的智慧和魄力,想要建造一支絕對忠於自己的軍隊並不是難事,而以大隋之廣博遼闊,只精選八百人……想想就知道這給事營有多恐怖。
“這和咱們要去找的人有什麼關係?”
方解問:“您總不會是帶我去找給事營吧?”
“是,也不是。”
老瘸子神神秘秘的笑了笑道:“我要帶你去的地方,整個長安城也沒幾個人知道。我甚至敢打賭,即便那個號稱交遊廣闊朋友遍天下的怡親王,也不知道。而你需要的高手,就在那裡。”
“爲什麼?”
方解問:“如果真有一批可以比肩給事營精銳的高手在長安,朝廷爲什麼不用?皇帝爲什麼不用?”
“因爲那些人不屬於朝廷甚至不屬於皇帝,只屬於一個人。”
“誰?”
“大隋忠親王……楊奇。”
……
……
老瘸子一邊走一邊說道:“每一任新皇登基,就會從老皇帝手裡接過來給事營。但新皇帝肯定會換掉一批人,有的人老了,有的人因爲對老皇帝太忠心,老皇帝駕崩之後他們隨即自殺殉葬。陛下登基的時候,八百給事營換掉了一小半,這一小半其中大部分是自殺而死。當初爲陛下挑選新的精銳補充進給事營的,正是忠親王。”
“給事營的存在雖然算不得什麼秘密,朝中百官甚至有些消息靈通的百姓都知道。但給事營的可怕之處在於,沒人知道他們在哪兒。當初陛下將這件事交給忠親王,其他人根本一點兒消息都不知道。”
“你想問爲什麼我知道?”
老瘸子笑了笑,有些驕傲:“因爲當初忠親王辦這件事的時候,我就跟在王爺身後。”
方解一驚,這才醒悟老瘸子原來是忠親王的親信。再想到紅袖招息大娘和楊奇之間的關係,怪不得老瘸子守着紅袖招十幾年沒離開過。他本來就有些猜測,但沒想到老瘸子和楊奇的關係竟然這麼深。現在方解明白了,當年楊奇西行的時候,肯定是爲了保護紅袖招而將老瘸子留下的。
“您的意思是,當年忠親王留下了一批人自己用?”
他問。
老瘸子搖頭:“也不能這麼說,當初從大隋各地精選人手的時候,自然不止選三四百人。其中有不少修爲不俗的人因爲某些原因沒能入選,比如身上有命案,比如出身匪盜,但這些人的本事一點兒不比入選的人低。這些人如果放回去豈不是浪費?所以王爺當初就私自留下了一批人,就留在長安城。”
“這件事,陛下都不知道。”
老瘸子笑了笑道:“當初王爺留下這些人的目的,其實也是爲了陛下。他想着宮裡有個給事營,宮外再有個小給事營,對陛下就是雙保險。但誰想到王爺一走就再無音訊,這些人也就沒了主心骨。但他們依然相信王爺會回來,所以沒有解散。而且當初王爺臨行之前告訴他們,替王爺保護好陛下。知道這秘密的人,除了我之外,不超過兩個人。”
方解能想到另一個必然是息大娘,但第三個人他卻猜不到是誰。
“您能說服他們幫我?”
方解有些忐忑的問道。
“不能”
老瘸子搖了搖頭道:“除了王爺之外,他們不會聽任何人調遣。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的性子只怕更野了。”
“那怎麼辦?難道花銀子管用?”
方解問。
老瘸子白了他一眼道:“花銀子不管用,還有什麼管用?他們也是人,也要吃飯!再說……別人不行,你卻未見得不行。”
“因爲你是王爺唯一的傳人,不管真的假的……都是唯一的,不是嗎?”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後問:“爲什麼您以前不告訴我?”
老瘸子撇了撇嘴反問:“你問過我?”